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如在散会的时候叫住了封青蔓。
“封队,你的手帕,我洗完了还给你。”她捏着那方手帕,奶白色,没有任何图案,很像是封青蔓简约的风格。
这是这两天来易如对封青蔓唯一的了解,封青蔓不喜欢繁复的东西。也许因为破案过程已经够繁复了,她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是极简化,能用就行。没有花纹,没有图案,包,个人用品,甚至衣服基本都是简单的色彩。
封青蔓笑笑:
“不用了,你拿着用吧。如果嫌弃的话就丢掉吧。”
易如心想,怎么可能嫌弃,嘴上却没说出来。她点点头,将手帕放进口袋。
封青蔓正要转身,易如忽然鼓起勇气说:
“封队,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
封青蔓看着她,有些疑惑不解,不过还是示意她去办公室。
易如咽了咽口水,呼出一口气,跟着封青蔓进了办公室。
“有什么事么?”封青蔓倒了一杯水喝。刚她开会都没顾上喝水。
易如两手绞在一起,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就见封青蔓拿着水杯坐下来,看着她。
“你这样子很像被我罚站的小学生。”封青蔓开口。
易如笑,的确很像。
“封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很早之前的事情?”易如终于说出第一句话。
封青蔓蹙眉看着她。
“很早以前?”她疑惑的反问。
“是啊……”正在易如要开口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封青蔓的手机,不是局里配的,是她自己的手机。
封青蔓站起来走过去,看了一眼手机,不好意思地朝易如示意她先接下电话。
易如点点头,收了口。
就见封青蔓接了电话走到墙角。
“喂。”声音虽然压低了,可房间那么小,易如还是轻易能够听见。
“我知道了。我在工作啊。”封青蔓似乎对什么人正在解释。
“我明天会去的,这次肯定不会食言。”似乎给什么人承诺。
然后她挂了电话,转身,抱歉得朝易如笑笑,将电话搁在了桌子上,微微叹了口气。
“你继续,很早以前怎么了?”她看着易如。
易如也朝她微笑,抿唇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大事。”她忽然不打算告诉她了。“我先下班了。封队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打扰了。”她没等封青蔓的疑惑出口,便转身,也不看她,径直走出了门。
刚才的电话肯定是关心她的人,易如能八九不离十的猜出是谁,不过无论是谁,她只要知道封青蔓过的很好就足够了。至于易如是哪号人物,封青蔓完全没有必要来知道。
她将门带上,自嘲的笑。
已经很晚了,易如在车棚推了车出来,到大门口正要骑车,忽然一阵大灯朝她打来。她被强烈刺眼的灯光照晕了,赶紧拿手一挡,从指缝间望过去,心中极其不悦,谁那么大胆在警局门前打大灯。
昏昏间见一人影跑过来,然后是一阵噼哩啪啦的问话:
“这位警官是不是负责连环杀人案的?不知道是否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市民们对此表示非常担心,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够破案?”
易如将手放下,果然看到一身套装的米希举着话筒,充满询问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她。
易如耸耸肩。
米希一见是她,刚才那副全副武装的神情忽然松下来,反倒变成了一脸嫌弃:
“原来是你这个小兵啊。”
小……兵?
易如无奈的笑笑:
“不好意思,米大小姐,让您失望了。”
米希连跟她搭话的心情都没有,转身举了举话筒:
“不用拍了,弄错人了。”
大灯瞬时熄灭了。米希自顾自将话筒线收好,似乎易如这个人不存在似的,踩着高跟鞋又得得的走了。
易如一脸茫然的被晾在那里。
真想好好夸夸米希这种专注的职业态度。对我有利的我就逼问,对我无利的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是个脑子很清楚的女人呢!
易如摇摇头,骑上自行车,回家。
易如住的地方在老城区,她将自行车放好,就着昏黄的灯光破烂的阶梯,上了三楼,开了锁,洗了把脸,换下衣服,穿上黑色运动衫裤。
她出门,下楼,双手插兜,将运动衫的帽子盖在头上,拐了几拐,走到了大路上。
老城区的大路,夜晚十点多,布满了小摊贩。虽然是冬天,虽然已经晚了,街市上依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麻辣烫,烧烤店,熟食店,蒸腾的热气在冬夜飘荡,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垃圾的臭味,人味,混在一起,交杂出夜市独特的味道。
易如面无表情,熟门熟路的在熙攘的人群里穿梭,稍微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拐到街市边上的小巷。
这是和大路街市完全不同的世界。紧窄的小巷,潮湿的墙面,散乱墙角的垃圾,无时无刻不在潜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易如看看身后,确认没人跟过来,这才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才走了几步路,迎面就见一人倚靠在墙上,横挡住了狭小的巷子。
易如停下脚步,从兜中掏出一枚硬币,朝那人一扔。
硬币反射着夜光,划射出一道弧度,那人随手一接,转身就走。
易如不说话,也同样转身,走出小巷,走到大路上,看似随便的找了一家麻辣烫铺坐下,点了菜,点了啤酒。
铺子铺了几张折叠桌,随手放着几把塑料凳子。其他座位都满座了,易如前面坐着一民工打扮的人,喝着二锅头,吃着麻辣烫;右手边是另外一个民工打扮的,正在等着上菜,双腿交叠,双手放在搁起的大腿下面。
易如静静等着上菜的当儿,一瞬有人坐在了左手边的空位上。
看上去还是个民工,精瘦精瘦,胡子3,4天没刮的样子,胡乱长着,黑色的夹杂着白发的头发挺长了也没剪,油腻腻的棉袄穿着,早就看不出颜色。
他也拿了一瓶二锅头来,拿了个纸杯,倒了些,然后举起瓶子示意易如要不要。
易如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啤酒。
那人便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易如的麻辣烫上来了,她没吃,随手推给了左手的那个民工:
“我请客。”易如看着他。
他嘿嘿的笑,摸了摸头,毫不客气大吃起来。
“老板生意做的如何?”易如喝了口啤酒,随口问了句。
那民工样子的人面露喜悦的表情:“生意不少,生意不少。”
“卖掉几个?”易如看着热闹的街道,漫不经心地问。
“五个。”那人豪爽的吃的大汗淋漓。
易如将杯里啤酒倒掉,剩下半瓶随手给了右手边等上菜的民工。那民工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有人送酒给自己,笑起来,露出棕黄的牙齿。
易如站起来,熟练的穿过街道,走上涂着惨白墙漆的楼道,进屋。
她没开灯,借着外面的亮光,脱衣,上床,将封青蔓的手帕放在了枕头边,看了看,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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