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繁喜欢上学长的时候，学长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是大二的一个暑假，他留在学校里实习。那会儿他们专业实习的人几乎没有，宿舍里就他一人。他每天早出晚归，一天下来在学校也碰不到几个人。
但偏偏那一天，他的自行车刚骑出校门就坏了。他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才没有摔倒在地。不过那会儿刚好学长的车从校园里开出，他没摔倒，却撞到了学长的车。
这虽然不是学长的责任，但学长乐于助人，当时坚持要把他送去实习的地方。他没推掉，便坐上了学长的车。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一天学长真是太温柔了，无论说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而他下意识地喜欢这种人。
他自己做不到随时面带笑容，也做不到对任何人都温柔，从小到大他甚至没感受到多少温柔——他羡慕这种人。
那一天之后，他就经常能在学校里看到学长了——也经常能看到学长的女朋友。
学长那会儿已经大四了，正在毕业实习。学长的女朋友是和他同专业的，俩人都打算考公务员。他们的感情看上去很好。
应该是很好。莫繁心想。
毕竟他那年还去了他们的婚礼。
学长和女朋友在考上公务员的第二年就结婚了。
之后，莫繁就没再见过学长了，最多也就是微信上聊几句，朋友圈偶尔点赞。也是从朋友圈里，莫繁才知道，学长结婚后没过一年，就有了个儿子。
莫繁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并没有想怎么样，他那会儿觉得自己安静地喜欢一个人挺好的，这样也不会给别人造成负担。
他甚至剖析过自己的心，认为自己对学长的喜欢程度只是停留在一个很表面的层次上。学长温柔，他喜欢。他不知道学长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也不知道学长私底下的性子是怎样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学长后来结婚、生子，对他或多或少有那么些影响，但都不算大。
他甚至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这样才对嘛，娶妻生子，而不是可能会被他的感情影响了人生道路。
他渐渐地放下了对学长那种浅淡的喜欢。
莫繁垂下双眼，右手拿着打蛋器，在碗里打着鸡蛋。
鸡蛋随着打蛋器一圈圈地转，金黄金黄的，就像是人造阳光照在陆的身上那一层虚幻的浮光。
陆和学长两个人虽然长得一样，但莫繁完全无法把他们划上等号。
如果说学长是流动的水，那陆就是冻结的冰。
学长是圆滑的，而陆是有棱角的。
莫繁从来没有错认过他们。
现在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那个有棱角的。
鸡蛋被打好，莫繁把它倒入了平底锅里。
虽然他的存款余额确实少得可怜，但这个租住的家里，常用的东西还是一应俱全，做个炒蛋之类的，足够了。
晚饭后，他打开了网上商店，打算看看这个世界食材的价格。
“唔……”莫繁喃喃，“还行吧……”
白天的时候看到实体书籍那么贵，他本以为食材的价格也会挺高，但是还好，也就比他在地球那会儿高了一点点。
不过就算各种食材的价格能接受，但他现在也买不了，快没钱了啊。
这一个多星期，不管他怎么省吃俭用，仅剩的账户余额还是快花完了。
而工资还没发。
莫繁琢磨着去找个临时工做做。
说干就干，他当下便上网开始搜各种招工信息。
这一搜，就搜到了半夜。
莫繁第二天是打着哈欠起床的。
他还没完全清醒，连盛粥时都是迷迷糊糊的。他上周的时候用账户里的钱买了一小袋米，每天早上都让机器人管家定时煮粥喝，也算省了点早饭钱。
法院八点半上班，从他家过去，乘坐列车的话只要十分钟。于是莫繁都是八点才爬起来，花几分钟洗漱，再花几分钟喝粥，刚好在上班前赶到单位。
这天他同样八点起来，粥也已经盛到碗里了。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
私人电话是和光脑相连的，算是属于光脑的一部分。平时只要在手环上一按，就能接听电话了。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他的私人电话从来没响过，他也就是用它加过几个好友，加入了工作相关的几个群，发过几条信息。
莫莫提醒他，是一个备注名为“房东”的人来电。
莫繁在手环上按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端是个嗓门并不小的女性声音。
“这个月的房租什么时候交？都拖了一个多星期了啊，还不交？今天我再收不到你的房租，就给我搬出去！”
莫繁：“……”
他还欠着房租？！
莫繁好言好语地应了一句，然后挂了电话。
“卧槽……”莫繁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现在他是彻底清醒了。
他都要没钱吃饭了，竟然还要被追收房租？！
噩耗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莫繁低头吹了吹粥，用勺子舀着，动作很快地吃了起来。
本来他是打算这周末再去找个兼职的，但现在看来，得今天中午就去了。
他们中午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去附近近一点的地方问问时间足够。
他昨晚就挑选了几家招工的，招的都是晚上工作的人员，或者是周末上班的。
咦，慢着，他的房租是多少？
莫繁招来了机器人管家询问。
“主人，您的房租是1200星币每月。”机器人如实地告诉了莫繁房租价格，还关切地说，“主人，您上上个月说这儿房租太贵了，上个月说要搬家，请问您要搬家了吗？”
莫繁问：“……哪儿有便宜的房子？”
机器人如实回答：“主人，我是最基础的机器人管家，没有找房子这项技能，无法告诉您。”
莫繁：“……”
机器人管家不知道，莫莫可能知道。于是莫繁问莫莫。
莫莫果然是“知道”，直接在网上搜了个结果给他。
莫繁：“……”
折腾了这么会儿，上班要迟到了。莫繁赶紧出了门，赶上了八点十五这班列车。
书记员的工作重复来重复去，他每天不是在草拟判决书的路上，就是在开庭、归档的路上。
不过——
“你现在是刚来一个星期多点，你老板还没把其他事交给你。”杨一珂说，“你没看到我每天和其他人电话沟通来沟通去吗？”
杨一珂踮起脚尖，拍了拍莫繁的肩：“兄弟，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话落，杨一珂挤眉弄眼一般往陆心衡的方向瞥了瞥，示意莫繁看看。
陆心衡正在打电话。
一个案子需要二次开庭，他正在和公诉人、辩护人以及陪审员确定时间。
杨一珂的意思莫繁明白，像二次开庭排期这种事，是书记员的活，现在这种活，都是陆心衡自己在做。包括接被告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的电话，也都是陆心衡接的。
张利欧说陆心衡是全能的，还真是没说错。
莫繁按了按眉心，加快了手上的工作。
-
这个星球上的阳光虽然是人造的，但也营造出了中午时分温度高一些的氛围。而且或许这个星球大多都是东方面孔的关系，七月是夏季，阳光照在身上，就更热了。
于是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莫繁算是个例外。
法院附近有家蛋糕店，在招晚上上班的收银员——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收银员竟然招的还是人，而不是使用机器人。
莫繁的目的地就是这儿。
蛋糕店店面不是很大，也就一间房屋大小。工作人员听到莫繁的来意，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随即又挂上了亲切却带着歉意的笑。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昨天刚招到收银员了，网上的招聘信息还没来得及撤呢。”
莫繁只得再去别处问问。
然而一圈走下来，不是没有招人，就是已经招到人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一晃而过，下午的上班时间到了。
当莫繁暂时结束手上的工作，伸了个懒腰，转起笔来思考的时候，林希法官和许思然说着话走了进来。
她们刚开完庭，在说的也是和案子相关的。
“我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酸臭啊！这是多久没洗澡了啊！”这是许思然的声音，“我差点都夺门而出不想开庭了！”
“那种人就是流浪的，你看他庭上说的，住哪儿？桥下！能不臭吗？”林希回到座位要经过安娜的位置，她随意地瞥了一眼安娜的光脑屏幕，说，“同志，这么认真啊，还看刑诉法。”
安娜不好意思地一笑：“基本功要打扎实嘛。”
刑诉法三个字吸引了莫繁的注意力，他停下转笔的动作，转头看过去，问：“刑诉法？”
安娜回头解释说：“嗯，内网上下载来的。”
莫繁：“……”
莫繁尽量让自己表情正常，虚心请教：“法院的内网上吗？”
安娜说：“是啊，就是这儿，你看……”一边说一边点出下载的位置给他看。
莫繁闭嘴不说话了。
他现在觉得头疼牙疼哪里都疼，他能把昨天刚买的那本刑诉法电子版退回去吗？
那2.88星币能还给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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