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五章

    耳边传来细微声响,邝露稳住身形,四下张望了一眼,并不异常。

    而蛟龙却负手立在远处,邝露蹙眉,有问题。

    手腕一转,邝露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可还没待她近得了妖王的身,便被一处屏障拦住,邝露一时不察,被屏障上的力量拦了回来。

    而站在不远处的蛟龙戏谑地打量着邝露,笑而不语。

    邝露沉下声,“卑鄙。”原来刚才他一直在拖延时间,邝露的位置一直没有变过,他在这里为邝露设了一个牢笼。

    邝露细看这才发现四周皆被金线环绕,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线上烧着的,是火。

    万物相生相克,邝露属水,惧火。

    “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邝露仇视地望着蛟龙,语气不善道:“痴心妄想。”哪怕争个鱼死网破,也断不会遂了蛟龙的愿。

    邝露的手松开剑,长剑悬浮在邝露的身前,有一股灵力源源不断地从邝露手指溢出,像长剑而去。

    外面的蛟龙见势,大袖一挥,加大了银线上的异火。

    倏然邝露睁开了眼,手上使力,长剑飞出。“破!”

    屏障应声而碎。长剑冲出了屏障直冲蛟龙而去。

    而邝露的嘴角有鲜血溢出,剑上附属着的都是她的灵力,她属水,惧火,但长剑不惧。

    而这方的润玉,醉意微醺,被旭凤送到了客房后,听到润玉呢喃着什么,贴近身,润玉却不再言语。

    旭凤无奈摇了摇头,润玉如此,岂能睡得安稳,掐了个诀,想让润玉睡得好些。出了门,在门外也设了个结界,怕外面的喧闹饶了润玉的轻静。

    “邝露....”

    邝露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从空中坠下。邝露再没了力气,与蛟龙一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邝露侧过头,看着一旁渐渐消弥的蛟龙,忍着疼痛勾起了唇角。

    蛟龙身上还有捆仙索,饶他再厉害,也挣不脱。

    蛟龙感叹道;“你当真狠心。”不惜与他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

    邝露不去看已经消散的蛟龙,望着天上的繁星,半晌才道:“因果循坏。”这是她的报应。

    润玉眼神所向,便是她手中剑指所向。她这双手,造了太多的杀孽了,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未将蛟龙赶尽杀绝,才有了今日的祸患。

    她杀了太多人了,所以她的报应来了。

    布星台布星的鹤归看到了天上有一颗星,直直地陨落了下去,面色一沉,天有异样……邝露!

    鹤归停了手中的动作,慌忙地离开了布星台。

    等鹤归赶到时,只见邝露安静地躺在地上,衣服上血迹斑斑,不知是她的,还是那蛟龙的。

    鹤归大步上前,到近,才听到邝露嘴里念叨着什么。

    鹤归轻轻地唤了一声,“邝露。”

    邝露睁开眼,眼里空洞无神,说了一句莫名的话,“明明使的是唤龙诀……来的却是你……你说他是不是……恨我……恨我不识抬举。”

    可若恨她,又如何会将那片龙鳞再留给她。

    鹤归蹲下身子,伸出微微擅抖着的手,将邝露抱在自己的怀里,安慰道:“无妨,等你伤好便自己去找他。”

    “不会好了。”邝露的鼻头一酸,忍住涌上的泪意。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拖着这残败不堪的身体背水一战,与蛟龙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鹤归将邝露从地上抱起来,低着头,哽咽道“我带你回去。”邝露已经没了力气,在鹤归的怀里吃力地点了点头。

    鹤归的动作很快,邝露安静在靠在鹤归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太急促了。

    邝露的面色苍白,她的灵力在缓慢的流失着,散于天地。她便会魂飞魄散。邝露的嘴角动了动,终是缓慢开口,“我很是怀念我们小时候,我不好好练功被师父罚站,你永远都会陪着我。”

    她对鹤归没有爱,但是却有着异于常人的依赖还有信任。能让她完完全全相信的人,大概便是鹤归了。

    邝露看不到鹤归的神色,只听到鹤归颤抖着声音。“因为你是最小的徒弟。”该好好保护的。可是他还是没有保护好这个从小到大都异常相信他的师妹。

    鹤归带着邝露回了玄州仙境,因为这个还有许多邝露放不下的东西。

    可能是知道自己气数已尽,邝露的内心很是平淡,“我想坐秋千....你像小时候一样在后面推我好不好?”

    鹤归动了动嘴角,有一滴泪从他的脸上滑落,被风向后吹去。“好。”

    行至于洞庭府居,鹤归将邝露放到了院子里的大秋千上。起身在后面轻推着。秋天已经来了,风中已经带了些冷意。

    邝露哽咽道:“小玉还那么小,我不想死...”

    鹤归手中的灵气在源源不断地从没入邝露的后背,鹤归故作镇静道:“你不会死的。”

    “我还没有看着小玉长大...”

    鹤归低着头,看着没入邝露身体的灵力渐渐消散,邝露此时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陋的容器,一点也盛不到灵力。鹤归的灵力都是枉然。

    “殿下。”

    耳边疑是邝露的轻唤,润玉微闭着的眼为不可查地动了动。

    润玉睁开眼,身处在一片混沌之中,下一瞬,周遭雾气散去,他坐在七政殿中。

    邝露站在他的书案前,为他研墨,邝露低着头,使得润玉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她的身上并无半点生气。

    “殿下作息不规律,以后一定要找个能照顾你的姑娘。还要是个心细的姑娘。那位姑娘还需得知书达理,这样才能替殿下分忧。”话间邝露一直低着头,手上的动作却并未有所停顿,研好墨之后,便又为润玉添了一杯茶。

    润玉看着邝露的动作,“那你呢。”

    邝露愣了一愣,幡然醒悟道:“我该走了。”

    “我在这里,你要走去哪里!”润玉伸手去抓邝露的手腕,却抓了个空,他的手穿透了邝露的手腕。润玉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邝露像是丝毫感受不到润玉的焦急,轻笑一声,伸手想抚平润玉紧皱的眉头,这是她从来不敢逾越的动作。“殿下皱眉一点也不好看。”

    “多笑笑才会有姑娘喜欢啊。”

    “本座不需要她们喜欢!”

    没人再接他的话,邝露只是笑看着他,此时他才发现,邝露并不是真体,在他面前的是灵体,没有真身。

    润玉着急地想去抓邝露,可一点也抓不到,邝露的灵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在消散。“殿下。”

    本来神智混乱的润玉在这一刻一下恢复了清明,“邝露!”

    虽然身上还有旭凤所下的安睡诀,但润玉却是清醒万分。先前隐约听见邝露唤她,原来不是错觉。是他教邝露的唤龙诀。

    邝露的头倚在绳上,用着极轻的声音缓慢道:“房中放着妖族降书.....交给殿下后.....房里的东西便烧了吧。”

    鹤归并未接邝露的话,压下心中的无奈,用着哄人的语气道:“待你好了,我们便带着小玉去上清天。那里可比天界好玩多了,你说是不是....”

    秋意浓,秋风凉,那些轻风就像是一把刀子,扎进了鹤归的心中,叫他窒息。

    邝露孱弱地呼吸着,看着门口,他还是没有来,可是她还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跟他说……她爱他……哪怕喝了忘川,她第一眼见到他,还是会心动。

    她爱他,所以不想成为他的拖累。不想多年后,再出来一个像锦觅一样的人,会因为她占了天后的位子,而为难。

    你看……她爱得如此卑微,连千年万年后的事情都为他想好了。

    那些不敢说出口的话,她再不说……便没机会了。

    后来的邝露终于明白,真正的思念,不是彻夜不眠想他到泪流,也不是醉后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

    而是她以为她已经彻底忘记他。却在生活最平凡的时刻想起他,只需要一个背影,一个名字,或任何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都会告诉她她爱润玉的这个事实,一直以来从未改变过。

    邝露握着手中的鳞片,聚气凝神,又念起了那段心中已经倒背如流的口诀。

    她等的人,不会再来了,邝露感觉自己的眼皮似有千金重,她撑不住了。她想睡了。

    而鹤归却强颜欢笑道:“你喜欢秋千,等我们回了上清天便装一个跟这个一般大的秋千,这样你跟小玉可以一起玩了...”

    邝露再听不进去鹤归的言语,看着门口,心中不知还在期待着什么。

    犹如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润玉带笑地向着邝露走来,月色与雪色之间,在邝露眼中,润玉是第三种绝色。

    邝露觉得眼皮似是有千金重,她没有力气了,她要睡了。邝露缓缓地阖上双目,“风吹百里....再无归期...”她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吧嗒”清脆的一声,唤回了鹤归的注意力,鹤归停下声音,冷眼看着那片安安静静地躺着地上的龙鳞,而邝露的手无力地垂在一旁。

    鹤归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到达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峰,他闭起眼,哽咽着道:“小玉肯定像你一般聪慧,等她大些,我们再带着她云游四海....好不好?”

    四下空旷,并无人应他的话,邝露就像是睡着一般,安静地让人不忍心扰了她的美梦。

    她到死,也没能等来那个追随了千年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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