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场的电影院空空荡荡, 并非周末,看通宵场的人少得可怜。椅子右手边的热巧克力还残存着一点热气, 爆米花的焦糖味氤氲在空气里。
电影院今天通宵播的是《侏罗纪公园》1-3,虽然特效现在看来很老, 但是仍有意思。
陆湛以前只看过一点点, 可能男生都对恐龙这种生物感兴趣, 他也看上了劲。
然后就…把原来满脑子亲热的心思压下了。
蒋柔也觉得好看,但是她太困,从小到大她都是十点半入睡,最晚能熬到一两点,等第三部的时候, 蒋柔已经昏昏欲睡。
单手托着额头, 手肘撑在左侧的扶手上。
陆湛咽下嘴巴里的爆米花,一转头, 看见少女正在“鸡琢米”点头, 她皱着眉, 明显睡得很不舒服。
陆湛嘴角噙着一抹笑, 将中间的扶手推上去,偷偷摸摸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 将她轻轻地抱进自己怀里。
香玉满怀。
蒋柔好像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 迷迷蒙蒙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刚好对上男生明亮的眼睛, 他蜻蜓点水般吻过她额头, 如羽毛一样轻,又令人安心,“睡吧,或者你枕我大腿上?”
蒋柔摇摇头。
她朦胧地看向四周,午夜的电影院显得恐怖阴森,快速通道的绿灯幽幽的,除他们外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
“害怕?”陆湛也发现蒋柔胆子不是很大。
蒋柔不说话。
她在这方面确实有点胆小,她不怕人,就是怕鬼,还有日本灵异的事情。
这家电影院在以前地殖民老城区,确实有一点点怕。
陆湛更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健硕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和肩膀,呼吸微热,“乖,别怕,有我在呢。”
“…我不怕。”
蒋柔想起晚上的那个吻,现在都觉得脸颊发烫,挣脱两下站起来,“你放开我。”
陆湛不放,手指穿插在她的发梢,温柔又克制。
蒋柔说:“放开我。”
他能忍住自己不碰她,但是忍不住想去和她亲近。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她是一块磁铁,完全克制不住。
蒋柔无奈说:“好了好了,你先放开我,我要去上厕所——没骗你,别抱了。”
陆湛挑了下眉,轻轻捻手指,将女孩子放开。
“好吧。”
蒋柔是真要上厕所。
她理了理乱糟糟的衣服,从座位边上往外移动。她没有手机照明,不过勉强看得清,小心翼翼地朝通道口幽幽的绿光走去。
陆湛没跟过去,身体悠哉地倚着靠背,翘起二郎腿的一抖一抖,拿出手机,懒懒散散地说:“小心点啊宝贝,现在凌晨三点。”
蒋柔挺直着后背,步伐微僵。
陆湛邪气地笑了笑,幽幽地说:“说不定你回来就不是我了。”
蒋柔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
“真不要老公陪你去?”
蒋柔加快步伐,她知道陆湛是故意逗自己,想让她去求求他,但他那种调侃的语气,她不太愿意。
只是上个厕所吗,能有什么。
从影厅出来,外面的天花板和墙壁亮着黄色小灯,电影院在商场顶楼,中间是悬空的,围着玻璃围栏,能看见从楼下的所有。
此刻,商场自然全部关灯,黑洞洞的一片,电影院的光透过去,假人橱窗模模糊糊的。
蒋柔困意顿消,后背感到凉凉的。
洗手池是男女通用,女厕所通火通明,但不知是她的心里作用还是被陆湛说的,心里毛毛的,甚至都不敢看镜子。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蒋柔默背社会主义价值观,顿觉一切光明,什么不怕了。
看吧,什么事都没有。
蒋柔拉开隔间门去洗手。
水声打在瓷砖上,在寂静中显得冰冷的渗人。
蒋柔心跳加快,刚才恐惧一点点漫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而狭窄的高窗外惊雷划过黑夜,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她来的时候天气并没有下雨。
头顶的几个小灯一闪一闪。
灯光明明灭灭。
蒋柔猛的拧上水龙头,水声滴滴答答滚过瓷砖,透出诡异,刚才紧绷的恐惧再度袭来,她脑海中浮现几个电影院的灵异传说。
她突然不敢抬头看面前的镜子。
蒋柔再背一遍价值观,快步转身离开。
“嘿!”黑暗的拐角突然跳出一个身影,手机灯从下巴往上照,五官扭曲,狞笑着。
“啊啊啊啊!”
蒋柔急退两步,冰冷感觉漫过全身,差点摔在地上。
她的腰被人环住,搂紧,然后是男孩子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你真无聊!”
蒋柔反应过来,瞬间不害怕了,又想笑又无奈,“你是三岁小孩子吗!”
“你是三岁小孩子么,打个雷都会怕。”陆湛拥住她,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然后手往上,捋着她的长发,声音低低地哄:“摸摸毛昂,吓不着,吓不着。”
蒋柔撇了撇嘴,还是心有余悸。
陆湛哄了她一会,说:“胆量是要练出来的,我吓你这一次,你以后就不怕了吧?哪有什么鬼,都是自己吓自己,或者有人来吓你。”
蒋柔没好气说:“如果你看过《咒怨》这种,你就会怕了,你是什么都不看,所以脑补不出来。”
陆湛斜眼看她,“我看过,但老子就是不怕。”
见蒋柔不信,陆湛说:“要不现在拿我手机咱俩一起看?”
蒋柔不说话了。
“真怂。”
陆湛打趣她,用力地抱了她几分钟,又在她脸颊两侧各亲了亲,这才牵着她回去。
猝不及防的暴雨,两人一直在电影院待到早上六点,去早餐铺吃了豆腐脑,赶着上课打车回去。
*
最后学工那几天,蒋柔都有点心神不宁。她住在宿舍,晚上没法回去,而且叶莺好像也不希望她回去。
她打过几通电话,叶莺只是淡淡地问她“好不 好”“累不累”,闭口不提家里的事情,至于蒋海国,都是说两句“在上课”,就挂断。
结束的那天,蒋柔坐在大巴后排,抱着书包,看向窗外。
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学校,然后估摸再坐半小时车就到家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
她看着马路一点点变熟悉,街巷的梧桐树也重新茂密精神起来。
处处都是春暖花开的气息。
陆湛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串铝片风铃,“送你的。”
随着颠簸的大巴车,风铃中间的铜管和心形的铝片轻轻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
蒋柔无精打采地摸了摸风铃,知道这是陆湛精心做的,经过打磨抛光后,处处都精致。
“老师还想让我把这玩意儿留下来保存呢,我说我得送给女朋友。”陆湛晃了晃,语气得意又宠溺:“你拿着玩吧,挂你床头。”
“谢谢。”蒋柔挺感动的。
“那什么。”陆湛坐近一点,双腿岔开,胳膊肘搭在腿上,他挠挠头发,又清清喉咙,最后跟背课文似的说:“每次风吹过时风铃发出的声响,那就是,我在想你。”
蒋柔没听清楚,“啊?”
“风吹过风铃,发出的声音,就是我想你。”陆湛干巴巴地说完,见蒋柔没反应,抱起手臂,无比后悔。
不应该听于子皓瞎逼逼的——什么女生都爱听情话,什么他去年做风铃加这一句女朋友就感动泪奔,还亲了他几下。
愣了半刻,蒋柔才意识到陆湛可能是在说情话。
就是……好蹩脚啊。
而且好土…
“噢——”
她阴霾的心情稍稍好了些,抬起嘴角:“谢谢你,我会挂在床头的。”
她唇角弯了弯,“比赛加油。”
*
蒋柔掏出钥匙,在家门口等了等,才拧开门。
家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蒋柔将灯打开,骤然的白光十分刺眼。
她揉揉眼睛,将书包放到椅子上,高悬的心放下来,至少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因为蒋帆的原因,稍有凌乱,但是整体是整洁的,沙发上铺着碎花的毯子,茶几上盖着米色桌布,碟子里装有瓜子和糖,一切如常。
“妈?”
听见卧室响动和走路声,蒋柔笑说,“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在医院陪帆帆呢。”
叶莺好像刚睡醒,穿着纹睡衣,眼圈下很重的黑眼圈,满脸倦怠。
直觉告诉蒋柔,此刻问她和爸爸之间的事不太好,蒋柔挽起袖子说:“妈,帆帆情况还好吗?明天反正周末,今天晚上我来做饭吧。”
“她情况稳定了。”叶莺说:“不用,你去写作业吧。”
“我这周学工,作业不多的。”
蒋柔很快走进厨房,叶莺也没再强求,这两天她不放心小女儿,一直在医院守着,确实累极。
蒋柔打开冰箱门,虽然里面的食材不太新鲜,但什么都有,被叶莺整齐地放好。蒋柔挺喜欢做饭的,慢慢切菜、煮粥、剥蒜,很有一种闲适的烟火气。
白粥煮得比较慢,她炒了竹笋肉和香菇,等粥好后,加了点白糖,一并端出去。
饭菜香味飘出来,屋里渐渐温馨。
叶莺拿起筷子,看向孝顺懂事的大女儿。
少女绑着头发,穿着校服,恬静又温婉,虽然这几日为家里的琐事而担忧,但叶莺看得出来,女儿青春的面庞上处处都是幸福的痕迹。
这十几年来,因为家庭的温暖,学业的顺遂,加之相貌美丽,甚至现在还有小男生的守护,给人以一种美好、清澈的感觉。
就像一朵开在玻璃房子里,享受着雨露、阳光的花蕾。
有这样的女儿,叶莺又欣慰又骄傲。
但同时她心里又开始不忍,女儿爱爸爸,如果她真离了,那会怎么样。
蒋帆日后也能像她姐姐一样吗?
蒋柔想让母亲好好吃一饭,闭口没提父亲的事。
一顿饭吃完,叶莺的气色显得好多了,嘴唇也有了血色,恢复一贯的温和。
蒋柔知道妈妈可能一会还要去医院,她主动收拾好碗筷,将厨房打扫干净。
出来时,她看见叶莺蹲在客厅电视柜下,翻来覆去的,不禁问,“妈,你找什么呢?”
叶莺头也不回,“咱们家的存折,你有看见吗?明天要交医药费了,帆帆快出院了,要给她买药,还有喷雾什么的。”
蒋柔说:“不是在你们卧室的柜子里吗。”
叶莺说:“找了,没有。”
叶莺转过身,突然想到什么,刚才的柔和的眉眼覆上阴影,身体微僵。
蒋柔倒不觉得有什么,说:“是不是爸爸有事拿走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叶莺将桌上茶杯里的水喝干净,声音凉凉的,说:“你爸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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