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

    袁萝心情乱成一团, 比之前来观星台的时候还要恐惧。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两个马甲了这样算起来,自己所以为的好感值,其实都是加在李婕妤一个人身上的。

    如今按着顾弈的肩膀,清晰的传来好感值36的提示音。

    哈哈, 不知不觉,她竟然在顾弈身上完成了任务, 如果只是李婕妤的身份的话。

    袁萝的表情太过慌乱, 顾弈终于察觉不对劲儿了。

    只是破解了身份, 女孩子的小秘密都是这么珍贵的吗他惊慌失措起来, 却不知的该怎么安慰, 只能紧张地望着她。

    “娘娘是我不对”

    “不是, 是我不对。”袁萝苦笑着打断他的话,事已至此, 她只能认命,

    对上顾弈焦虑的目光,袁萝摇摇头,“我没什么, 你不必多心。只是喝多了, 有些心烦。”

    现在她一秒钟都不愿意跟顾弈待在一起,甚至恐惧这可怕的好感值。

    从小到大, 她一直是个孤单的人,承受不住这样深重的感情。

    尤其是一份建筑在欺骗之上的感情。

    她无比的惭愧和心虚。

    巡逻交班的时辰已经到了,顾弈满心关切,也只能先将袁萝送了回去。

    看着梦萦魂牵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顾弈心情沉重,虽然说着无所谓,但袁萝的表情,绝不是无所谓的模样。

    究竟是为什么只是说穿了一件事而已。他百思不得其解。

    蔡云衡在旁边更加迷惑,迫不及待问道“你们刚才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说昨天的大师,还有上次你说的送你药材的老嬷嬷,都是”

    顾弈回过神来,冲着他郁闷地点点头。

    蔡云衡震惊的嘴巴变成o形,半天纳闷道“婕妤娘娘喜欢假扮成别人吗,这是她的兴趣爱好而且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会这种江湖伎俩。”

    易容改装在江湖上不算太罕见,但也需要下苦工学习的。

    顾弈也想过这个问题“她是东海王送入宫中的,想必是之前受过专门的训练吧。”

    蔡云衡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她为什么要”

    明明可以直接示好的,比如上一次送给小黑狗药材,直接拿出来就行啊还有昨天晚上,假扮成解签的师父,说什么前途无量,青云直上,是因为想要安慰与左冰凡吵翻了的顾弈吧。

    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吗还是因为顾忌着男女有别的身份蔡云衡想了半天,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女人的脑回路真是诡异啊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顾弈仰望着高远的天幕,心里头轻柔又酸涩,像是喝了一杯酸甜的果子酒。

    “我知道她有很多秘密。终究有一天,她会告诉我的。”少年低声说着。

    祭天献俘的典礼如期举行了。虽然皇帝和皇后,以及贵妃都怏怏地看着很没精神。也并不影响这是司空霖登基以来的头号盛事。

    被俘虏的北戎兵马还有几个小部族的首领,被训练着三跪九叩表示臣服,之后还得跟在车队后头返回京城,让众多百姓围观。

    群臣和百姓都欢欣鼓舞,为了这场大捷。

    祭礼结束后,庞大的队伍返回了京城。

    灵犀坊东头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里。

    今日久违的热闹起来,这里本是一处勋贵的别院,在长沙王叛乱之后被抄家灭族,收归国库,空寂了多年。如今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左冰凡站在后院东头的马厩边上,手里拿着毛刷,正在给一匹神骏无比的黑马梳毛。

    那黑马生得矫健如龙,个头高大,纯黑的皮毛如同锦缎一般散发着银色的光芒,一看便知道是天下难求的骏马。

    果然,送礼这种事儿,还是要投其所好。

    韩常文欣慰地看着左冰凡冷峻的脸上露出笑意。单看左冰凡给黑马梳毛的动作,就知道他对这匹马非常满意。

    “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才能当得这样日行千里的名马。”

    身为东海王的谋士之一,韩常文向来口才卓绝,见识广博。就连左冰凡这样傲气之人,对谈起来,也感觉如沐春风,比往日多了些笑容。

    “王爷能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只是如此重礼,我只怕受之有愧。”

    韩常文笑道“将军之前北拒蛮夷,战功彪炳,何来有愧王爷所赠马匹,并无他意,一来是欣赏将军英勇,二来,也是不忍心此等良才美玉困于厩栏之间,徒耗光阴。”

    左冰凡点头“此等名马,沙场拼搏,才能越见精悍。”

    “这正是我家王爷之所谋求的,须知天下间才华之士,多有不能一展长才的,每日困与勾栏瓦肆之间,何其遗憾。千里马还需要有伯乐来赏识。”

    左冰凡看了他一眼“早就听闻先生是东洲名士,果然盛名无虚。”

    “比起将军震动天下的威名来,这点儿小名声,不值一提。”韩常文笑道。

    “士庶有别,对我等寒门子弟来说,太高的名声,未必是一件好事。”说到最后一句,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韩常文心知肚明,“将军说笑了,寒门子弟也是我朝廷栋梁,更是军中支柱,擎天保驾护国,哪一样不是功劳,朝野上下,都看在眼中。便是之前的顾良勇将军,我也是极为佩服的。”

    “若真有宵小之辈妇道人家想要借着口舌之争来污蔑将军名声,我们王爷也不会答应,朝野上下的有识之士,正义之士,都不会答应。”

    说完,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如今身居高位的皇上天性太过淳朴,让奸佞之辈祸国殃民,才会有顾将军的兵败惨死,还有数万兵马葬送。”

    他说得诚恳,而且直白,“先帝一代英主,只怕临终也未曾想过,社稷大权会落入妇人奸佞之手吧。”

    左冰凡挪开目光“韩先生说得太过了。”

    韩常文明白点到即止的道理,笑着转了话题。

    祭天献俘的典礼之后,京城很是热闹了一阵子。而朝廷内部,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很快开始面对下一个难题。

    罗城收复了,但天阁关还留在北戎的手中。是直接派兵攻打,一鼓作气将这帮蛮贼彻底赶出去,还是重兵布防徐徐图之。

    后者在韦丞相等重臣的支持下,占据的朝堂上更多的声音。

    毕竟罗城大捷是用了特殊的手段,而非真正硬碰硬地打下来,天阁关的地形之险峻,还在罗城之上。强行攻打,若无奇招,多半无功而返。

    反而长期围困,是最稳妥的诏书。天阁关建筑在崇山峻岭之中,易守难攻,四周土地极为贫瘠,粮草只能从后方转运。最便捷的一条路,就是从罗城通过。罗城周边广袤的平原,也是北疆粮草重要产出地。之前北戎囤积重兵把守罗城,就是因为没有罗城的补给,天阁关就是个死地。

    而从北戎那边运粮南下,耗费庞大,不可能持久。

    “北戎占据天阁关,越是长久,损耗越大,局面就越倾向于我天裕,到时候大可不战而胜。”

    韦丞相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有理有据。袁萝明白,他坚持固守,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不想过多的损耗北疆的兵力,如今屯驻北方的兵马大多都是韦氏派系的将领。

    但从大局来说,这确实是个稳妥的战略。

    定下了围守为主的战略没多久,事情又起了变化。

    北戎那边竟然派遣了使者南下,提出了和谈的建议。

    北戎朝中也不乏聪明人,眼看着天阁关放在手中,越守越艰难,除非近期再次策动南下,寇略中原,否则只是个鸡肋。死守耗费巨大,而放弃又太过可惜。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向中原狠狠勒索一票大的。

    朝堂上顿时轰动了,能用银钱财货将土地赎买回来,自然是比打仗更让人喜闻乐见。

    这一仗已经让天裕损失惨重,而如今十几万大军常年屯驻天阁关外,每天的粮草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

    朝廷迅速选派能言善辩的精干官员,组成使节团,准备去天阁关进行和谈。

    经过一番争议,最终带领使节团的人,除了礼部侍郎之外,还有锦麟司提督,御前总管太监连延秋。

    连延秋之前就以监军的身份,前往北方战线巡查,为人才干也毋庸置疑,而且北疆的一部分谍报系统,也是掌握在他手中。之前经过天降火流星的神迹,北戎各部族之间人心惶惶,正是发动谍报势力趁虚而入的时候。

    比起这些常规任务,袁萝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娘娘想要赎回之前被掳走的百姓”连延秋有些意外。

    袁萝点点头,之前北疆因为顾良勇的战败,被北戎攻破数座城池,内中子女财物被这帮恶狼一扫而空,十几万百姓被掳掠到北方为奴。

    袁萝如今要赎回这些百姓,不仅是为了弥补之前的罪责,更是从长久的战略意义来考虑。

    这些百姓长年累月居住在边关的城池中,耕田地,服劳役。北疆每次动兵,需要征伐大量的民夫,都是从地方百姓中抽调,还有每次开战需要耗费的巨量粮草,也有相当一部分份额是就地征发的。真正支撑起天裕边防线的,不仅是浴血奋战的士兵,更多的是这些不断付出的百姓。

    经过这一场大战,失去了数十万百姓,北方数座城池民生凋敝,耕地摞荒,这对将来北部战线的防御将是一个惨烈的灾难。

    这个缺憾,就算你将北疆的战士打造地再精锐,也难弥补。就好像你筑起钢铁一样的城墙,如果城墙下方的土地变成了稀松的烂泥,城墙迟早会坍塌。

    连延秋眼中闪烁起亮光“娘娘所言有理,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地还有夺回来的一日。”

    这个年代,人口就是最大的生产力。

    “只是北戎朝廷只怕不会轻易放人。”

    北戎朝廷也有精明之士,袁萝道,“就算北戎朝廷不愿意,下面的小部族难道个个都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瞻远瞩之辈吗”

    北戎是部族联合的政权,包括这一次南下攻伐,各大部族组成联军,谁掳掠到的人口财富就归谁。袁萝也知晓,被掳走的这些百姓,相当大的一部分,比如年轻美貌的女子,一技之长的工匠,北戎那边就算小部族也绝不可能放人的,但普通的只有一把子种田力气的老百姓,对那些中小部族来说并没有多大价值,肯定愿意交换。

    连延秋也同意这个观点,但还有一个难题。赎买百姓,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开足价钱,朝廷原本就财政艰难,要赎回天阁关又是一大笔钱,想要再抽调一部分来赎买百姓,只怕户部尚书要上吊了。

    袁萝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最烦恼的就是这个了,朝廷没钱了。她也没钱了。

    大规模赎买百姓,袁萝简单算了一笔账,少说也得几百万两银子。不仅是巨额的赎金,还有北上活动的细作经费,将人带回来的衣食住行等等

    其实还有另一个更便捷的法子,用这一次俘虏的北戎士兵交换,但朝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些饿狼一旦放回去,是给北戎增加更多的有生力量。

    袁萝之前已经提议过让工匠作坊改良生产工艺,明镜的白瓷器皿,光洁的琉璃杯盏,这些利润庞大的奢侈品。

    但工艺改良到批量生产再到普及,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眼前的银两缺口,却迫在眉睫。

    对这个难题,袁萝冥思苦想,只能出狠招了。

    她咳嗽了一声,对连延秋说出了构思的两个小生意。

    彩票和赛马。

    后世来钱最快,最不劳而获的两种小生意,在这年代还都没有露头。

    连延秋仔细听着袁萝的描述,等听懂了两样生意的运作流程,他勃然变色。

    “娘娘从哪里学来的这等下作手段。此法败坏民风,万万不可张扬”

    “没这么严重吧,”袁萝干笑两声。

    “此等手段一旦传言开来,只会让百姓不愿劳作,一心只想着不劳而获,以小博大,更有甚者,卖儿卖妻,换些银钱,以求翻本,跟沉迷赌博无异。”连延秋正色道。

    “本宫也想过了,这赛马场和彩票,都设立较高的门槛,不许平民百姓参与其中。”袁萝也想过这个问题,其实这真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平时她也不想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来搜刮银子。

    “本来百姓就没有太多银子,可以将赛马场的投注标准定为二十两一注,彩票也是一样。”袁萝简单说着。她榨取银子的主要目标本来也只是门阀世家和富裕地主。

    她当然知道,这种赌博行为肯定会败坏民间风气,不过鉴于门阀世家的风气本来就奢靡无度,狂嫖乱赌遍地都是,再加上一票也无所谓了,赌博再怎么也比欺男霸女强吧。

    连延秋想了想,勉强同意了。谁让他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呢。

    “就要辛苦连提督了。”袁萝笑道。北上一趟,肩负数个重任,琐碎又费力,这一句辛苦,说的真心实意。

    连延秋点头应了,又提醒道“臣不在京城的日子,请娘娘小心为上。”

    “本宫知晓。”袁萝点头应下。

    和谈之事紧急,三天之后,连延秋就带着大队人马启程北上了。

    而又过了一天,袁萝也跟着司空霖一起出宫了。

    入夏以来,天气日渐炎热,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前往贡山脚下的避暑行宫。

    大队的仪仗簇拥着皇帝和后宫妃嫔,还有朝廷重臣以及宗室勋贵。浩浩荡荡行走了数日,才抵达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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