顾师师回头, 就看见赵娴身边站了个穿着蓬蓬裙、面色高傲的女孩。
赵娴一脸看戏的神情, “师师，你昨天不在, 小美教学生就遇到了一些困难，都被客人投诉了呢。”
那个蓬蓬裙女孩, 闻言更是扬起了下巴。
“我看网上说，你们这家店有水彩跟水墨高手在，周末才来看看。结果买了5块一对一的特级老师课, 水平就这么差”
顾师师挑眉。
画室的几个课程档位，她粗粗看过一眼。
一对一的最贵, 小班十几个人的教学相对便宜。
而所谓的特级老师头衔，店里几乎每个人都是。
尤其是周末, 客流最大的时候, 老师根本不够用，学生都想要最牛的老师，显然不可能。
昨天就她所知，连店长都不在。
每隔双周, 店长刘莉都要在家带孩子。
“我听说, 今天会有更厉害的老师, 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能让我满意，就退钱”
这个蓬蓬裙相当犀利。
凌小美把头都低了下去, 只觉得无地自容。
但赵娴却不嫌事大, “师师, 上次考核时候, 我们几个就你最厉害了。就连君姐姐她们都说，比不过你，你快帮帮小美吧。”
她说着，眼神中就流露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
顾师师皱了下眉。
这话很不怀好意。
那天几个老员工的意思是，当年考核都不如她跟小美，而不是指现在她们的教学跟画技，不如她们两个小新人。
赵娴这么说，显然在帮她拉仇恨了
她如果应了，现在站出来帮忙，不就代表她这新人没把老员工的水平放在眼底
职场斗争，最忌讳踩人，尤其是新员工对老员工的以下犯上
“赵娴，别开玩笑了，要说资历跟经验，我怎么比得上君姐姐她们倒是赵娴你，一直业绩第一，比我们好多了。”
顾师师四两拨千斤，就把话推了回去。
齐夏君几个老员工，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探头往这边张望了过来。
赵娴脸色骤然一变。
本来她是想给顾师师下套，可现在却自己惹了一身骚
这个顾师师太奸诈了
赵娴只能强笑了下，“我第一那只是一个月而已，哪有前辈们厉害师师，还是说正题，你不帮小美了吗顾客就是上帝，沈小姐已经等了很久。”
顾师师心里冷笑。
她直接越过赵娴，“问题，当然要解决。”
牵着凌小美的手，示意她一起来。
走到蓬蓬女面前，顾师师就歉意地笑了下。
“这位客人，非常抱歉。昨天原本是我值班，您买的课，分配的老师应该是我。”
“但我家里临时有事，不得不请同事代我上一天的课。所以今天由我为您服务，您看可以吗今天我的这节课可以当做试听课，赠送给您。”
当做试听，店里就少一节课的收入。
但跟店长打个报告，如果不行，还可以用她的工资补上。
“你顾师师”
蓬蓬裙扫了一眼她胸前的名牌，倒是咧唇笑了。
“也行，那今天就你上课吧。”
赵娴的表情瞬间僵了下
顾师师她一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了
就算站出来挑大梁，也不会给其他同事她要炫技的恶劣观感，因为她说的没错，这本来就是她的客人。
凌小美昨天是正常休假。
画室的几个老同事，此刻听了，也都纷纷附和。
“嗯，师师是我们这边很不错的讲师。”
“小美不擅长水墨，那师师，就辛苦你了。”
这蓬蓬女脾气恶劣，喜欢挑刺。
本来也就是最难伺候的客人类型。
顾师师给她们面子，她们自然也不想沾手。
而凌小美却有些羞愧，跟在顾师师身边。
小声地捏了下她的手。
“小心。”
顾师师嗯了声。
蓬蓬女直接就挑了画室的正中央位置。
一坐下，就开口，“我今天就想学三样东西的画法。”
她挑衅地看向顾师师，“第一样，水；第二样，云；第三样，风只能用黑白两色，而且水不能画涟漪、倒影；云风不能勾线条。”
话音一落，旁边几个老员工神色也都变了下。
就连凌小美都抬头咬牙，“你昨天只是要我画水。”
“是啊，但不是换了更厉害的老师吗”
蓬蓬女轻笑着，抚了下自己的鲜红指甲。
“我自然就把需求都说了。”
“你这分明是刁难”
凌小美平时软绵绵，此刻都有些气急败坏。
水、风，都是大自然无色无味的东西。
而云也只有在蓝天的映衬下，才显得清晰，如果换成黑白水墨画，表达手法就受到严重限制。
更不要说，她还提出了额外要求。
不能勾线条画波浪、云朵，那就十分难表现了。
“刁难我付了五千块钱，就是为了专门来刁难你们”
蓬蓬女呵一声冷笑。
“对我有什么好处我闲着没事做吗这就是你们店里对客人的态度自己没本事画，就说我刁难”
“你”
凌小美气愤地握拳，就要冲上去。
但却被顾师师伸手拉住了。
“小美，别冲动，你先坐下。”
“你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顾师师淡定地开口。
但她望向蓬蓬女，眸光却闪了下。
一身的名牌。
原本她对这些身外之物，还没有多少概念。
但现在充值血条，让她对衣橱里有的品牌都十分了解。
这个蓬蓬女一身的香奈儿，也不是普通女孩子。
顾师师的脸色有些冷。
又是那伙人搞事
她在画板前拖了个凳子坐下。
选了支还算干净的画笔，稍许用清水洗了下。
就蘸了点黑墨。
“风，云，水。”
“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好问题。”
顾师师眯眼。
蓬蓬女冷笑，“是你也做不到吧”
水无色无形，风云更是没有实体，伸手不可触摸。
“自然之境，千变万化，没有穷举的可能。不是零基础的你，该费尽心思的东西。”
顾师师连眉毛都没抬。
但加重了最后一句咬字。
蓬蓬女的脸上顿时有些难看。
然而，顾师师的画笔，已经在画板中央，开始了勾勒。
横平竖直，一条黑线滑出，就像是用尺丈量的一般。
蓬蓬女顿时嘲讽地笑。
“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如果只学拉线条，还找你们这么贵的课程”
顾师师不说话，就当做是听不见一样。
她手下的走笔不停。
凌小美却是站在旁边，捏着拳头开口，“麻烦安静一些。”
“嗬，你个三脚猫有资格说话吗”
凌小美气到脸红，想到自己要辞职了，无所谓后果，沉着脸就站起来
但她还没走过去，就听到顾师师的声音。
“美美，再帮我倒一点清水”
她的动作顿时戛然而止。
“啊，好。”
从水壶里把清水倒在了空着的掉色盘里，她不由好奇地也朝顾师师的画板看去。
她自己是美术生出身，但擅长的主要是西方绘画方式，对于风的画法还能掌握，毕竟风吹叶动。
但其他的水跟云，不勾勒线条、不涂色，她就觉得十分困难了。
昨天上课，一时被学生问倒，被奚落一番之后更是紧张地没有想到怎么画。
一直等昨夜，躺在床上她才想出了些取巧的方式，譬如画船之类的。
她很好奇，师师会怎么解决。
“工笔画”
转头一看，凌小美就惊了下。
之前看顾师师拉线条，她也以为，是要教蓬蓬女基础线条。
但没想到，就在她倒水的时间里，画板上已然出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城楼。
城楼坐落在砖砌城台上，城台上窄下宽，楼脊饰龙头兽吻，每面都有三层梁柱，而楼上楼下四面均有门洞，面阔七间。
一眼看去，就是器宇轩昂，规模宏丽
“这是正阳门”
凌小美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当看到顾师师下一笔描绘而出的石拱桥，就不由惊叹出声。
而从进画室就开启嘲讽技能的蓬蓬女，此刻神色也有些不安了。
顾师师这一手工笔，哪怕是在不懂行的人眼中，也是震撼不已。
她画地太快，每一根线条都没有任何犹豫，就像是对着建筑物的照片临摹一般。
蓬蓬女还不像凌小美中途离开，她全程看下来，几乎把顾师师的每一笔都看得清清楚楚。
神乎其技
比素描画还要惊人的像
“但这不是我要的”
她嘴硬了一句
然而下一秒，她的声音就停顿了，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顾师师画完中间的桥拱御道，就接过了凌小美手里的清水碟子。
大刀阔斧地将画笔浸透在其中，吸饱水分后她就提笔扫向了御道。
顿时，水渍晕染，原本清晰的黑墨顿时雾化，线条散淡而开。
隐隐地，那桥拱御道上的人，似乎是雾里看花，飘然不能见全貌。
“云”
凌小美不由惊喜地叫。
“这是远观图，观赏视野是从远处的高山目光从上至下，被云阻隔，看不清桥上御驾。”
顾师师笑了，“对。”
蓬蓬女瞪眼，还能这样
她本来以为顾师师会画山水图，她还想好了怎么嘲讽。
“那还有风呢怎么没把云吹开”
她咬牙。
顾师师扔了笔，“还没画完，你急什么”
她换了支细笔，重新沾墨，就在那雾气缭绕的城墙之下，勾勒出了两面对称的旗杆。
旗杆笔直，旗帜迎风飘荡，阳刚之中竟是增添了几分线条的柔美。
凌小美顿时两眼发光
“风，这不就来了吗”
她毫不客气地就怼了回去。
“那、那水呢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城内不可能有水”
蓬蓬女咬牙道。
顾师师笑了笑，笔下动了动，用墨细细勾出了城楼楼顶的瓦片，但瓦片之间却多有留白。
再补上箭楼、瓮城两座古建筑，层层瓦片细细描绘，线条偶尔曲折、弯曲形成了一个个密密的小水坑
没多久，蓬蓬女的脸上就五颜六色了。
凌小美简直化身成了迷妹，星星眼地望向顾师师，充满了崇拜跟佩服。
“雨滴落在了城楼上，变成了积水。”
“这就是水”
顾师师收笔，点了下头。
“这些小技巧，美美你如果细想也能想到。只是平时没功夫思考，否则你也可以画出来。”
凌小美脸上一怔，半饷才回过神。
是啊，她没师师画的那么好，但这个大概意思她也能画。
只是一张画花费的时间会更长，从构思到绘成，肯定超过一节课的时间。
顾师师把画笔递给她，“十三岁起，师父就每天给我出不同的命题。每年我都要画上百副，这些构图，早就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凌小美瞪眼，“十三岁”
顾师师点头，“所以，你也可以做到，只要你想，然后投入时间。”
凌小美咬住了嘴唇。
而下一刻，顾师师就望向了旁边一脸复杂的蓬蓬女。
“我画完了，解答你的问题了吧”
她眯眼。
“可这节课对你丝毫无益，只有害处。”
“水有千万变化，可你却连基础都没掌握，不过是浪费时间。”
蓬蓬女咬牙，“我喜欢，我付钱了，你有意见”
“没有，”顾师师收了画纸，“感谢你的捧场。美美，五千的充值课程，我们应该可以提成不少吧”
凌小美立刻迷妹地点头。
“不错，那中午咱们吃顿好的”
顾师师表示满意。
蓬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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