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叶子蛋白质含量很高,作为禾本植物, 它们的蛋白质却不亚于豆科类植物。当然, 那是专门培育出的甜高粱,但夏安然觉得同出一源, 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差一些也没事, 先应付过去冬春再说,先吃饱最重要。
而且其最大的优势还在于,高粱可再生力强,如果不是为了收获高粱糜子的话,砍掉一茬又是一茬,砍完之后连着杆和叶子快速剁碎后密封去做青贮, 因为味道甜甜的, 反刍类的动物都很爱吃。
所以等到开春, 中山国需要种植的作物就又多了一种。
——这都是被中山国内那些越来越多的兽类逼的。
刘小猪失去了做糖的高粱田,只剩下给牲畜们吃的高粱地,内心别提有多悲伤啦!但话虽如此, 夏安然也没真委屈弟弟,他特地花了大价钱给弟弟买来甜浆。
也许正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现在说起糖,刘小猪还满心怨念呢。
出息!
夏安然又好气又好笑,他蹭过去问刘发要了些不受欢迎的红糖, 就出去找厨匠给弟弟做小零嘴了。
为什么不参与讨论?
当然是因为他作为知情人, 早就第一时间和长沙王确定好订单啦!别看那些哥哥们一个个叫价叫得比他积极得多, 到时候都得排在他后头。
奸诈的小国王悄悄捧着糖块离开,刘彘左右看看,就注意到了并没有参与讨论的皇五子刘非。
这位在小皇子中唯一属于硬汉类型的江都王一个人自酌自饮,看着这些兄弟为了一点糖连狗脑子都要打出来的样子很是嗤之以鼻。
正当此时,他感觉身边蹭来了一个热源,是皇十子刘彘。
干嘛?
他挑挑眉,并不想理会,然而刘彘眨着大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看得刘非都有些受不了。
作为一国顶层的存在,又是一身煞气的武将(自封),刘非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胆敢直视他的人了。
“作甚?小奶娃。”他不无嘲讽地开口。
哪料刘彘眨着星星眼很认真地看着他,“五哥,九哥说你是我们当中打仗最厉害的,对吗?”
被一句话搔中痒处的刘非顿时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背脊,原本撑腮百无聊赖的动作也改成了更有男子气概的昂首坐,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睨了眼弟弟,“自然。”
“那……”刘彘继续向着他的兄长发射星星眼光波,“那阿兄能不能帮彘儿一个忙鸭?”
“说。”刘非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看情况。”
刘彘点点小脑袋,凑过来,用悄悄话的语气说:“阿兄能不能和彘儿到时候一起出兵匈奴?”
哦?!这个倒是可以有!
刘非干咳一声,极为矜持地点点头,“此本就是寡人所愿,本王迟早要驰骋草原,至于你想要上战场……还要多练练。”
他顿了顿,还是好奇问道:“你怎的小小年纪,就想着出兵草原了?”
“因为……”刘彘握起小拳头,又给一个兄长说明了自己的志向,并且试图拉人入伙,“彘儿到时候要把阿姊抢回来!还要把匈奴公主也抢回来!九哥说阿兄很厉害,所以阿兄能不能帮着彘儿一起?”
刘非愣了愣,随即嗤的一声笑了。他伸出自己那因为习武而骨节粗大的手,按在了幼弟的脑袋上,又重重揉了两下。
刘彘被哥哥揉得东倒西歪,最后还被阿兄拍了几下背。
刘非看着弟弟就和无从反抗的小奶狗似的,软软乎乎,顿觉好玩,于是又多捏了两下,“你小小年纪,想得倒挺多,这可别和你九哥学,心眼多长不高。话说哪来的阿姊要抢……”
他话没说完,便顿住了,年幼的弟弟会有如此愿望,自然是因为他们那即将要被送去和亲的姐妹。
他立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他垂下了眼帘,感觉到了和自己方听闻这一讯息时候一样的无力感。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气,“说到底,还是我们没用……”
“阿兄,没事哒!那是因为我们还小,”刘彘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特别自信得说道“因为我们那时候太小了不能帮阿父的忙,等我们长大了就好啦!”
兄弟二人自是不知,现下二人的背后,穿廊的外侧便站着一个男人,正是他们的老父亲。
刘启早就对儿子们聚众开小会的行为好奇不已,再加上派出去的太子又是一去无回,他实在好奇儿子们到底在作甚,便趁着藩王尚未入京还有些空闲亲自过来了。
哪儿想到他一入馆阁,便听到了儿子们的这番话。
儿子们一字一句,均化为了利刃,插入了他的心窝,万般情绪交织,一时之间复杂难言。
帝王只觉胸口一阵郁堵,喉间的痒意汹涌而上,但他压制住了这想要咳嗽的欲望。现在他要是出声,定然会惊动房中的儿子们,最后他只是捂着嘴悄悄退开。
内侍春陀立刻扶着景帝去了僻静处,并且从水壶中倒出了凉水,“陛下,水凉,且慢些喝。”
刘启小口小口饮水,见春陀要派人去灶间取热水忙挥挥手制止,“别去了,你们一去马上他们就得过来,麻烦。”
“可,陛下,这水太凉,对您身子不好,不可多饮,不如我们先回宫?”春陀接过被景帝递回来的水壶,眸含忧色。
帝王缓了一下,片刻后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哎,陛下您小心着些,这地还冻着,滑。”内侍忙将人扶起,他小心为帝王引路,哪知走了没两步便听闻一声呼唤,“中常侍?”
几人循声望去,便见是皇九子拎着一个食盒正向此处走来,见果然是春陀,复又看到春陀扶着的刘启,小国王立刻快步上前,“父皇。”
小少年将食盒放下,对着帝王作揖,“儿见过父皇,父皇长乐无极,千秋万岁。”
“起来吧,你这是拿的什么?”刘启看了眼小儿子手上的漆木食盒,咳意被压制下去后,他也有心情说上几句了。
夏安然立时将盒子打了开来,里头交叠放着若干个小漆碗,“六哥带了好些糖来,儿便拿这唤人做了些点心,阿父尝尝?”
“这样。”刘启笑了一声,“那为父倒是要尝尝的。”
他拎起一根麻花塞进嘴里,一入口便是红糖醇厚又带着些焦香的甜蜜滋味,当下挑了挑眉,三两口将它咬开,发现里头还是正常的麻花模样,只不过外头裹了糖浆。
这做法倒是稀奇。
麻花味咸,糖液清甜,这一口下口味分层,最后口腔中便是满口清香,叫人吃了还想吃。
“味道倒是不错,没想到我儿还有这一手。”刘启赞道。
“儿子哪儿有这手艺,厨匠做的,我也只是提了个意见罢了。”小国王抿嘴一笑,然后从漆盒里头又拿出了一个大肚子水瓮。
这东西应当是拿勺子舀水,但这里没勺子,夏安然便只能想办法倒,只是如今的壶开口太大又没有引流的小嘴,要将之倒出难度实在有些大。
春陀见小国王笨手笨脚的忙上前接过,他动作稳当,三两下就完成了这个高难度动作。夏安然道了声谢,然后将水递给了刘启,“阿父,饮水。”
刘启伸手接过,哦哟,热水。他小口饮下,只觉得胸腹间的不适淡了不少,茶水中也是带着点特殊的甜味,他挑挑眉,“里头是放了荸荠?”
“是。”夏安然点头,“彘儿喜甜,荸荠水煮后甘甜清香,他很爱喝。”
当然,除了荸荠之外其实也撒了糖,现在这个季节他带到长安的自然只有荸荠干,虽说在风干过程中果糖和芳香物质会进一步浓缩,但糖分还是会有流失,故而干货自然比不得新鲜水果甘甜……
为了哄骗嗜甜但是不爱吃素的小豆丁,夏安然就往里头撒了糖,让其变成了甜滋滋的果茶。
“嗯。”刘启点点头,也没去问这季节哪来的荸荠,他只是伸手让春陀又给倒了一杯,边饮水边招手让小国王也坐下。
天寒地冻的,在这里聊天?
夏安然看了看这里四处穿风的场景,又看了一眼穿得有些单薄的刘启,想了想还是劝道:“父皇,此处风大,还是莫要久留为好。儿看到馆舍内铺设了火炕,不如到里头去吃些东西?兄长们这次都带来了好些小零嘴,味道都很是不错。”
刘启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兄长带来的东西,你怎么就知道味道不错了?”
那当然是因为我已经蹭到过吃的了呀,昨天晚上他是靠吃各地特产吃饱哒!
夏安然一脸无辜。
见他这副模样,刘启笑着摇摇头。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儿子,“你可知你那些兄长没少来向我告你的状?
什么?他的哥哥们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面子上说我们是一起赚钱的小伙伴,背后却在偷偷地告他的状?
这样的行为必须要被狠狠谴责!
夏安然立刻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状,还特别认真地凑过去问他的老父亲都是谁在背后说他坏话。
刘启第一次遇到知道自己被告了状,不想着立刻反省认错的,而是要去找告他之人麻烦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连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个皇子都不自知,他这个儿子活得也太糊涂了点吧!
对于儿子的连番追问,老父亲哼了一声,回了一句“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你自己想”就将人打发了。
夏安然在心中将有可能打他小报告的人盘算了一下,又想了想自己最近做了些什么事情,大概有数之后他一梗脖,表示儿子想好了,儿子最近可乖可乖,完全没有干坏事。
如果有人告状,那一定是黑状!
饶是刘启涵养再好,此时他也情不自禁地生出了自我怀疑之心——在就藩以前,刘胜是这个性的吗?好像不是啊,他记得儿子还挺正常来着。
所以……儿子放出去的这些时间内,这是被教歪了啊。
果然小崽子放出去的时间还是太早了吗?
夏安然一眼一眼偷瞄景帝平静的神色,试图从中判断出他心情如何。
但是刘启的面子功夫太到家,靠着小国王只练到基础的表情读取技能一时半会间还真不好判定。
反倒是刘启被自己儿子用眼角观察他的举动惹得哭笑不得,他伸手点了点儿子的额头,笑骂道:“有什么直接说,你是朕的九子,又不是九女,扭扭捏捏作何?”
“嗯……”夏安然捏了捏手掌心,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刘启一个他没预料到的问题,“彘儿这次还会跟着儿子一起回去吗?”
刘启闻言稍愣,他微微侧首,视线自儿子面上轻轻扫过,不答反问:“怎么,舍不得?”
夏安然点点头,养刘小猪这种小朋友,感情是肯定要养出来的,毕竟一个聪明会卖萌也会卖蠢的小豆丁实在可爱又好养,每天都在堆积好感度。
他嘴唇翕动,小声嘟囔:“毕竟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一下子要分别的话确实会不舍。”
刘启眉毛高高挑起,看着儿子的表情带着啼笑皆非,“你这把你弟弟当作儿子养?”
无意间说漏嘴的夏安然立马眨巴着小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状。
这装傻的姿态看得刘启又好气又好笑,他摆摆手,眉目浅浅,“那肯定不能再给你养了,你才养了一年就把他当做儿子了,再过两年这样的怕是要真叫你爹。”
夏安然闻言垂下了眼眸,小尾巴都耷拉了下来,表情极为失落。
见他这模样好像真的是失去了儿子的慈祥老父亲,刘启忍不住哼了一声,他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瓜,“彘儿到了该学习的年岁了,再不学就晚了。”
小国王微微一怔,他抬眼后对上的是老父亲平静如水的眸子。
刘启的手还没有从儿子的脑袋上拿开,顺着他的动作摸到了小少年的发冠上,刘启对上儿子骤缩的瞳孔,明白他知晓了自己的意思。
西汉的小皇子们是半散养,有不少到了就藩前也不过大概认了些字,基本没有强制学习任务,就算要学习也得要八九岁以后,才开始跟着母亲识字。
现在基本是没有针对小皇子的专业课堂的。
刘彘今年不过五岁,算虚岁也才七岁,一个五岁的小孩能学什么,又怎会来不及?
答案也只有一个——治国之学,立邦之道。
这是一门学习一辈子都学不完的功课,且没有考不及的权利。
不,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老父亲这是打算开始重抓基础教育了也说不定?
刘启缓缓收回手,男人瘦削且苍白到青筋凸起的手又藏到了袖子下头。
看着儿子努力保持镇定实际却一副心神动摇的模样,刘启轻轻笑道:“这么喜欢带孩子……不如把十一、十二带回去?”
父亲一句话就把小少年的神魂给震了回来。
夏安然无语地看了眼亲爹,小表情满满都是无奈,他毫不犹豫拒绝了这个似真似假的建议。
养一个崽都要秃头了,还养两个……而且他刚还了王美人的崽,又把王美人妹妹的娃带走,这是嫌自己的小辫子不够多以后王美人不好报复啊。
刘启轻笑一声,见儿子表情已经整理好,便放下了漆盏,他一边整理因连番动作而有些微凌乱的袖摆,一边漫不经心道:“你那些东西,草原上的人很是喜欢,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夏安然闻言眼睛一亮,老爹这是已经成功将人手插到草原上了吗?刘启自然不会回答儿子这个问题。在成功吊起儿子的胃口后,他又一次不发一言起来。
夏安然犹豫了下,心里头实在好奇,便慢慢蹭到了老爹身边捏起了拳头。
不就是给老父亲敲背吗?
这一点刘小彘能用,他当然也能用啊!
被敲了个猝不及防的刘启顿时哭笑不得,他连连摆手示意春陀将人扒拉开,看儿子表情还带着些委屈,顿感气不顺。
他站起了身正要批评,却恰好吸入一口凉气,呛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他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了儿子砰砰砰的敲击动静,还有春陀的惊呼以及劝阻声。
刘启在心里头想着这臭小子手劲也太大了,这年头哪有人给他顺气是用拍击的。但别说,也许是臭小子拍打的方法还真有些用,这次刘启只咳了几声就停下了。
等重新站直后,刘启便对上了儿子写着担忧的眼眸。这样明明白白的担忧实在是太难得了,自从幼子们离京后,他便很少看到这样的情绪了。刘启心下一软,顺着春陀和夏安然搀扶的力道站直,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进去吧,天也暗了,估计彘儿都要等你等急了。”
夏安然抿抿唇,知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问询时机,有些话在某些气氛时候能说,有些则不能,而现在就是不适合再追问的时候。
错过就错过吧,该他知道的他总会知道,对此夏安然心也很大。他随后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中山国未来几年的产量当如何安排,在得到刘启回复尽管生产的时候,他心中顿时一定。
见刘启有离开的架势,小皇子忙倾身拜送,也就是此时,背过身子往前走的帝王忽然顿住了脚步,“胜儿。”
“儿在。”
“有时间……便去看看你南宫阿姊吧。”刘启背对着他,语调亦是极为平缓。
夏安然无法从他的话语中得知帝王的心情,便也只能轻声应诺。
帝王继续说道:“朕的几个孩子,就属你看的通透……刘胜,父皇再问你一句,你之心愿……可有改?”
此处为灶间到厅堂的穿廊所在,此时亦不是饭时,不知是侍从们躲懒去了还是被帝王先一步挥退,此时这里并无外人,唯有刘家父子并春陀,三人立在了寒风中。
夏安然作揖的动作尚未起来,此时也像是冰雕一般僵在了半空中。春陀眼观鼻,鼻观心,活像一尊石像,毫无存在感。
寒风拂过,卷起一地碎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刘启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催促,更不回头,他只静静站在那里,想要给儿子一个能够好好想清楚的空间。
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其牵扯到的也不仅仅是刘胜一个人,所以他想要得到的,是儿子完全想透彻、想明白之后的答案。
凉风声带来了他九子的回答,一并带来的,还有不知该说是庆幸还是遗憾的情绪。
皇九子,中山王刘胜的回答依旧如初。
他只愿意做辅君之臣。
刘启无声地叹息,他在得到这个回答后便缓步向前走去,不发一言,也不做停顿,姿态自然到让人情不自禁地怀疑帝王究竟有没有听清楚他的回答。
夏安然缓缓直起身,目送着渐行渐远的清瘦背影。此时寒风瑟瑟,卷起了刘启的袍子翻飞,从小国王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父亲瘦到几乎没了肉的身子板。
刘启身体不好,他年少时会军武,亦擅骑射,但是国事劳力,家事劳心,他欲稳固朝纲平衡朝堂,几乎日日不得安眠。
去岁连番经历了要送女儿去匈奴和亲,开创这万世帝王中唯一一个将王女嫁给蛮夷的“第一骂名”,秋天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
连番打击下,刘启的身体状况便一路直转其下。
然此时诸藩王入朝,他哪怕是装也必须装得健康无恙精力充沛,因此,他不得不饮下虎狼之药。
虎狼之药自然有巨大的副作用,味道苦涩难言只是其一,也已经是最轻微的一项,是以帝王现在喜甜,儿子做的甜麻花便很得他心意,刚才就多吃了几根。
而现在,甜味过去,苦意又翻腾而上。
刘启面不改色,他忍耐功夫到家,只要他不愿意,旁人绝对不能看出他心中想法。
便是春陀也不能。
春陀是真的不明白中山王为何会有如此之说,陛下的意思已经极为明确。
春陀甚至毫不怀疑只要中山王愿意,陛下就会立刻召其进京就近培养,便是不入京,只要帝王下令,传位给一个藩王也不算多大的事。
唯一的抵抗力量便是梁王,但陛下如今大权在握,军权亦是收归,如果真的拿出中山王这些年的功绩来,未尝不能和梁王一拼。
梁王最大的优势是七国之乱。
而中山王所做种种均是于社稷有功,于民生有利,谁更占优还不好说。
但是中山王偏偏拒了。
春陀这些日子均都贴身伺候陛下,当然多少能猜到些陛下在想些什么。
陛下对太子不满意,不仅仅是因为太子有个难缠的母家,还因为太子的性软弱,可以堪堪守国,却不能开疆。
刘荣没有什么错。
他仁孝,善良,上能孝顺长辈,下可友爱弟妹,也不缺好学之心。
作为一个长兄,这便足够了,但作为一个帝王,平庸就是他最大的过错。
尤其在他的敌人是梁王的时候。
长信宫的老太后一心想要梁王即位的一个理由便是刘荣性子羸弱,还需要磨练。而就算是春陀也毫不怀疑,如果梁王即位,刘荣根本就无法在他的这位叔父下头走上几个来回。
刘荣这棵树苗本身实在过于孱弱,而就算景帝再怎么费尽全力,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枝丫替刘荣尽数清除,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
刘启为什么会选择想要开始培养刘彻?
这一点,夏安然不知道,春陀也不知道。
但春陀猜测可能正是因为方才陛下听闻了小殿下们的闲谈,刘彘殿下小小年纪,便有马踏草原之大宏愿,而心生触动吧。
虽说少年不识惧滋味,但以刘彘殿下的年岁能够说出如此雄心壮志,也足够令人侧目了。
春陀虽在心中猜测不断,但在面子上却丝毫不漏,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景帝身后,随着他缓缓步上回宫的马车。
夏安然提着篮子远远看着父亲的背影,直到其完全不见才有些惆怅地回头,哪只他一扭头就看到了正歪着脑袋躲在墙角的刘彘,当即被吓了一跳。
也是他过于专心了,竟然连小豆丁走过来的动静都没注意到。
夏安然冲着弟弟招招手,然后牵起了弟弟有些寒凉的手爪爪,又揉搓了一把将它焐热,“何时过来的。”
刘彘抿抿唇,跟着兄长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厅房踱步,“从父皇让阿兄去探望南宫阿姊开始。”
夏安然点点头,“等到明天阿兄便上表请入未央,到时候彘儿便同阿兄一起入宫吧。你也有好些时候没有见到王娘娘了吧?”
刘彘乖巧应声。
二人回到了宴会堂内,哪知一进入便发现兄长们已经打成了一团,而且彼此都是用拳头肉搏。
看着这一场景,夏安然莫名想到了将近一年以前,韩嫣和张骞二只菜鸟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互啄着的场面,和此时所见亦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你们年龄也只有三四岁吗?
当弟弟的情不自禁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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