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夏安然刚刚介绍新伙伴给程武认识, 还没说上几句, 就被窦婴前来打断。
原来昨天宴散之后的窦婴回屋之后想了又想,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喝下去的酒薄, 一个蒸腾便让他脑子里熏陶陶的, 他努力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来找夏安然求证有关于蜡烛的事情。
窦婴虽为文官出身,但长期的行伍生涯,使得他的思考回路也偏向于武将的直接,所以当他问出中山王是否发现了新的制蜡之法后, 方才觉得不妥。刚要补充一句, 不想夏安然已经非常耿直得回答他了。
“不错, 本王确实发现了新的制蜡之法”, 然后一大一小俩人面面相觑。
窦婴心中万般折磨, 答案要到了手之后更感好奇,然而就算他是真的叔叔也完没有问侄子要配方的,何况他也不是真经叔叔,不过是中山王客套一句罢了。
思绪在他脑中再三旋转, 最后只委婉问了一句“敢问殿下,此烛价几何?”
这个问题倒是将夏安然难倒了,说来蜡烛制出后这么久, 他还没有定价呢。
他犹豫得伸出了自己五根手指。
五斗?窦婴稍皱眉, 半石黍的价……稍贵,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行, 吾先要上两百支吧,若是中山王信得过在下,且等在下回了长安后,再将五百石粟米送来。”
夏安然被他这位叔叔的财大气粗给吓倒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的将它缩了回来,小心翼翼得问道“魏其侯可是觉得这价……不太合适?”
窦婴倒是不在意得摆摆手“尚可。”
其实说的是五升的夏安然被这突然翻了十倍的价给喜到心肝都在颤,满脑子都是米粮在跑来跑去的模样,但是他最后遏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小恶魔,给他叔打了个七折,作为这代价便是请窦婴在回长安的时候帮他护送一下商队西行。
原来他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售卖蜡烛的,因为原材料收集的还不够多,而且他之前想要将蜡烛在春季朝谒之时一炮打响,但是现在已经有了白瓷和青瓷,这便也无甚必要。
在白瓷和青瓷面前,就算是再精美的蜡烛都得给他们让路,还不如先去转一波资金回笼,毕竟他的零花钱终究有限,早点能回一波也能做更多的事。
养着一个烧钱的磁窑的夏安然这般想道。
此对于窦婴来说不过是一桩小事,而且还有折扣,不要白不要,他一口便答应了。
夏安然又想了想自己生产出东西,却没有第一个给他老子用的后果,便打算将商队改成送礼小分队,正好让他爹和祖母做代言,等第二批蜡烛制完可以入京的时候,正好再卖个什么雕画升级版。
算盘珠子打得响的小国王还没能沉浸在美梦中几秒,便被旁观了全程的几个臣子给打了断。
程不识拿着一张试卷,走了上来。
这张试卷是昨天夏安然看到的那一张唯一一个答了两道题的人所书。
那人所答的一道武题,夏安然觉得还挺靠谱的,所以今天便想要程不识这个专业人才过来看一看。
程不识于是上前,小国王立刻放下笔小乖小乖得等着他给予评价,“此子当为军伍出身,”程不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在小少年的注视中解释“其所言,踏实、切合实际,且应观察我中山之地势、军备所出,臣以为可用。”
“好。”作为一个外行人,夏安然从不去怀疑内行之言,他接过程不识手中纸张便在上头落下等待面试的标记,刚放下笔就瞄见程中尉一脸的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倒是少见。
夏安然有些新奇,他的中尉虽身为武职,但心思细腻,多少也有些喜行不现的涵养功夫在,也能算是一儒将。
若他同郅都同时出现,怕是都会有人误会他才是文官……虽然郅都之职也不算是单纯的文官就是了,自认识至今,夏安然从未见过他面上露出如此神态,难免好奇,便问了一句。
他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臣只是觉得……”程不识面上带着些许复杂“这对奏之中的一些战术战论,有些像臣所认识的一个人,但又并不全然相似”夏安然挑眉。
“何人?”
“代郡郡守,李广。”
夏安然猛然瞪大了眼睛,他心知这可能行不大,隔壁郡守在大冬天丢下自己职务和防卫之职跑到他这里来参加应聘考试,就算李广脑袋被砸了一下夏安然也不敢收。
但是程不识和李广为旧识,他既然如此说自然有其中道理,他脑子一转,忽而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这一份卷子已经在所有人那边都能传阅过了一番,又已经下了判定自无匿名需要,于是,他直接伸手,拆除了糊名之处,一看考生名字,夏安然便笑了,其名为李当户。
李当户,李广的长子,李陵之父。
因为死得早,此人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所有的信息几乎都依托于其父、子之间。
李广如今正在代郡任郡守,代郡和中山国相邻,因此,代郡的人听到中山国传过去的消息,跑到他们这里来参加考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夏安然并没有限定参考者的属地。
道理我都懂,但是李当户有一个郡守的爹,他为什么不在那还要跑到他们这来?夏安然歪头不解。
其实理由非常简单,每个少年中二时期都会有一种:我不想靠家里面,想要凭自己的实力出去闯一闯的心思在。
李当户亦然。
小少年从懂事开始,便是在他老爹的各种丰功伟绩的沐浴下成长起来的。一则他非常崇拜自己的爹,二则他也想脱离自己亲爹的阴影,不愿以李广的儿子自居。
但问题是,作为李广的儿子,他自然要跟着他老子的亲卫军走。
小少年在还没有车轱辘高的时候就已经将小木刀舞得虎虎生风。他人舞勺他舞刀,等到后来,更是将他老子的一手精湛射术习到手,无论到哪都能被称上一句少年英雄。
但偏偏因为他是李广的儿子,他所有的功绩,所有的努力,都被人当作了家学渊源。
而最可怕的是,几乎所有和他不认识的人,都觉得他未来也会靠着父亲的荫蔽得到了军中的地位。小李少年忍了一月二月,一年两年,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
加上他老子七国之乱之后,便开始辗转各地职守,恰巧此次转到了代郡,又恰巧代郡南边来了一个中山王大择人才,于是他便来凑热热闹。
坦白说,他参加夏安然这次面试考试,倒不是真心想要加入中山国,先不说他老子的因素,单单说他是一个武将,中山国为内地国,少有战事。
在这里当武将,无法建功立业这一点就足以上了他的黑名单啦!所以他只是想考着玩而已,尤其在听听说,此地的中尉是和他父亲齐名的程不识,便更想来试一试自己的身手。
哪里知道这里的择才方式居然是做卷子!
在完成试卷的时候,李当户心中还有几分不是滋味儿,因为他觉得自己千里迢迢跑来此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用笔试的方式来择选武官,开什么玩笑?
就好像没有拉出来跑上一跑便分不清是骡子是马一样,出读几本兵书就能回答出来的问题,怎么就能判定这一个将士是不是勇猛?
还以为中山国的求才方式是堂堂正正和兵士们干上一架的李当户失落极了,当天回去他便整理了东西就打算返程,不想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家新店铺开张。
那家店所售卖之物,是菜油。
据店家所说。烹饪的时候加入一小点,滋味便很是美味,尤其是肉类,火烤之前先沾上一些,极其美味。
吃多了肉还不容易便秘。
只可惜当天李当户发现这家店的时候已经太晚,他面前密密麻麻的排队人群,将他堵在外面,于是,其实有些担心回家会挨揍的当户少年眼珠子一转,便想着再留一日,嗯,到时候采买一些此地的特产,回去就和老爹说,他是因为看到他妈这几日茶饭不思,特地去寻找一些开胃食物的。
结果,第二天他也没排上。
前一天才买了油块的卢奴县人互相推荐后,直接导致已经早起了的李小少年被挡在了后头。
于是第三天李当户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他打算直接侯在店门口,等店一开就买好东西直接出城,谁料房门一开,他就见到了一脸严肃的程武小少年。
所谓兵二代,二人说不认识也认识,说认识却也当不得熟悉,至多就是看到脸觉得——咦,这个哥哥/弟弟我曾经见过罢了。
现在见到程武,李当户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并未起旁的心思,只觉得这位和自己同辈之人竟已当值?看起来还只是一界辅兵?
这似是有些太小看人了吧?
接着他就被人带去了中山王府,在那里等着他的是全副武装的程叔叔,见人被带过来,程不识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然后李当户就被揍趴下了,被揍趴下的李当户,当下就被换上了一身新衣裳,自此便是中山王的人了。
和他有同样待遇的还有几个,都是想要拿中山国的试题当作磨刀石的,文臣还好,武将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带去了校场,不光程不识,还有他手下的兵哥有一个算一个都松了下筋骨。
等人醒了之后抗议起来,他们却被告知来不及啦!
因为他们的名字已经被印上榜单下发到各郡县了。
什么?你们没同意?呃?你们不愿意投向我们殿下你来参加什么考试?晕了?那不是以为你们高兴晕了吗,既然你们是来应聘的我们自然把你们当做未来同事啦!
还是说……兵哥们面露凶光,骨节捏的磕巴作响,“尔等是敌人所派来的细作?”
年轻人们一脸懵逼,只觉得脑子里头乱七八糟,对呀,我不是要来应征的干嘛来参加考试……这说法好像很有道理啊!
等等,榜单是什么?
就在年轻人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时候,卢奴县人来人往的县衙门口被贴上了书写了被择取的考生名字,除却这一份榜单之外,一模一样的榜单被抄写并快马送到了中山国辖区内的剩余十三个县衙并正规的书院啦!
届时这些榜单都会被张贴在各地县衙门口,每个人名讳后头还跟着其户籍所在地,对于本地的县官来说可谓公开处刑。
上头一个我们县的都没有!我为嘛要贴?丢不丢人!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不信哦,来送信的衙役们挂着和善的笑容,表示中山王已下令,必须张贴,不贴到下一次下发通知不作数。
原本在没有使用纸之前,张榜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竹简难制不易保存,要布告更是难上加难,平日若是有需求都是官员持卷读给乡老听,再有乡老转述。
而正因为纸张的便捷易带,而且还能粘贴的性能,使得这一荣誉能够被送到各家。
也是的大字报行事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个时代。
此次应试录取了三十三人,其中二十四人为文官,剩下的皆为武职。
当然在西汉,文武界限其实并不分明,当文官的依然要能上马提刀,当武官的也要能管理地方民政,基本每一个官员都需要掌握一键换装的功能,文武随意切换。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能砍人的文官不是好县令。
毕竟战争时代,随时有可能发生战性减员事件。
一个县区的难道就因为缺少了一个文官或者一个武将并要整个政务停摆了吗?不可能的……
而更让有亲戚被录取的人欣喜的是,上头还书写了正月十五那一天中山国的国主刘胜将亲自在卢奴新建好的县衙门口广场上亲授官印和官袍,届时欢迎大家前去观礼。
这件事情倒是前所未有的,中山国的子民们都有些兴致勃勃的看着这条消息,等识字的人为他们读完了相关信息之后,有家里在此次考中者,当下大声说,就算倾家荡产,我们也要去看一看。
一个从外地嫁过来的女子一个激动,连家乡话都蹦出来了,“我滴个乖乖,殿下亲自授牌,那这还不得供起来呀。”
自也少不了反面的声音,嘲笑道,“只是这么一说罢了,殿下乃当朝九子,今年也不过一十四岁,还是想着玩的年纪呢,哪儿就能做得了这事了。”
当即有人反驳他,“皇子皇孙的,跟咱们家小孩可不一样,你还以为殿下像你们家那个十八九岁了,还不帮着干活的懒汉一样啊。”
村人们的争吵,并没有传到山上书院中围观榜单的男郎们耳中,围着榜单的少年郎们面上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那是又羡慕,又嫉妒的神色,心里头还有些不是滋味。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颇有些遗憾的说道,“若是许兄也去了,定然能榜上有名。”
“说的极是,若非君未去,”边上亦是有人跟着发言,“以许兄之才,又怎会被那莽夫入了中山国主之言。”
许劭眉头一皱,心里头更是万般滋味。
他和身边这些人都是许家书院的学子,既然叫做许家书院,自然同他有点关系。
许家在此地也算是书香传家,他们本是卢奴人,此次卢奴被划入藩王封地,有风险也有机遇,全看这位为王如何,虽也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但是为保意外,许家有一部分人迁去了外地
户籍不在中山国内,自然也算不得是中山国人,然而书院是他们所买的地,故而学社依然还在这儿。
榜上有名之人名唤许勇,其实是被留在本地的分宗,宗族拆合之间纯属寻常,这些宗族们也在漫长的岁月中诞生了一套谈不上是规矩的规矩,宗主之分不看血脉,而看那一支更为繁荣。
虽然,这位许劭本人所在的宗族本为主宗,但是若是被留下来的许勇一支在日后得势,那么宗族里的资源倾向便会偏向了许勇这一支。
看似无情,这却是在绵延百年的战火中所产生的一种智慧。
作为同龄人,许劭徐勇二人彼此之间关系微妙。说看不惯也谈不上,但竞争意识却的确存在。
作为中山国少有的书院之一,此次中山国王的求才令直接被发往了山长手中。
当时学子之间便炸开了锅,愿意一试者众,山长在仔细思考后亦是鼓励大家。
许勇去了,许劭没有。
既然已经留在中山国,许勇自然要想尽办法向国主靠拢。而作为迁出去的主宗,许绍自然不可能一脑袋再凑回去。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被浆糊黏贴在山院里头的喜报,许劭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
围在他身边安慰的人多,但更多却是徐勇的那一个小团队。
而最关键的是,有更多的人选择了中立,他们去了山长身边,这些人想要知道此次择选的题目为何?许勇所答为何。
缘何想要知道这些呢?
许劭心中有数,自是因为这些人想要去参加下一次的择选,因为他们忽然发现了一条新的道路。
除却进入许家亦或者由许家所荐之外的一条新的道路。
同样的情况不仅仅是许家的书院,资讯较为流通的许家少爷面目沉肃,他只觉得这并非是苍鹰的风,应当也不是程不识的风,莫非是那位太傅?
说来这位太傅此前并不曾听闻其名……但能为那位陛下选中的想来也并非普通人物。
不知还有何等人物在中山王背后为其出谋划策,是谁都无妨。
许家只是此处此处一小角色,还有更多的错节大根扎在了中山国的土壤之下。
与我何干呢,青年轻叹,他看了一眼眉宇间全是兴奋的同窗们,缓缓离开。
他心中有一丝惆怅,他为宗家之子,食宗家哺育,享郎君待遇,自也当舍去个人喜好。若非如此……
罢,有空进行无益多想,不妨先思这中山王如此举后对各大家族的冲击吧,此榜之中唯一本地世家唯有许家,纵然只是旁系子,于外人看来许家总是连理之枝,此是机缘,亦为挑战。
还当与族公商量下要如何作为……
正月十五,后世的元宵之节,在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寻常日子。
这一天天公作美,并未降雪。
就这隐隐透出的天光中,难得在大冬天能有热闹看的中山国民众缓步向此处聚集,他们拖家带口,尤其是榜上有名者的亲眷更是极其欢喜,这种高昂的情绪很快使得他们在茫茫人群中寻到了对方。
这群人就好像是送孩子上幼儿园的新手爸妈一般,一发现对方是孩子的同班同学的父母立刻便聚集起了一个小团伙进行了“家长外交”,不过和现代家长们不同的是,为了先一步为家中的郎君们建立社交圈,这些“家长团”还推出了小小郎君团,意图将这份感情坚定到底。
至于儿子究竟看不看得惯对方的儿子?管他呢!
这群人走得浩浩荡荡,笑声话语声立刻唤醒了半座城,有会来事的货郎立刻扛着箱子跟在了后头,很快就连售卖饭食的摊子也被架起来跟着他们走了。
但是越走,他们便越发现前方渐渐散去积雪的道路给惊了一跳。
此处覆盖着积雪的街道均被役卒提前清扫,露出了下头冻得结实的土面,更方便大家行走。但是人流并未因此提速,反倒有减缓的趋势,后头的人虽着急,却很快发现前头的人是遵循这一种固定的行动模式在前行,队伍虽走的缓慢却一直在动,故而大家便也不催。
待到再靠前了一些,才发现前头有小吏们手持麻绳将队伍束成两人一排以蛇形前进,见他们走来,这些小吏面无表情得叮嘱慢行排队,莫要喧哗。
如此模样很快震慑住了来观礼之人。
虽发了徭役,然以如今的劳动力想要在不到一个月内修建出一处可供集会的园区是不可能的,但好在可就地以冰雪取材。
夏安然令人将雪夯实,在上头浇灌冷水使之外层转为冰层绕此处一圈,如此做成的“冰墙”足有一个半成人高,极佳得阻挡了外人探寻的视线。
光滑的冰面可反射音波,层层规则的反射之下可达到音波传递效果,此便是故宫天坛内回音壁的原理。
造好后大家试了一下,角度还需要调整,传音效果自也不如回音壁介绍的那般传奇,扩音效果亦是只能说尚可,但也聊胜于无。
观礼者入冰墙所封锁的院内后本以为寒冷,却发现冰墙亦可阻风,没了凛冽北风呼啸里头反而比外面还要暖上些许。
一时议论纷纷。
恰在此时,忽闻低沉之音,宛若兽类咆哮一般绵长蔓延开,人群均都为止一肃,他们虽不知晓此为何音,却可觉其中力量沉肃庄严,甚至有读书人低声轻喃其莫非是龙吟?
正当民众为之震慑之时,有鸣鼓之音相接。
回首看去,便见手持画戟之仪队先行走出,其个个身形健硕,眉目俊朗,衣着统一,齐齐行来极有气势,这些人背后紧随着皂袍的男子。
待到看轻他们的眉目,民众们立刻发出喧哗之声。
这些人共有三十三人,十一人一排列三排徐步前行,步步跨出均都一致,外人看来便觉得气势十足。
礼仗队步到前方阶下分二列散开,学子们亦是分为二列,背转过拱手而立。
只片刻后,持节而出的仪仗行前,举汉刘旗者先,中山国旗者后。着国王玄色朝袍,冠九旒冕的少年人手捧一黑色之物于众人护卫之下缓步踏入。
围观人群立刻发出一阵喧哗,个子矮的纷纷垫脚,而个子高的亦是不得不借力给同行的家人,大家长们纷纷将小儿骑在脖子上向里张望。
“那便是刘胜殿下!”
“是国王殿下呀!”
“呀呀呀!”
此番看热闹的姿态全在夏安然的预料之中,明清之前,君民之间并无太大的阶级差异,见君不跪那是常事,围观君王也算不得大事。
故而,在他决意有此行之前,郅都和窦婴二人便有劝过他莫要将民众放入。
他二人都经历过类似的事件,那还是长安城的皇都之下的,城民都尚且如此,更不必提中山国这一小地方的民众了。
但夏安然却坚持了。
理由极其简单,他为君,亦是父,子民是他的臣亦是子,子民教化不够为他之责,哪儿有嫌弃他们会将气氛烘托得不严肃便将人阻在外头的道理?
更何况,此举他本就是想要给民众们看的。
此时,少年步步前行,面上一片肃穆,如此慎重姿态,便是因为他手上所持之物。
自窦婴将将抵达中山国之后,夏安然便书写出了一册谢恩的奏书同他的想法,使人快马前往长安。
而长安那边的反应也快,他老爹似乎也觉得之前太小气了些,对于小儿子谈不上什么的要求也只是送过来了一个“准”字。
一并还捎来了一样东西,正是夏安然手中捧着的旗子。
这据说是他祖爷爷刘邦用过的军旗,是他父王特地找出来给儿子撑场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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