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调整投影, 七八张照片只剩下一张,剩下的一张照片悬于正中, 在原初的操作下放大、增强清晰度。照片中的男人脸上微带风霜, 额角有几根白发,眼睛是淡棕色,眼白处带着一些红色血丝, 眼底有睡眠不足引起的黑青,他站在一排挂着小孩儿衣服的衣架旁,神色略带慌张、疑惑和探究地看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奥斯顿和莱恩站着的地方,这是安吉拉孕产中心楼下的母婴店。
男人眉宇间与奥斯顿有几分相似,但少了许多道尔顿家族男人特有的气质——果决、冷硬、从容不迫, 是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犹豫、慌张的神情。那人穿着简单的靛青色夹克、普通的牛仔裤, 整体看起来毫不起眼, 背着一张画板,一个帆布包挎在手腕上, 几根较长的画笔笔头冒了出来。从来恩的判断来看,这是一位家境中等、犹豫怯弱的画家, 还是那种自认为怀才不遇、带着一点对世界不欣赏自己的愤世嫉俗, 看着不像是流着铁血家族道尔顿家族血脉的人。
奥斯顿不会认错, 这位落魄的画家就是他的大伯, 毕维斯·道尔顿。
“大伯追求艺术, 年轻时就因为一些原因和爷爷闹翻, 后来离家出走, 结婚生子都没有和家里面说。”奥斯顿轻嘲地勾了一下嘴角,笑着摇摇头,“我出生后不久,他恢复了和我家的走动,逢年过节会到老宅住几天,但因为理念和父亲不同,他们总是争吵。”
奥斯顿的个性随了其父,是那种不屑于和人发生口头争执的人,与其说是两位长辈争吵,还不如说是大伯单方面吵架。
“因为个性不和,大伯和我家断绝了关系几年,后来每次见面都伴随着我家有事情发生。”众多亲戚站在灵堂之上,冷漠旁观着他的痛苦,包括自己的亲大伯!奥斯顿对亲戚的印象始终是灰色贪婪的,直到去了莱恩家,才发现亲人朋友们会真心地为自己祝福、会因为自己的喜事而高兴、会因为自己情绪低落而安慰……自此对亲戚的印象才增加了好感。
奥斯顿从不主动谈论起自己的亲人,那些姓道尔顿的其他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带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尤记得二人刚认识的时候,奥斯顿于婚姻就是为了生育的工具,做/爱不过是为了拥有孩子的过程,而莱恩就是合法的炮/友,为此莱恩心底还委屈过,这么大把年纪谈一次恋爱、结一次婚、做着爱做的事情容易嘛。
莱恩看了原初一眼,摆摆手让原初关掉了投影去驾驶舱和代号零待着去,他牵起奥斯顿的手落座于窗边,窗外是飞快掠过的摩天大厦和一瞬而过、连绵不断的车流,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奥斯顿的手边。不想让奥斯顿费神,莱恩故作无所谓地说着:“不喜欢的人就不用在意,那个男人应该是遇到我们了,想知道我是谁、你为什么回去母婴店,所以才好奇地尾随。”
奥斯顿做了伪装,改变了穿衣风,特意穿着颜色明艳的衬衫和白色的休闲裤,就算是熟悉的人也很难认出来,除非是对他特别有研究的人——研究步态、背影、摆臂幅度等等,很显然这位大伯就特别留意过。
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
出于画家的直觉还是另外有什么目的?
莱恩面色不变,静等奥斯顿的主动诉说,心里面缜密分析,他刚才给原初的眼神,那家伙应该懂了,毕竟是相处了多年的老伙计,现在应该去调查毕维斯·道尔顿的近况,看看这个男人有什么所求。
华夏自古以来就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付极品亲戚,抓住他的所求、扼住他的命脉,就翻不出什么花儿来。莱恩身在高位多年,正大光明的事件见过、尔虞我诈的腌臜事情也不少,用过大气手段,尔虞我诈的小伎俩同样用过,对对敌人他信奉干脆利落、斩草除根。对付胡搅蛮缠的亲戚,他有差不多的手段,只是会稍微温和一些、留有余地一些,但那些人要是伤害奥斯顿,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热水袅袅的烟气温润了眼底,奥斯顿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放松了心情看向窗外,发现容易被忽视的风景多了别样的味道。车速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东城区,距离家不足五分钟的车程,他突然扬声说,“原初,我和莱恩就在这儿下车,你们开车先回去,我们走走。”最后这话是对莱恩说的,奥斯顿学着曾经见过的模样朝着莱恩眨眨眼,像是在说:同意我的注意吧。
认识以来,这还是奥斯顿头一次表现出娇憨之态,别说只是下去走走,就是让莱恩把月亮摘下来,他也要驾驶机甲轰碎首都星外的小行星……首都星的夜晚有三颗月亮,少一颗不会有什么的= =。
车速降低,悬浮于透明薄膜之上,薄膜上嗡的一声气鸣之后打开一个口子,小星船舱门打开、放下舷梯,莱恩和奥斯顿相携着下车,身后跟着屁颠屁颠的大福,大福旁边走着原初,说好了要贴身保卫将军的,接受了任务的原初就会一丝不苟的执行。
小星船让代号零开了回去,谁让代号零现在的小身体没有任何作战功能呢,只能够委屈吧啦地走了。
站定在天梯上,舷梯收回,透明薄膜一声短促的嗡鸣后缓慢关上,合上的那面薄膜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视屏幕一样画面闪烁,一两秒之后恢复正常,又是蓝天白云的摸样。说来也是讽刺,薄膜呈现出来的画面并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通过科技手段过滤的天空,何为过滤,就是把一切真实屏蔽在外面。
天梯是临时下落点,楼梯盘旋而下,可以选择坐电梯亦可以自己走楼梯,五层楼的高度。有高大的树木栽种在天梯旁边,树上开着玉兰一般的花朵,楼梯扶手边有花槽,或紫色或蓝色的小碎花点缀其中。莱恩和奥斯顿选择了走路,原初跟在身后,大福跑前跑后忙个不停。
走下天梯,奥斯顿辨别着方向,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区竟然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有多久没有用脚走东城区的道路了?以往休息,回家后工作依旧不断,忙碌填满了生活,来去皆是匆匆,哪里有空闲和心情去看周围的景色,缓下脚步发现,东城区的街区原来这么美。
街道不宽,两侧种有香樟作为行道树,树木之间立有造型别致犹如飞鸟展翅的路灯。街道两侧是各家的房屋,有大有小,大的占地几十亩,视线越过墙壁一眼看不到任何建筑的身影;小的玲珑别致,一幢别墅、一个小院,仅此而已。
各家喜好不同,有些人家墙壁收拾得干干净净,粉刷着白漆;有些人家任由墙壁攀援着植物,蔷薇、藤萝、夕颜等等,盛放的花朵看不出夏娃市的季节已经步入秋天。莱恩和奥斯顿转个弯,一株种在街区正中央的高大紫藤跳入眼帘,垂挂下来的紫藤花如瀑布一样,清风徐来,紫藤花动,层叠的花海起起伏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有几只蓝色的大翅蝴蝶飞近了紫色的藤萝,轻缓扇动的翅膀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莹莹蓝色光辉。
大福好奇地靠近了过去,抬起前爪扶着树干,仰头看着垂挂下来的紫藤花,紫藤的幽香让它鼻子有些痒,来回晃着脑袋。忽然一只大翅蓝蝶飞近了大福,在大福的目光中停在了它的鼻尖。
“阿嚏~”
鼻子被打扰,大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喷嚏的后坐力挺强,大福滴溜溜向后滚了一圈。白色的小兽站了起来,害羞地抬起爪子蒙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冲到主人的脚边,一本正经得仿佛刚才的糗事没有发生过。
奥斯顿心头蒙上的阴云彻底散去,轻松地说起了自己起初只是执着于孩子的原因,“曾曾祖父留下了几条遗训,其中一条你知道了,就是不能够舍下老宅,第二条是继承了老宅的家族族长年满五十无子,就必须在亲人子嗣里择优过继,保证家族血脉不能够中断。第三条……”
曾曾祖父留下的遗训只有五条,事关家族发展和承继,其它三条就不多说了,在此不是很重要。奥斯顿适配成功时已经四十岁,在此之前亲族等不及他五十岁的到来,积极地给他推销自己的孩子,目标直指奥斯顿名下的一切,他们毕竟姓道尔顿,被人利用、利用别人等等,给奥斯顿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更加令他恼怒的是,他们以遗产法要挟威迫他。
曾曾祖父留下家训时在最高法院做了登记,有效期一千年,在有效期内,所有道尔顿家族的成员都必须遵守,违反者别想从家族基金里拿到一分钱,对族长的要求更是苛刻,不过继孩子,名下所有财产都会被暂时冻结、职务暂停等等。
“我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的原因,你现在知道了。”奥斯顿看着不够真实的天空,透明薄膜呈现在人眼中的只有美好的一面,天空中漂浮的霾被“过滤”掉了。“我不是为了那些财富。”
“我知道。”奥斯顿对物质真没有什么需求,吃的如何、穿的如何,在以前是从来不关心的,常年吃食堂、一年四季穿军装就能够过。
“我不想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他们辛苦经营的一切落到不懂的人手上。”奥斯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时常到他眼前乱蹦跶的几个亲戚身后有多少只手推波助澜,他不是傻子,他知道!不过是欺他人少单薄、年轻势弱,他咬牙挺着都不会让背后之人如愿,还不时反击回去,道尔顿家的子孙不是孬种。
本家势弱,一直是道尔顿家族在外人看来不够强大的原因之一,家族内部又不和谐,看起来就更加漏洞百出了。
“现在有我了。”
道尔顿看向莱恩,莱恩笑着说:“以后本家不会人少力弱,他可是大哥,要给弟弟妹妹们做好表率的。”莱恩轻抚奥斯顿的肚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还未出生的孩子扔去了一串事儿,未来可是孩子们的,他们这些老家伙以后就回E69种植星种田养牛,时不时给孩子们邮寄点儿土特产、拍点儿照片,想想就很美好。
奥斯顿莞尔,“可不能够给孩子太大的压力。”
“你应该想,他是我们的孩子,承压能力非常强。”
奥斯顿反驳,“那也不是让他承受太多的理由,我是没有办法,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拥有幸福的童年、少年。”不是在繁重的学业和训练中度过的年幼时期。
莱恩:“……”他忽然觉得以后教育孩子是个大事儿,“你说的对。”以后奥斯顿把控大方向,他给孩子开小灶好了。
散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特别是和喜欢的人肩并肩慢慢走,轻风带着花香萦绕鼻尖、暖阳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叶不时跳跃到身上,是午后安静的小美好。
奥斯顿说:“我以前不懂曾曾祖父为什么要留下这些遗训。”
“现在呢?”
“我懂了。”奥斯顿看着莱恩说:“为了故人。”为了七百年前的真相,为了秦家后人有一日能够找到这里,还公平于天下。
···
首都星亚当市上午八点五十分,位于大学城旁边的帝国机甲研究所门口站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岁的样子,面目柔和、气质温润,脸上带笑,看着非常亲和,这人正是准时前来赴约的莱恩。
研究所不是高大的建筑,林木隐匿间房子只有低矮的三层楼高,与周围动辄三四十层的建筑相比,矮小的就是高楼大厦的重孙子,没满月就出来工作给自己挣奶粉钱了。低矮的建筑占地面积却很大,莱恩查过,对外公布的官方数据是占地六千多平米,有五十多个研究项目在建筑内同时进行。
五十多个项目指的是立项的大项目,这些大项目下还有繁杂的子项目,涵盖的学科极多,因此有幸进入帝国机甲研究所工作的人并不是只有机甲相关专业的,还有其它,比如材料应用学、AI编程、人体解剖学等等。
所有的专业最终结果都是为了机甲制造而服务,所以在这所研究所里机甲专业的人才是最牛掰的。
甭管是机甲设计、机甲维修,还是机甲制造、机甲应用学,只要带着“机甲”二字的研究员走路都带风。
所有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入这儿,不仅仅是因为高收入、高待遇,更因为踏进这儿就代表着荣誉和社会地位。
现在,莱恩就站在帝国机甲研究所的门口,比自己的计划提前了十到十五年。
“莱恩·史密斯……”守在机甲研究所门口的不是普通的门卫,而是帝国首都星的驻军,拥有发现敌情、直接开枪的权利。高大的黑人守卫一手端着枪,一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他的姿态看起来懒散,门口的守卫也是稀稀落落,但以莱恩观察一瞧就知道,外松内紧才是真的,凡是有人觉得这儿好闯,胆儿肥地闯进来,等待他的就是枪子儿突突突。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准入证编号,警卫的眼神骤变,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莱恩,“先生是麦克亚大师的客人,入门后会有机器人为你引路,在研究所里只要不去一些0级地区,其它地方先生畅通无阻。”
研究所内按照重要性的不同,各个区域分为0、1、2、3、4、5六个级别,数字越小,级别越高。
轻装简行,就带着一个背包的莱恩点点头,“谢谢。”
“先生刚才直接给我看你的准入证就可以,就不用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了。”警卫的态度一改之前的冷漠,变得非常热情,“机器人门口有一排,您只要把准入证调到个人终端的首页,对准机器人扫一下就好,它会为你提供周到的服务。”
莱恩再一次表达了感谢,“谢谢。”
警卫不免好奇地看着莱恩,态度这么稳的年轻人他头一次遇见,会不会是做了基因驻颜术的科技大拿?只要肯花钱,直接作用在基因上的整容手术现在也是提供的,爱美是人类亘古不变的追求。
“那就不打扰先生了,先生请进。”
莱恩再再一次说:“谢谢。”迈步往里走,他可是曾经连着对一千多名参战士兵挨个说谢谢的人,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表现出来的情绪都稳如泰山。
看着莱恩逐渐远去的背影,黑人守卫忍不住揣测,这究竟是哪位大牛,竟然获得了麦克亚大师的亲自邀请,他在这儿守卫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没有分类的准入证,在今天以前他还以为无分类准入证是同伴之间流传的传说呢,现在他成了见证传说的一份子,以后势必成为传说的一部分。
比如很久以后当人们说起伟人莱恩时,就会说他第一次踏入机甲研究说接待他的守卫是XXX。
这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呢,黑人警卫也不会想到自己接待的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就连莱恩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够再伟大一次。
扫了一台机器人,机器人是圆筒状,估计设计者是古地球时期系列电影《星球大战》的爱好者,研究所的引路机器人与电影里面的别无二致。莱恩在机器人带领下进入了灰色的六角形建筑,这幢大楼被外界戏称为六角大楼。
“上午好,莱恩。”麦克亚大师的声音从机器人的身上传出。
莱恩说:“上午好,高斯。”
他拿着编号003的准入证进入大楼的那一刻,高斯·麦克亚的个人终端就收到了提示,自己邀请的客人来了。
“我非常期待与你的见面,我现在在C区1-003实验室,等你过来。”
“稍等,我正在A区穿过隔离门,马上就到。”
六角大楼每一个角都对应着一个字母,以此划分为7个区,六角的AB…F以及中间的O,大概是觉得O与中间更配哦。
各个区功能不一样,去每一个区之间都有隔离门,一路上莱恩见到了许多行色匆匆、没有言笑的工作人员,见到了许多不同型号的机器人,速度同样不低,曾经有人说过工作人员的步率侧面体现了一个地方工作情况和欣欣向荣的程度(绝对不是秦锋·安德森说的),按照这个标准来判断的话,帝国机甲研究所无疑是最好的。
路过B区,这里的的主要功能是对外展示,走廊内就镶嵌着许多玻璃橱窗,陈列着许多机甲部位,甚至有战场上下来的,依旧带着硝烟的痕迹和虫族啃咬的伤痕。
莱恩对这里感兴趣,但没有多做停留,自己目前能够接触到的密级最高的实验室等着他呢。在机器人的引领下,莱恩二十分钟后走到了位于C区地下三层的1-003实验室门口,果然如他所料,研究所不是表面呈现给世人的那么简单。地上的三层矮小建筑不过是给人看的冰山一角,地面之下的空间肯定更大、更深,藏着的秘密更多。
1-003实验室的灰色大门在莱恩眼前打开,门扇有两层,左右两边收回,进入后还不是实验室,是个更衣室,机器人带着一点儿童音的合成声音说:“史密斯先生,实验室内不允许静电的出现,请在这儿换上实验服。墙上衣柜内就有新衣服,您踩一下墙角的气门就好,柜门会自动弹出。您不需要忧虑自己的隐私受到威胁,在您换衣服期间,我会处于待机状态,更衣室内没有监控设备,等您换完衣物后拍我一下就可以唤醒我,要轻轻的哟,小六会疼的。”
机器人还知道卖个萌。
“您的衣物和行李换完衣服之后请放入柜中,我们会保管您携带来的一切贵重用品。”
童言童语很可爱,莱恩甚至动心思以后给孩子做一个会卖萌的保姆机器人,就用这样的声音,哼哼,然后把原初导入进去。
实验服是浅蓝色,质感很好,不输于任何大牌衣料,更加奢侈的是这衣服竟然是一次性的,莱恩感叹,果然是用“帝国”开头的,就是有钱,经费大大的有啊,要是当年他有现在的设备,别说原初了,他还能够做一个原二郎出来。
往事不多说,换好了衣服的莱恩在圆筒形状的机器人脑袋上拍了一下,激活了机器人,乖巧的童声重新响起,“史密斯先生好,小六很高兴再次为您服务。换好实验服后,您可以进入下一道门了,在那里你要接受一次一个小小的身体表面清洁,时间约二十秒,二十秒后就可以正式进入实验室了。小六会待机在这儿等您归来,要记得唤醒小六哦,小六很期待为您继续服务。”
“谢谢小六。”
机器人小六脑袋顶上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不用谢。”本以为程序就此结束,没想到小六的脑袋灯闪烁了两下后说:“史密斯先生是第一个对小六说谢谢的人,小六很高兴,谢谢你。”
说完,小六移动到墙边,和另外一些形状差不多的机器人待在了一起,待机状态的它头灯有一个红灯长亮。莱恩看了一眼小六,若有所思思。他没有在此多逗留,转身走到了下一层门边,在清洁室内接受了二十秒的体表清洁,就是轻柔的风包裹住自己,风的味道有些像甜品,等清洁结束,通往实验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巨大的、拥有暗色金属面的实验室进入莱恩的视野中,目测实验室六百平米、五十米高,墙面拥有不规则的起伏和凸起,凸起部位会有淡色的蓝光闪烁,整个实验室呈现出来的科幻和高精尖让初入此地的土包子莱恩感觉到惊奇不已,很想特别没有品位地与墙壁合影,回家后给奥斯顿看。
先忽略墙壁,看看房间里有些什么。
三个直径有十五米的低矮实验台,两个实验台空着,其中一个实验台上放着一台身高超过十米的半成型机甲,机甲的形状不是人形,是一头被架起来的、后爪着地的狼,狼型机甲的身上插着一次性数不清楚数量的连接线,连接着各种机器,有许多科研人员在机甲的脚下、身上工作着,在地下的一群人中就有麦克亚大师,众多科研人员围着他听候指令。
莱恩扫了一眼人群后就把目光放在了机甲上,他曾经在工作手札上写过——机甲的外形完全不用拘泥于人形,猛兽各有各的特点,比人类更加擅长捕猎的它们绝对能够给机甲制作带来更多的灵感。
灵感是很有,但如何克服与驾驶员的同频率紊乱是个大难题。
七百多年前的秦锋·安德森只是提出了一个构想,数百年后有人将之实现,不得不说莱恩心中非常满足和喜悦。
“莱恩。”
莱恩看向被研究员围着的麦克亚大师,他正朝着自己招手,迈步走了过去,有外人在的情况下,莱恩保持了一些自身的神秘感,所以他说:“麦克亚大师。”
高斯·麦克亚眼中划过笑意,“看到狼型机甲是什么感受?”
“很震撼。”一头狼后腿直立站着,画面太美,但他愿意为了机甲事业多看几眼。
周围的科研人员打量着莱恩,心中纷纷揣测,这个麦克亚大师亲自喊来的年轻人究竟是谁。
···
套用一句非常普遍适用的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莱恩在机甲研究所探秘的时候,奥斯顿正在家中安闲地享受着好时光,有腹中的孩子陪着、有大福在脚边钻来钻去,坐在窗边晒太阳看书的他觉得整个人因为懒怠沉重了几分,但内在的灵魂轻了许多。放下手上的工作,不去考虑那么多原来是如此的轻松。
两个多月以后就是国庆日,要进行全军大阅兵,金十字军团被挑选出来的战士在一个月后会陆陆续续来到首都星的阅兵营,在战士们具体训练前,长官们需要提前布置好工作。奥斯顿总领了主要工作后将工作分给多位副将,由他们负责具体执行,他只要看一些汇总报告,等训练时偶尔去一次现场就好。
在家里面的日子非常安逸,已经知道自己不足的老家人们开始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小主人,提供的照顾就越来越贴心,特别是有了莱恩的安排,家里面不缺颜色漂亮又没有刺激性气味的鲜花装点。劳拉和自己的儿媳妇充分发挥了女性的优势,给家中添加了许多可爱、漂亮又和整体环境不突兀的小装饰,一只歪着头的陶瓷小黑猫站在花架边缘、一排李子大小的金属小装饰藏在桌沿……椅垫仔细看,上面的花纹竟然是绿色的小士兵。
不经意间就能够发现这个家的改变,再也不是沉闷的、单调的黑白色。
而奥斯顿的手边永远有一盘草莓的存在,E69的草莓植株还没有送来,首都星的小个子草莓味道也不错,草莓的香味浓郁、果肉紧实、不容易磕碰坏,酸酸甜甜的非常适合当零食,一口一个地吃根本就停不下来。
厨师做中餐的手艺只是起了个步,就不拿出来献丑了,但是他做西餐是老手,给奥斯顿烤了一个磅蛋糕,质地密实的蛋糕体上面浇淋了一层蜂蜜,装点上了切碎的草莓颗粒,最后切成片,和味道微苦的奶茶一起吃,绝对是最好的。小甜点有了,当然不缺主食,奥斯顿提出想要吃意面,厨师就做了一锅番茄肉酱面,里面还放了蘑菇片,两面煎得焦黄的鳕鱼片有着淡淡的香草味道、上面点缀了一些白松露,南瓜玉米蔬菜浓汤里有两颗粉嫩的虾仁,一节甜玉米、一段紫薯、一半土豆都是蒸的,切片的秋葵和鸡蛋在一块儿变成了口味清淡的炒鸡蛋,边缘放上了一点番茄酱。
这些是符合奥斯顿口味的饭菜,不再是传统的红酒牛排、色拉浓汤……
知道怀孕后,身体的各项症状都变得明显,奥斯顿变得嗜睡,吃完午饭不久就忍不住哈欠连天,他强迫自己站立了二十分钟后才上楼进入梦乡,枕着莱恩的枕头,睡梦里都是莱恩的味道。
道尔顿家老宅的门外,两个人推推搡搡地靠近,他们身后二三十米远处,拖拖拉拉地走着一群人,大致地数一数估计有十四五个。夏娃市午后的太阳正好,晒得人昏昏欲睡,不允许地面驾驶车辆的众人只能够慢慢吞吞地往目标走。
走得最快的是两个男人,一个脸上皱纹明显,染过的头发根部已经长出了白色,是个年龄肯定超过250岁的老年男子。在抗衰老面前人类已经走出了很远,但依然没法和自然作对,年龄超过二百五十岁脸上的皱纹就会越来越深刻、头发不可抵抗的开始脱落变白、牙齿松动、钙质流失、味觉退化等等等,科技无能为力。另一个脸上微带风霜,额角有几根白发,淡棕色眼眸、黑青色眼底的男人,这人奥斯顿和莱恩昨天还见过,是奥斯顿的大伯毕维斯·道尔顿。
“你们家孩子一窝一窝的下,那么个小破房子住得下?”老男人指着老宅厚重威严却非常朴素无华的大门,咬牙切齿地说:“你看看,你睁大了眼睛看看,这里面十多亩地呢,房子特别大,随便你们怎么住,不不不,住我们所有人都行,别忘了,我们都姓道尔顿,我的曾祖父是大将军詹姆·道尔顿最小的弟弟!你呢,你可是奥斯顿的大伯,上一代的长子,这个家本来应该是由你来继承,最后哪里会落到奥斯顿这个不近人情、不敬长辈的混账手里!”
毕维斯别看眼睛,低头看地。
老者心里面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扶不上墙的烂泥,孬种,道尔顿家怎么会这样的蠢货。心里面轻视,但老者脸上表情是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悲愤,摸着自己的胸口声嘶力竭地说:“这些话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许多许多次,次数多得已经数不过来,但是你呢,一点点作为都没有,奥斯顿他老子、你那个好弟弟刚死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样子,当年的豪情呢?你们家的现在的日子可是比那时候难过多了。”
“不是的,不是的。”毕维斯讷讷地说:“那时候我年轻,被金钱权势晃花了眼,做了错事,
已经对不起奥斯顿了。叔,我就不去了,我和娜娜回家。”
老者:“……”忽悠了半天,临门一脚的时候缩回去了,天哪!”
“不能走,混……”老者猛然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唾骂,连忙改口,“混到我们现在这个惨样已经够可怜了,我们也姓道尔顿,本家应该好好优待我们。奥斯顿四十多了,时间过得很快的,眼看着五十要到来,他还没有适配对象,没结婚怎么生孩子,就算是结婚了,哪里那么容易就有孩子,记得詹姆·道尔顿的遗训吗,年过五十无子他就要失去一切,道尔顿家族的荣光就无人继承,你能够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叔……”
“你要知道现在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道尔顿家族未来。”老者循循善诱,不断地给毕维斯洗脑,“你经常看新闻的,应该知道现在的形势吧,对我们道尔顿家族可不是很乐观,哪个大家族像我们家一样本家人丁稀少的。毕维斯,你家孩子多,过继一个给奥斯顿,奥斯顿能够从困境中走出来,以后家族的继承人也有兄弟姐妹帮衬,多好。”
“我……”毕维斯的性没有遗传到父亲的果决和坚定,道尔顿家族的标志性黑眼睛他也没有遗传到,自卑是从一出生就带来的,他做不了决定。而且,毕维斯耳根子软,犹豫不决,很容易被说动。
“就按照我说的办,我们这就进去。”老者拍板做了决定,不给毕维斯继续犹豫的机会,“你想想自己一大群孩子蜗居在六十平米大的房子里,想想娜娜,那么有天赋的孩子想上帝国艺术学院却没有办法,不就是缺钱少人的嘛,只要你以后住进老宅里,想要什么没有,想让孩子们完成梦想就能够完成梦想。”
毕维斯低下头,他想起的弟弟去世的时候,他被另外一位族人说动,企图威逼才二十多岁的奥斯顿,自己以长辈的姿态入住老宅,管控道尔顿家族以及奥斯顿的生活……当然是没有成功的,只是二十岁的道尔顿就表现出了相当老练的手段,平复了家族内部的骚动。他不过是被有心人推出来的小丑和靶子,明白这一切的毕维斯羞愧难当,就没有和奥斯顿再联系过。而那位在族人中上蹿下跳的族人,毕维斯再也没有见过。
有人说,那人被奥斯顿派人做掉了。有人说,那人被扔到了偏远星球做苦力,此生再无出头之日。有人说……
无论是真是假,奥斯顿都展现出他的冷酷手段,让有小心思的族人不敢妄动。十多年过去,有些人按捺不住了,利用詹姆·道尔顿的遗训开始做文章。
毕维斯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他年轻时意气用事,不顾父亲的反对投身入绘画行业,走出这道门时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在艺术界崭露头角、扬眉吐气,可是没有,父亲说得对,他对自己的认识不够,在绘画上没有天赋,画出来的东西匠气十足,毫无灵气,这样的作品满大街都是,星网上随便买一张只要十几二十星币。
“爸爸。”
胳臂被揽住,毕维斯拍了拍女儿娜娜的手,“我们走吧。”
道尔顿家族的大门被撬开,严肃的绅士鲍尔斯接待了这群人。礼貌周全地送上了茶水点心,打开光屏电视给众人看,就是不提邀请奥斯顿下来会客的事情。老者有些憷鲍尔斯,努力昂着头使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其实色厉内荏地喊着,“长辈来了,奥斯顿怎么还不来?当了帝国上将难道就忘了本,不认穷亲戚了?呵呵……呵……”在鲍尔斯淡漠的注视下,老者渐渐说不出来了。
鲍尔斯满意地收回了视线,淡声说:“你们稍等。”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时间还早,怎么可能去喊午睡的将军起来,这些人等着吧。
等待是最消耗耐心的事情,一行人,八、九个大人,五六个孩子,很多人失去了耐心,特别是一些年幼的孩子,在父母灌输的理念下,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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