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起床的刘彘觉得有几分莫名,他不过是睡了一个午觉, 怎么却像是睡了一年一样, 兄长身边居然突然之间冒出来了一个陌生人, 而且皇兄和他的关系还极为亲密。
他去找人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作为一个懂事的孩子,刘小猪非常有风度地整了整衣服, 在将自己的身份从「刘胜的弟弟刘小猪」调整为了「大汉朝英明神武、风姿俊朗的胶东王刘彘」之后, 十分有谱地迈着小方步入了堂内,然后向这个陌生人问道:“你是何人?寡人并未见过你。”
奶声奶气的小豆丁自称寡人的时候非常可爱,夏安然就被弟弟狠狠地萌了一下。他招招手示意刘小猪过来,然后往边上挪挪,将自己的位置分了一半给弟弟。
给人做了介绍后, 刘彘的视线落在了方才被二人围观之物上头,眼睛顿时就变亮了。
“这是何物?”
他一眼就看到了夏安然和这个陌生人所看之物,那是一个盛放在木箱内的一整套零部件, 但是刘彘被教养得很好, 即便此时非常想要凑过去看,但因为夏安然并未言说允许, 是以他便捏着小爪子忍下了去碰触的欲望,只是用大眼睛一遍遍得扫视而过。
夏安然当即亲手为他演示了一遍这个小模型是如何操作的,小豆丁看完了整个过程之后两个大眼睛瞪得溜圆。
那么神奇的吗?他的表情替他说了这几个字。
夏安然失笑,他放小豆丁自己去把玩, 然后同翟忻继续讨论原材料的改进问题。
翟忻此前并未接触过「陶瓷」这一材料, 他虽然在中山国停留了不少时间, 但「瓷」作为一个在民间被刻意隐瞒的秘密并未被他听到。
虽然不知道瓷是什么, 但是于陶,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听闻夏安然大概为他介绍了一下瓷之后,翟忻持保留意见。
他认为如果当真使用这易碎物件作为轨道的话,其铺设中所带来的难度并不亚于使用木轨。
翟忻承认他的计划中有致命缺陷,轨道车他确实做过,但架在天上的滑轨他只造过小型的,无法确定其承重性能。但如果以木为轨尚有几分把握,要是是以陶为原材料……想想就觉得不靠谱。
是以他建议还是使用木材先做铺垫。
因为木轨虽然容易腐坏,但也有个好处就是它替换起来极其容易,而且原材料可随用随取。以木为轨虽然需要打磨,但是如果急着用的话,直接使用口径一握的原木稍加磋磨后也可应付,其所耗工序并不会太久。
更何况,中山国也有一个天然优势不是吗?
对于小国王坦言中山国缺少木料一事,翟忻提出的解决方案就是——去太行山伐木。
这个方案被小国王坚定地驳回了。
在翟忻看来,他对于小国王的坚持完全不能理解。
中山国西边广袤的太行山山林的木材宛如取之不竭一般,要建造深泽港到卢奴县的轨道所用的树木量,不过是太行山脉的九牛一毛罢了。
更何况,他觉得就算轨道腐朽了也可以用废弃的轨道拿去造纸,并不会浪费原材料。没错,这位在中山国游荡期间还摸到了不算秘密的造纸坊啦!
也正是因此,他原来觉得中山王并不会对此建议生出异议,没想到两人居然卡在了第一道关卡上。
翟忻表示,如果使用陶,无论是烧制实验还是捏塑方面都极为麻烦,而且做成轨道形状,陶器如果碎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利用,如此计算下来成本反而更高。
至于人力?
在西汉人看来,人力根本就不需要被计算到成本当中。
于是在这一点上两人产生了分歧。
夏安然完全不同意伐树的想法,尤其是如此大规模伐树。
事实上,如今的中山国和后世城市包围树林的情况并不相同,还是树林包围城市,绿化条件非常好,甚至好得有些过分,民众需要与林争地。
靠近山脉地带那边的农地,当地人甚至都懒得去开垦,无他,林中的树根动不动就捞过界,想要打一口“野食”,毕竟农人静心伺弄的田地比之山林的土可美味多了。
但除却城市的正常扩张,夏安然此前已明令禁止大规模伐树,一方面是为了预防水土流失,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树林是抵抗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
当年北宋在长期和游牧拉扯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技巧就是种树。
这是因为马非常不善于在密集的树林之中移动,而且当时的游牧民族也不擅长在树林之中分辨方向。
在没有指南针的时代,能够遮挡住星空的茂盛树林足以困住以观星辨别方向的游牧民族。
只要一片小树林,就能够迫的游牧民族的高速奔袭计划破产。
进入树林后,骑兵们就不得不降下速度来,而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其战斗力削减绝不止三成。
宋军没少借此收人头,甚至在历史上两国交好时候辽国还建议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种植绿化了。
但大宋当时回复也非常简单——咱们大宋种树是和官员晋级挂钩的,植树成绩好的官吏可以晋升一级,为了咱们的官位,您还是见谅咧。
虽然在大战时候,这种树林阻挡效果不算太明显,但是对付急行军来说还是非常有用的。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太行山的树……他不敢砍啊。
中山国所在的河北省在后世是一个巨型的地下漏斗,这里的地下水储量常年不足,为了防止地陷,还需要用南水北调调来的水往地底下灌,可见此处生态的脆弱,简直就是在崩盘边缘来回试探。
会造成如此结果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河北被太行山阻挡了西北来的冷空气,在后世雨带南移之后此处降水量骤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是农业大区,灌溉水需求量大,不得不抽地下水保证植物生长。
一想到未来这个地方的生态环境,夏安然就束手束脚,干什么都有罪恶感,更何况太行山承担调节气候的主要责任,如今又是雨带在北边的西汉,降水量非常大。
如果他大规模单边砍伐树木,致使土地保水量下降,再碰上降雨引发泥石流或者山体滑坡可如何是好。
在夏安然的五年计划表里面,种树也在里面占据了一个小方,还没动手是因为他还没有考虑好种什么树罢了。
但是,这些种种他都不能翟忻明言吶。
面对小国王的固执,翟忻亦是有些头疼,他坦言如果使用陶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所有的经验都有可能派不上用处。
“还需要大量实验才行。”这也意味着大量的实验经费,这在翟忻看来是没有必要的。
话虽这么说,翟忻内心对于能否以陶器替代木料制成轨道也极为好奇,他甚至已经开始回忆陶器的物理特性,并且想着该如何扬长避短了。
而无论是实验的投入,还是铺设轨道的投入,都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数字。在计算工程开销的时候,两个工科男齐齐回到了现实。
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夏安然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尴尬得建议咱们还是先别想那么远,不如先研究一下轨道该烧多长,以及如何固定住陶瓷轨道叭。
翟忻很给新老板面子得点点头,表示您说的对。
一直在旁听的刘彘对于猛然低落下来的气氛十分不解,“阿兄是担心铺设轨道的经费不足吗?”
“既如此,为何不先就近港区建一个库房,然后以轨和港区连接,先将货物运到库房堆放,再让货主自己来取回?”
小豆丁很天真地问他哥哥:“库房和港区足够近的话,无论是陶轨还是木轨都没有关系吧?正好可以试一试哪一个更为适合中山国呀?”
夏安然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深深看了眼弟弟,再看了眼墨家巨子骤然变色的震惊面孔,在那一瞬间为自己思维进入误区并且将巨子带跑而小小的心虚了下,之后又快速膨胀了起来。
没错,虽然我没有想到这点,但是我弟弟想到啦!我弟弟就是辣么棒!我弟弟之所以这么棒都是因为我教哒。
傻哥哥的心态就是这么直接。
这件事情就暂且拍板,有关于远距离轨道建设的工作可以暂时放一下,因为原材料的实验和如何铺设都需要时间,但是负责搬运的木托盘可以先造,以木托盘为底的运载方式也完全符合中山国如今的情况。
就算不用轨道,也可以将独轮车或者货车拉到港口边直接承载。如今深泽港还没有通航,通航后短期内的货物基本也都是中山国和河间国两国之间的物资为主,量也不会太大,直接将货车拉到港口边并不成问题。
另外,为了给轨道做准备,港区边上的道路也需要全面夯实,然后在上头覆盖三合土以平整路面。
三合土的渗水效果很好,道路不易积水。但是耐压效果未知,如果长时间地在轨道上运载重物,很有可能形成辙痕,甚至下陷。
实在不行还是要试着弄水泥啊……小国王搓了搓手。
之前他没有造水泥一方面是因为没有这个需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三合土的制造更简单、成本更低廉。中山国的制作三合土的原材料极为充分,黏土砂石都是在整挖河道时候的副产品,带上河岸和石灰石混合后就能使用。
而至于石灰石,中山国虽然不产此物,但是附近郡县都有出产,运送过来价很是便宜。
但是要做水泥就需要用石膏。
较之广泛分布的石灰石,石膏如今的主产区在山东,胶东胶西都有生产,介于自家兄弟的关系,夏安然确实可以买到较为廉价的石膏,但是运输费用却是免不了的。
等水路开了或许他还能走黄河和滹沱河的联合运输,现在就只能顺着大道走陆运……这个开销让小国王心里稍稍抽动了一下。
都是钱啊。
如果到时候三合土当真抗压性不够的话……扣扣搜搜的小国王想道:到时候就在轨道下头这一层铺一层水泥在三合土上,这样成本就会低上很多。
现实处处用钱令人心痛,不过他想了想美好的未来,在心痛之中又有一些微妙的小幸福。
这种幸福感在匠人告知他中山国新型船舶可以下水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那是中山国积雪已经有手掌深的时候,那时,小豆丁已经从最初看到积雪兴奋,宁可穿上臭臭的羽绒服也要去堆雪人,转为缩在房间里头玩跳棋猫冬之后.
忽而传来的喜讯使得小国王几乎没有半丝犹豫地就披上斗篷大步流星而出,然后他被人立刻挡了回来。
出于给正眨着圆眼睛盯着他的弟弟做正面榜样的目的,夏安然耐着性子让人伺候着给他套上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最后他带着同样圆了两圈的弟弟乘上了马车,一路向着中山国南端的深泽港进发。
船舶的建造和拼接都是在中山国南部的一个内陆湖上,那里风浪皆无,且水位适宜。
在建造完成后,匠人沿途泼水成冰,动用了近百头壮牛才将之拉到了深泽港港区。
这艘船体量并不算大,但是其汇聚了老匠人一生的心血,在建造期间他还沿途考察了滹沱河的水文情况,几乎处处均都测量水位,以更改船舶的底盘,最后考虑到湖泊情况,这艘船舶的底盘由尖底转为平底。
这种平底船有着许多优点,首要一点就是可以放置更多货物,而且吃水浅,可以满足旱季时期滹沱河河水潜流情况。如此一来,若无大规模断流,这种船只四季皆可走。
这次改造使得船舶交工的时间延迟了近乎一月,但就结果来说,非常值得。
除却船底,以及小国王最为期待的水密隔舱,这条被命名为中山号的大船上还配备了船舵。
中国的船舵发明是世界上最早的,舵的存在可是使得船夫较为轻松地改变船舶的航向。在过往,这种方向的调整需要由多名舵手通过调整划桨的方向协调起来完成,现在只需要一个人。
而作为来自未来的人,说来惭愧,夏安然对这条船唯一的贡献就是梯形斜帆,而且他也只是贡献了一个概念图,别的都是中山国的匠人们来做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夏安然很好得发扬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兴趣不在船舶制造上,自然也就大概能够从力学角度进行一些分析,而这些分析对于匠人们来说只能说胜于无。
最后全是匠人们捣鼓出来的。
这种梯形帆以竹子为骨架,并且用竹条在横向每一节都进行加固和加强。如此,虽然其受风效果不如整张鼓起的风帆带来的力量大,但是能够大大提高了风帆的耐用能力,以及降低了其对于布料结实程度的高要求。
而在进入工坊帮忙的墨家弟子插手后,这样的风帆顶部更是被装上了可以通过绳索控制的滑轮,如此便可使得船夫在桅杆下方控制风帆张合。当然,这势必会有失败的几率,但总比每次开收都需要水手爬上桅杆要安全得多。
匠人们拍着胸脯表示,这艘船绝对是如今整个大汉国数一数二的宝船,他们特地为其头部包了铁木,若是遇到意外抢劫的小舟,便是撞上去都不带怕的。
好,好吧。
看匠人的态度,这一点比起之前的那一些“黑科技”都让他们来得更为骄傲。
夏安然无语了半响,再看看捏紧小拳头,表示一定要去看船头硬木的刘小猪,他对这个以武为尊的大汉是没什么想法了。
小国王带领人登上了船舱,从尾部一路走到船头。这艘由中山国制造,更是主要服务于中山国漕运的船只自是完全贴合深泽港的港口需求,分为左右双边可搭仓板。
这样的设计无疑对于船舶的结构和坚硬度有了更高的要求,所以小国王特批他们的船板可以在部分区域使用铁进行加固。
中山国本身拥有一个铁矿,但在他改良了铁的冶炼技术后,这一个铁矿的铁器出产很快就跟不上加工的节奏,为此,他不得不去顶着别人「你是不是钱太多」的目光去隔壁邻居那里采买铁矿。
如此虽然成本升高,但是结果却是极好的,中山国可观的铁矿的存储量让小国王充满了安心感,偶尔还能奢侈一把。
在内部行进时候看来,水密隔舱的配置就像是一间间的小房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有内行人才能从木料之间特制的隔水层,以及其向内开启的房门上探索到其中的巧妙。
已入职中山国,担任少府二把手少监的翟忻对此非常感兴趣,他艰难地用官话和本地的匠人沟通。见他如此,夏安然忙派去了一个“翻译”,为他解释当地人的土话。
向内开门的设计是因为一间舱室如果漏水会导致内部水压增强,房门就会被牢牢地按在门上。如此便可有效避免仓房漏水向外渗漏的情况发生。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有缺点,譬如如果仓房外部区域浸水就有可能冲开舱门,但考虑到于如今的船舶而言,后者情况较少,还是如此设计了。
翟忻上手碰了下隔断处的封口位置,挑了挑眉,“是腻子”
但他随即注意到了这腻子中的一些纤维痕迹,“这里头还放了什么?”
匠人露出了开怀的笑,对着翻译道:“是棕榈。”
棕榈树是一种中国常见的树种,他以整根树干上会长出密密麻麻的棕纤维被广泛利用。
棕纤维纤维很长,而且非常坚硬、防水、还透气,将之搅碎混入腻子中可以有效增加腻子和材料的贴合度,并且在受到外力的情况下,这些零散的棕榈纤维还可以起到力的分散和支撑作用。
这是匠人以前的小发现,并且在他制作的渔船上有着丰富的运用经验,效果被证实很好。
这艘「中山号」由他主力制造,老匠人便将自己一生的心血和制造经验全数用在了这艘船上,“这可能是某这辈子最后一艘船了。”
老匠人用自己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船舱,眸中却还是有几分遗憾。
受制于原材料和成本,以及制造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技术难题和工期的要求,这艘船上还有不少问题,这些问题都被老匠人口述,匠人们书写下来放在船舶之上,以供未来的船工知晓这艘船的问题以便维护。
同时,老匠人亦是期待未来能有年轻人可以解决这些他遗留下来的问题和遗憾。
听闻了翻译的话,走在前头的小国王却是回头一笑,“这世间最完美的船永远都是下一艘,本王还是更期待君的下一个作品。”
老匠人一愣,他眸中忽而酸涩,随后向着小少年深深作揖,久久不起。直到他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扶住,一抬头,扶住他的人是一个总角小儿,小孩着锦衣,眉目灵气十足,正是胶东王刘彘。
小殿下将他扶正,严肃说道:“阿兄说过,人不可能不犯错,也不可能不留遗憾。”
“老丈觉得造船时候有遗憾,那么在下一条船上改掉即可,老丈实在不须如此悲观。”
在小少年的眼中,他看到的永远是将来,他实在不能理解这老丈年纪也不大,却一副干完这票入土也无妨的模样。
既然有遗憾,那怎么可以停下手呢?难道不是应该创造条件去弥补这一遗憾吗?
匠人一颤,他视线对上刘彘的双眼,再上移,对上国主温和的眸子,“本王并未准备就此停下脚步。”
夏安然说道:“中山号只是第一艘船,却不会是唯一一艘。”
“就算中山国造完了,还有我的胶东国呢!”刘彘接下了兄长的话,并且骄傲表示,“而且我的胶东国,要的可是海船。”
“老丈你可制过海船?海船要比河船大无数倍,阿兄说,海船的船帆一开,定是有遮天蔽日之势。”
小孩侃侃而谈,眼中仿佛有群星闪耀,自他口中所叙述的仿佛是一个煌煌然的新世界,那是一个全然不同于狭窄河道的广袤新天地。
直说得匠人亦是心情澎湃。造一艘海船,这对于一直被困于方寸之地的他来说,是多么的有诱惑力。
然而,在最后小孩问他会不会造海船之时,匠人还是犹豫言道:“某未做过大船……并无经验,某不知能否达到殿下所期……”
小孩却是皱着眉插着腰指责他,“没做事前就先泄气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而且阿兄说过,只要想干事,肯干事,能干事,就能干成事。所以,你只需说你想不想造大船即可。”
他这话一说,老匠顿时讷言,他话含在口中,吞吞吐吐半响,最后还是一个深揖,“我,我想!”
“我想造大船!”
小国王回头看了眼他的兄长,大眼睛亮晶晶的,那股子机灵劲别提多讨人喜欢啦!
夏安然给了他一个赞赏笑容,他敏感地注意到在小豆丁说完这番话之后,舱内的气氛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随行的匠人也好,官员也罢,看向刘小猪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别的意味。
小国王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他拉起了弟弟的小手便向船甲板走去,在那里还有一个开舵仪式等着他呢。
严来说,这也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只要把盖在船舵上的红布摘下来就好,但是就是这个仪式让老匠人看得涕泪纵横。
因为这一条船最中心,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装置——舵的杆部镌刻着他的名字。
自此后每一个掌舵的船长,都将看到他的名字。他可以伴随着这艘集他心血、技艺之大成者扬帆远航。
永永远远得陪伴着这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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