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繁的性格算不上多好，但也绝不差。他也就是会在内心实在烦躁的时候说几句脏话，放飞自我地制造出点动静，好像这样就能把乱糟糟的情绪随着动作和声音排出去似的。
这种情况于他来说其实是很少数的。大多时候，他还是能和谐地处理私人情绪与工作的关系。但现在这私人情绪，涉及到了……陆心衡。
他在转头看到陆心衡的一瞬间就快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陆，你回来了？”
他看到陆心衡右手上提着的一个饭盒，心思一转，脱口而出：“不好意思啊，实在是饭菜和营养剂都不好吃……心情有点糟糕，让你见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挠了挠头，眼神略微下移，说话声音也低了许多，好像真的不好意思一般。
陆心衡本就是随口一问，他的工作太忙，也没什么时间来关心别人的生活，但现在面前这位是他的书记员，书记员如果心情不好，工作不顺，那也是会影响他的工作的。
于是陆心衡走过去，把饭盒放到了莫繁的桌子上。
莫繁已经用手指把头发顺了顺，不至于看上去太过凌乱。他疑惑地看向陆心衡，问：“什么？”
陆心衡打开饭盒的盖子，把三层的饭盒一层层拿下来，一一摆在莫繁的面前，没多说什么，只说：“吃吧。”
莫繁满头问号，但诱人的香味已经钻入了鼻子。
惊喜几乎是立刻浮上了眼底，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陆心衡，说：“给我的？”
三个菜，看上去应该是娃娃菜、鸡肉和鱼，色和香是俱全的，已经完全挑起了莫繁的食欲。
陆心衡对上莫繁又黑又亮的眼睛，又看到他下意识吞咽口水的动作，笑了笑，“嗯”了一声。
或许是带上了笑意的缘故，这声“嗯”不同于陆心衡平时讲话时的语气，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尤其他还看着你，就给人一种他在宠你的错觉。
像是被猫爪挠在了心上。
又软又痒。
莫繁的毛顿时被顺平了，心情变得极好，再说话时声音都变得温柔了。
“你吃了吗？”他问陆心衡，“我去食堂拿两碗饭和两双筷子吧？”
食堂的饭菜虽然难以下咽，但米饭也是能入口的。只不过单单吃米饭，莫繁实在吃不了几口，也就一直没再去吃。
“不用给我拿。”陆心衡说，“你自己吃。”
莫繁：“你吃过了？”
听到莫繁再次这么问，好像不得到准确答案就不罢休似的，陆心衡无奈说道：“吃过了。”
莫繁看了下桌上的饭菜，再抬头盯着陆心衡，说：“那你……”
他想问既然吃过了，那为什么还要带着食物回来？他也想问，为什么要给自己吃？这种程度的食物水平在这个时代明显是上乘吧？
他在一瞬间冒出许多念头，最后反倒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说他去食堂拿饭和筷子。
他只拿了一人份的回来。
回来后，陆心衡已经在加班了。
那份判决书他已经写了好几天了。没接触这个工作之前，莫繁从来不知道一份判决书能写这么久，他现在也就接触过简单的案子，这种简单的案子一般都是认罪的，认罪的判决书大多四五页，好写得很。然而他的法官现在加班在写的是一份不认罪的判决书。
从杨一珂他们平时的聊天中知道，不认罪的判决书是要罗列一项项证据的，这个证据罗列，就要罗列很久。尤其……莫繁吃着嫩滑的鱼肉，一叹，尤其陆现在在写判决书的这个案子，全部的案卷加起来就有二十八册了。
虽然系统会智能地把案卷中各个证据提炼出来，甚至是把该份证据主要证实了什么总结出来，但毕竟是机器，和亲自整理归纳还是有区别的。
陆心衡习惯在系统智能提炼完证据的基础上自己写。
而他，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
陆心衡拿来的食物确实很美味，莫繁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他舔了下唇，偏头看了眼对面的陆心衡，见他专心工作，不太好现在问这食物是哪里买的——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看出了他的法官在本职工作上确实挺厉害，但他不太认为他的法官会做饭。
他收拾好饭盒，打开私人光脑，开始在网上书店上搜寻法律方面的书籍。
莫莫立即出现，机械一般的声音响在脑海里——经过这一周多的摸索，他基本已经知道怎么使用光脑了，他不知道声音直接响在脑内是个什么原理，他想改掉，看看能不能让声音响在耳边，但没找到怎么修改。
陆心衡在加班，他不方便发出声音打扰他，就没开口让莫莫帮忙，自己输入“法律”二字，在网上书店搜索了起来。
书店上法律相关的书籍琳琅满目，莫繁按销量高低排了个序，然后挨个点开看简介。书籍的售卖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纸质版的，一种是电子版的。
莫繁看专业书喜欢看实体书，习惯性地便点了纸质版的，准备先加进购物车。然而当他看了眼价格——
卧槽，这么贵？！
一本就要648星币了？！
而且还是打了九折后的？！
莫繁被这个世界的书籍价格震惊了，满眼都648三个数字。
行吧，买不起。
莫繁想到自己两位数的存款，放弃了买实体书的打算，他看向电子版的——电子版的总便宜点吧？
嗯，果然便宜了。
电子版的价格不仅是便宜点，而是便宜了好多。
只花2.88星币就能买到一本最新版刑诉法的电子版，莫繁表示很满意，愉快地付了钱。
网上书店的发货速度也很快，几乎就在他刚付完钱后，莫莫就提醒他自己的电子书中增加了一本新的书籍。
是刚买的那本刑诉法。
莫繁点开看了起来。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陆心衡加班，莫繁看书，人造阳光照射在俩人身上，暖融融的，温馨又和谐。
直到下午上班，这种静谧才被陆续进来的同事们打破。
工作时间就工作，莫繁放下看了三分之一的书，转转脖子，开始工作。
下周一要开庭的两个案子陆心衡已经看完了案卷，不过还需要让莫繁帮他做件事。
“小莫。”陆心衡停下打判决书的动作，抬头对莫繁说道，“过来一下。”
莫繁起身，走了过去。
“知道怎么查看电子卷宗吧？”陆心衡说，“你帮我翻下韩宗美诈骗案的卷宗，这三个被害人——”
陆心衡在案卷的目录上点了点，继续说：“看这三人的笔录，把他们供述出的被诈骗的金额，每一笔都记录下来，做个表格。”
莫繁说：“好。”
“还有，”陆心衡说，“把每次诈骗的理由也记录下来。”
莫繁又应了一声“好”。
于是，莫繁就开始翻笔录做统计工作了。
翻开案卷，第一页就是被告人韩宗美被带到看守所后拍的照片。
莫繁：“……”
这个世界的人，审美就这样？
莫繁心说：“我虽然是个弯的，但女孩子这长相……能骗到48万？”
案卷上，女孩子有一张胖乎乎的脸，眼睛小得都快看不到，嘴角下塌，实在和“美”沾不上边。
莫繁翻到了被害人笔录。
看完笔录后，莫繁简直怀疑自己的智商。是笔录太高深他没领会对其中真正的事实，还是他太高估这个世界小青年们的智商了？
第一个被害人叫陈远，是一个23岁的小青年，也是报案人。他不是一个人去报案的，陪他报案的是他现实中的一个朋友，这位朋友就叫韩宗美。
接着好玩的就来了，前前后后骗了他32万的也就是这位韩宗美。
据他交代，韩宗美和他认识好多年了，俩人住得近，一来二往就认识了，偶尔晚上还会一起出去唱个歌喝个酒，是朋友。
大学的时候，韩宗美介绍了一个漂亮的妹子给她，这个妹子叫苏怡怡。
“苏怡怡长得很漂亮，我看过她照片，她也和我全息视频过。”笔录里陈远是这么交代的。
莫繁面无表情，槽点太多了，反而懒得吐槽了。
陈远在网上和苏怡怡谈起了恋爱。
莫繁跳过这瞎眼的一段，直接看第一次诈骗的金额和使用的理由。
——2500星币，用的借口是出车祸了，医药费不够。
2500星币，少个零就是二百五了。莫繁摇了摇头，暗道，傻逼。
陈远当即便转了2500星币给她，还说要过去看她——网上聊了挺长一段时间，他们还没见过面。
苏怡怡当然是拒绝了，用的什么借口嘛，笔录里没写，大概陈远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自从在网上和苏怡怡谈恋爱之后，陈远几次三番想约苏怡怡出来见面，但都被她用各种借口拒绝了。
这么聊了几个月之后，陈远就索然无味了，然后删了苏怡怡的联系方式。
这中间又过了两年，陈远大学毕业了，回到老家，进了自己家的宠物店工作。他说，他工作倒是顺利，就是一直没个女朋友，遗憾。
说来也巧，那天他刚和狐朋狗友们抱怨过，半夜回到家就发现手机上多了个新的好友申请。
他来者不拒，加上了。
“长得漂亮，就跟那明星八神樱子似的，你们懂吧？”陈远这么交代。
懂个毛线球。
莫繁冷漠地点开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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