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汉华章(11)

    汉朝建国将近五十年,然而直到今日却遇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汉室的人才缺口越来越大。

    汉室建国之时,人才并不匮乏,甚至可以说富裕,但凡乱世必出英雄,英雄多了难免引起帝王警惕之心。

    兔死狗烹说白了也建立在攻臣足够多,有替代品的份上。就一个两个能用的你看帝王能怎么办,就算再顾忌也得顶着胸口一把刀——忍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功臣去世了,朝堂上能够有资格坐着的人也从大功臣变成了小功臣,最后转为了功臣之子亦或者旁系。

    就在景帝想要为自己的孩子预备将来的辅政大臣时,他猛然间发现,他已经无相可任。

    功臣之子已是极限,总不能再任上孙辈吧?

    会导致他如今无臣可用的原因,不完全在景帝本人,整个汉帝国的帝王都要背上这个锅。

    刘邦建国之后,叛军四起,他不是在平叛的路上,就是在折腾废太子的路上。

    其后汉惠帝即位,同年便发生了人彘事件,此后他在位七年,全无建树。而后朝政几乎都由吕后把制,等到其崩之后,吕后更是堂而皇之欲要使天下改姓,培养人才?不,她忙着杀刘家的宗室铲除异己保证其能顺利上位呢。

    而此后文帝大力发展民生,轻徭薄赋总算使得此前一片血色的大汉天空澄澈了些期间还屡次面对匈奴南下的压力,自然无暇关注人才问题。

    景帝即位后紧跟父亲的脚步,又受母亲影响,崇无为养民,再一次的削民间负担,减刑罚,好不容易稍稍空出了些手想要收权,却又引发了“七国之乱”。

    时至今日,一直到他决定先立太子之时,才猛然惊觉,大汉的朝堂之上出现了人才断档。

    既然立了储君,哪有不立辅政之理,结果哪怕他是拿着篦子梳来梳去也只能扒拉出三瓜两枣。

    少得可怜。

    另外两个还被他一时失策派去了刘胜那,目前人干的好好的他也没理由把人拉回来,否则不是平白给太子结仇。

    他自有意要择选人才,却也发现了如今人才选拔的途径匮乏,且几乎都为宗室所操纵。

    而刘启最想要的便是削减宗室在朝堂上的存在痕迹。

    何况七国之乱刚刚平定。景帝正处于对这些诸侯王疑心最重的时候,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自然不能用亦不敢用,他们推举而上的官员。

    既然推上来都不敢用,那就只能自己培养。

    这又要说到一个老问题——老刘家都是平民出身,吕后出生也是凡凡,满朝臣子也是外戚、武将出生居多,一把抓下去有底子的文化人着实有限,关于怎么培养人才,两眼一抹黑,都一窍不通。

    但有个道理景帝还是很清楚的,如果能将读书的成本降低下去,重量减轻之后,那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出现。

    读书人多,明理的人也就多了,如此便会有人才出现。

    “故而这东西还是需得卖的越便宜越好。”景帝这般说道,眨着乌溜溜双眼的小刘彘歪头思考了一下,忽然问了一个问题“父亲,胜哥哥说这只是用稻杆做的,那是只能用稻杆做吗?能不能用草来做?要是用草也可以的话,儿子便能在宫中种些草,日后便能像娘织布一样自给自足给爹爹做书啦!”

    刘启双眼一亮。

    几日后,夏安然收到了他老爹的一封信。

    如他所料的,他老爹敏锐得注意到了关于造纸的重要性,并且就种种琐碎事件向他发问。

    最后,他的皇帝爹给了他这纸命名为中山纸,但同时,帝王令他暂且不允他售卖这些纸张。朝廷想要将之收为专卖以控价,当然,作为对儿子的补偿,刘协直接免了中山国未来十年的献费。

    献费?

    夏安然外头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这样东西的存在。

    没错,诸侯王臣虽然拿着皇帝封地的税费,并且可以自己铸币自己征税,但同时他们也需要给朝廷交纳一定的费用,费用没有个定数,纯属心意费。

    ——当然,谁要是交的太少……总归还是会吃排头。

    但等他打听后却发现,事实上自之前削藩令下达之后,为表抗议,那一年诸侯国除了景帝的几个儿子,旁的叔伯均都不曾向朝廷纳献。

    加上今年的七王之乱,在战乱之中更是不可能有收入,朝廷其实已经有两年不曾收到过诸侯王的献费。

    作为今年刚刚就藩的中山王,他今年当然也不必交这个费用。要不是帝王这一提,他倒是真的不记得了。

    夏安然扒拉了下手指,盘算半天发现自己不算太合算。

    他重点没有放在这十年的免供上,他在意的是这谕令所带有的含义。

    虽看似就只是给儿子的一份奖赏,但其言下之意便是:当皇帝的并没有忘记你们应尽的这一份义务。

    他至始至终也不曾下令说藩王可以不交供奉。

    简单说,这一份不是发给夏安然看的,而是给旁人的一份敲打。

    做皇帝的总不能直白的跟下头的人说:朕没钱了,你们该交保护费了吧,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来进行催促,至于不能接住这个领头,就要看个人造化了。

    意外省下了一笔支出的夏安然,很快便将这件事情置于一旁,虽然皇帝免了他这份开销,但作为儿子和孙子的他到明年过年的时候若真要空手进京那也实在太难看了。

    有些钱不能省。

    节省小钱定然要损失大钱。

    这件事夏安然心中门清。

    在回信的时候,夏安然将这些时间做出的纸张留下了两成,其余全数让人带往了长安。他爹既然想将造纸这件事情转为国营,夏安然当然不会去触他的眉头。更何况老爷子只是让他不能卖纸,又没说不能卖书。

    机灵的宝宝都要会钻空子呀!

    如果放到之前,夏安然可能还要心疼一下,但是手里握着瓷土,还是白色瓷土的他现在丝毫不在意这点损失。

    现如今他也并不打算在中山国大力发展造纸业,因为造纸对于水的污染还是有挺大的,如今小规模造纸也罢,这一点污染可以被自然界所净化。

    但是如果他爹想要供应全国的大规模的造纸,势必等不到纸张自然转白,要人工脱色就得上碱,届时在漂洗中这样的碱性水对环境一定会有影响。

    虽然以如今的制造技术,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现代的造纸厂的产能,对于环境的污染也不会那般严重。

    但能够避免,还是要避免的。

    中山国为农业主产区,他们这儿又是偏上游,如果水受到了污染,整个华北平原的农作物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现在上头的意思这样倒也和他的心意,但这一点他也必须要同他父亲提上一句。

    造纸厂可千万不能集中在一个地方,否则很容易对当地的生态造成巨大影响,在农业国里面,生态发生变化的后果。很可能会伤害一大片的。

    先不说别的,盐碱地就免不了,一并的还会带上渔业的减产,河流边的作物减少自然会带来水土流失。

    官方规划不可怕,可怕的是若是有人私下造纸……私人产业可不会顾及太多。

    就在这一来一回间,已入深秋。

    农民们交完了这一年的税粮,又赶着气候尚暖播下去了一波菜种,随后便欢欢喜喜的开始了猫冬模式。

    今岁天气不错,虽然他国有战乱情况但是并未波及到中山国。

    新到任的国主至今并未发布加税的通令,一切按照原有制度来,以往的地痞流氓全数消失,没有人收保护费,也没有额外支出的农人就觉得日子美滋滋的。

    而且前一段时间中山国国主购买他们的旧就稻草一事也让他们小赚了一笔,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大赚一笔的是倒买倒卖者。

    在问清楚了负责收购的府官明年依然会收这些稻草之后,这一年大家在处理稻草上的问题上便稳妥了许多。

    以往被试做杂草的稻草第一次感觉自己得到了尊重。

    因为夏安然想要收购的是发白的旧稻草,故而大家都灵机一动,在处置多余稻杆时纷纷将其平摊开,方便其接受风吹雨淋。

    此地一年四季风都不大,是一块风力资源为0的地方。

    这些稻草平摊在外面,都不需要压上些什么重物,便能保证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被吹散。

    而有心思灵活的人紧跟着便向村民们收购稻草,自行拿回去在空地上炮制。

    虽然现在卖出的价格较为低廉,远不如府官收取的价格,但是,这毕竟是眼门前的利益,谁又能知道来年中山国小国王还会不会收取这些东西呢?早些卖也是降低风险。

    故而,选择提前将这些稻草卖掉的农人也不在少数。

    当然也有些家庭硬扛着不买,碰着上门来游说的便梗着脖子撑着说:咱不管,咱就相信咱们殿下。

    关于稻杆的生意和各种风声穿来穿去,闹腾了一整个秋日。

    此处环境封闭,信息不通,娱乐措施又很是缺乏,一有点新消息便要翻来覆去的讲,大冬天的,也算是增加了些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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