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
我是童语,今年十六。
作为普通人,有着普通的生活。
和谐还算富足的家庭,亲人朋友伴在身侧,会为学业紧张,会为小事生气,也会轻易开怀大笑。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没有清晰的目标,也没有执着的梦想,生活在一个懵懂前进也没有关系的环境。
循规蹈矩、平淡无奇,未来一望就能到了头。
那样的生活其实不差。同样鲜活,以及充实。
只是,有些时候会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寸天地——真小啊。
窗外是被高楼大厦切割的天空,只手就足以挡住。
真难得,穿越以来我还是头一次梦到了自己的家。
我将半举在眼前的手放下。房间的摆设依旧是我最后离开的模样。
我坐在窗前,看着旭日初生,直至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没有人声、没有汽车路过的声响,甚至不见一只鸟兽,万籁俱寂。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个我。
家里也的确没有人,但或许我该出去走走看?
我没能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窗外突然有白影一晃而过。
那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雷狮的确来过这个地方,当我还穿在他身上时我们一同去的隐藏副本就是这幅场景。
我猛地撑起身,伸头探出窗外。
下方并非遥远而熟悉的马路。
我只来得及看见黑发少年的背影一角。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那个时候有这样的事?
我下意识双手在窗沿上一撑翻了出去,才后知后觉想起——动作挺帅但我家特么在六楼啊?
但没有下坠感,不需合理性的梦境将空间随意折叠,我踩到了实地。
脚触地那一刻,像是整个世界拉了灯,迟暮的色彩快速在眼前褪去,一瞬入夜。
我再次看到了雷狮,模糊暗色中对方被笼罩在影子里,换了套装束,比起之前算得上小小一团。显然他不是突然不见,而是缩水了。
这是小了个五六岁的样子?
这个时候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高啊?这人到底吃了什么长大窜到那么高的啊?
我抬眼看了看,并不是入夜,周围已经完全不是熟悉的景色了。回头看,我的房间果然也不在了。这是一个昏暗而冰冷的长廊,横在墙壁上的纹路发出黯淡的光在周遭暗色中缩成一团,仔细看才能隐约见到些摆设的轮廓。长廊的尽头耸起一大团黑影,像是什么巨兽蛰伏在那里。似乎是个高台,高台之上,还有什么人在。
只看了一眼我就收回了目光。
空旷的空间回荡着单调的脚步声,黑发男孩在朝相反的方向走。
我追了过去。
即将追上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过来。我并没有见过雷狮这个年龄的样子,以前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是第一人称,在猫化变小的时候也没想起照过镜子,所以他的脸在我的眼中本来是蒙上了一层雾,可这一刻我发现能清晰看见那双紫眸。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在看我,但不是,他的眼中并没有映出谁的身影。我也不可能存在于那个时间点。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穿雷狮时在梦境中见过的场景,只是这一次换了视角。
那这里他原本看的是——
场景却在这时又开始变化,这座沉默而又巨大的宫殿也用着沉默的方式消融于黑暗,不见踪迹。
这些变化我无暇关注,我睁大了双眼。
一眨不眨。
纷乱的光影构成绚烂的画卷。
星河浩瀚。
-
一如既往月色如水的夜晚,却没有看起来那么静谧。
几乎整片树林都在震动。
巨大的冲击让身体腾空,一同飞起的沙石有些干扰视线。我眯了眯眼挥动巨大的板斧。
利器与坚硬的磷甲相撞,刺耳的摩擦声中带出一连串火花。分开后只在野怪身上留下不到半厘米一道痕迹。
好硬。
这已经是用上所有原力的结果了。
不过我主要是借力好在半空中滚到另一个方向。
这样硬碰硬效率太低了,我翻转板斧以宽大的侧面狠狠招呼到野怪头上,对付这种全身是壳的野怪就要像对待螃蟹那样……震晕再说!
当然,这么个体积想轻易震晕不太容易,但晕几秒就够了。
我一斧头劈向野怪脚下的地面,令它下盘不稳的瞬间一脚把它踹下了早就看好的山崖。
大块头对大块头当然要拼质量,我跟着跳下去,在重力加持下斧头的威力加强,同时承受了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的野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化作元素块消失了。
我呼了口气,有些忧郁。我曾以为老穿男性已经非常糟糕了,但现在一想,那起码是个人啊,还都颜值不低。而现在,我不知道是个什么物种,身高两米,直径一米(有夸张)。
前天睁开眼的那瞬间,我脑中响起了背景音乐。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我怀疑这个世界在搞我,但我没有证据。
“居然……不用合作,没有鬼狐大……那个人的指挥,真的靠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它!”裁判球提示音结束之后嘴自己开合起来,惊讶道。
“是啊,你看没事的,别那么紧张。并不一定要考人多,战斗时环境地势都可以利用。再来一次,加油,我会帮你的。”
我拎起地上的武器,本来只是打算象征意义挥挥,但前重后轻的手感让我下意识转了起来,“啪”的一声它就栽回了地上,差点砍到了脚。
好吧……一不小心又犯老毛病了。
但装x这种事能轻易破功吗,我面不改色,“必要时武器可以丢出去。”
一周前还在朝安迷修请教的我一定没想到,有一天半吊子自己也会去给别人当半吊子的指导教练。
打开终端论坛,关于神秘隐藏怪的帖子还是稳稳占据首页。
五天前鬼狐和我撕破脸,那之后我穿到了其他人身上。
然后,作为“隐藏怪”,我红了。
谣言的源头不明,但始作俑者是谁我不做他想。
不是鬼狐还能是谁?!
要不是被来了这么一出,我还不知道赛场里有隐藏怪。
隐藏怪,算是初赛中的特殊存在。具体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未知、危险。
迄今为止参赛者刷出的隐藏怪不多。相关情报也少得可怜,只知道它们与隐藏副本有异曲同工之处,一样触发条件不明。但相较而言会公认隐藏怪危险度更高。
不难理解,毕竟野怪与参赛者间有天然的敌对关系。我穿雷狮变成猫的时候就对这一点有了深刻体会,要不是遇上的是安迷修,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情况。
隐藏怪比普通野怪级别要高,危险程度自然也应该更高。
同理,积分也相应丰厚许多。而他们让我顺利出名的噱头便是——原第六的积分在我身上。
当时我穿到莱娜身上听到的意外事件就是这个,他们击杀了第六的参赛者却没能得到第六的积分。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现在才知道也不是其他人得到了,第六的积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排行榜上第六的除名带来的只是他之后参赛者的顺延一位,并没有谁得到了大额积分窜出头。官方澄清过并未出bug,那积分去哪了?结论很明了,在隐藏怪身上啊。
……这逻辑竟该死的没问题。
真的,我要是再脆弱点,真的就不管不顾闯进鬼天盟炖狐狸去了。
虽然论坛上对于这个消息的真伪看法不一,还是有很多人在吃瓜,或者根本不相信,但我想更多的人会抱有宁可信其有的尝试心态。
但我还没有落入最糟糕的境地,我魂穿的顺序真的乱了,没人能准确找到我。或许穿的人多了后,谣言不会平息,但至少最初这段时间那些人摸不清状况能给我一些缓冲。
可我运气一贯不太好。
莱娜之后我穿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一个是排名两百多的妹子,另一个就是现在的魁梧像是几块金属拼成的……人?
后面这位,是鬼天盟成员。
原本这次是个边缘人员,平日见不到鬼狐,蒙混过去的可能性很大。
结果我的现附身这位老兄虽然有着威武雄壮的身体却有一颗纤弱的心,在醒来知道我的第一时间就慌张逃出了鬼天盟,一下子就暴露了我的存在。
我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在白天克制自己去找鬼狐麻烦的冲动了。
前脚离开,黑心狐狸就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了,连带着这位鬼天盟成员的姓名与原力技能。
——鬼狐完全不顾他的死活,抛弃了他。
这样看鬼狐的确是“看重”莱娜些。
逃得足够远后这么个大块头缩在角落呆了许久。我能理解,毫无道理遭遇了无妄之灾,突然成了赖以生存团体中的异类,恐慌是理所当然的。恐惧未知本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
与嘉德罗斯那些大佬不一样,那是另一个世界,似乎很沉重,又让人有些难过,充斥着自我质疑、迷茫与无措。换句话来形容,就很丧。
我无法放任不管。既然他因为我失去了一条路,我就帮他走一条新路,我得负这个责。
至少我想让他知道天不是要靠别人才能撑起来,并不是离开了鬼天盟他就没办法再前进。
——那是多么自大而不知所谓的想法。
-
梦醒了。
我半睁着眼。
是由几个梦串起来的奇怪的梦,很奇怪。
可现实更奇怪。我不知道在什么峡谷里,原力受限,四肢被缚,沦为待宰鱼肉。
——这幅身体的主人趁我意识沉睡来了这里。
“……我不是隐藏怪。”我说出了徒劳的话。
身体在发抖,我能感觉到来自另一个意识深深的恐惧,可到最后他也没有退缩。
我抬眼看向面前团团围住我的人,不一样的面孔,眼中却是一样令人生寒的兴奋。
积分榜第六的积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管是谁,排名有多低,只要能得到它就能进前百。
足以让绝望的人赌上性命孤注一掷。
……我根本就没能明白。
可我不是他们的“希望”。
这之后睁眼是生,闭眼是死,再睁开眼又是新一轮循环往复。
他们尝试了各种方式来杀我,我看见他们压制眼底的恐惧,把疯狂死死钉在我身上。
——你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知道自己会梦到那些的缘由了。
我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反驳鬼狐的那番话。
我也想离开凹凸大赛。
“我曾见过星辰大海,但那是别人眼中的。”我轻声对自己说。
——我曾见过不受拘束的自由,但那不属于我。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活下去,没有魂穿的束缚,可以离开这里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一次。
好像不可能了。
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三天,到最后活着的所有人都彻底疯了,在这原力被限制的空间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相互攻击撕咬。
不对,这才是梦,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你是什么?
我是童语。
你是隐藏怪。
我不是。
你是怪物。
我不是。
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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