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月觉得自己最近睡得很是不安稳。
明明是燥热的夏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却总是觉得凉飕飕的。家里的空调制冷早就不管用了, 现在苏白月只靠一架小小的电风扇去暑。前几天总是被热醒, 这几天却总是被冻醒。
粘稠的黑夜里,热风呼啸,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抵在凉席上。
苏白月努力的想挣扎, 但身体却僵硬的连动都动不了。丝丝扣扣的凉意爬上她的肌肤,侵占四肢百骸,一点缝隙都不留的将她密实罩住,她羞得面红耳赤, 长发散乱,努力的想睁开眼睛, 但眼皮沉沉的就像是坠着千斤。
夏天真的很热。
苏白月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裙。半旧的纯白色睡裙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抓痕褶皱,拢起的弧度撑开睡裙, 像是拱了个人。苏白月那身子白皮又细又白, 香汗淋漓。
猛地一下从梦魇中惊醒, 苏白月瞪着一双眼缓了口气,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整六点。她要起床去上学了。
苏妈妈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饭,大开的窗户外传来弄堂里早市的喧闹声。馒头、油条、小馄饨等的香味铺天盖地的涌进来,将房间里沉闷的气氛一瞬清扫了个干净。
苏白月捂着自己羞红的脸, 使劲甩了甩脑袋。
难道是高三压力太大,才让她做了这么羞耻的梦?不不不, 一定是昨天王倩倩的颜色小说影响了她。
刷牙、洗脸、换校服。苏白月站在穿衣镜前, 看着自己胸前那个五指分明的掌印, 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什, 什么东西?
她赶紧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来擦,但是那块掌印就像是胎记一样盘踞在她的心口,掐着那刚刚发育成熟的地方,显出一种狰狞而极富有占有欲的轮廓。
苏白月用力咽了咽口水,整个人都在恍神。
外头苏妈妈在叫,她胡乱套好衣服,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
王倩倩是苏白月的闺蜜,两个人就住在对门。她们一起出门,苏白月拉住王倩倩,“我有事要跟你说。”
王倩倩打着哈欠,声音懒洋洋道:“你有小秘密了?”
苏白月拉着人走到角落,拉开自己的领口给她看。
王倩倩看了一眼,然后挺起自己的大胸,“我是D,你是B,没的比的。”王倩倩比苏白月要丰腴一圈。
“你看不见吗?”苏白月心慌的厉害。
“粉红小碎花外加盗版凯蒂猫?”这是苏白月今天穿的内衣图案款式。
“不是,就是,你没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吗?比如……手掌印……”
“没有啊,”王倩倩一个机灵,看向苏白月的目光陡然意味深长起来,“小白,你不会是……自.摸了吧?”
苏白月涨红了一张脸,使劲把人推开。
你才自.摸呢,你全家都自.摸!
……
到了学校,天气正热,教室里开了空调,大家都在复习。
王倩倩不跟苏白月在一个班,不过两个人是隔壁教室。
走楼梯的时候王倩倩听到有人在谈论何泽延,就扭过头去扯苏白月的袖子,“小白,那个何泽延是你同桌吧?听说失踪好几天了,都报警了还没找到人。”
苏白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王倩倩继续道:“我还听说他是个私生子,他妈死了,他爸也不知道是谁。这个人阴阳怪气的不爱说话,被你们班的人孤立,还总是被学校里的那些小混混欺负。”反正没爹没娘的,老师也不喜欢他那个阴沉的性,从来都不管,所以那些小混混欺负的肆无忌惮。
王倩倩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何泽延确实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苏白月常常能看到他穿着那件洗的发白的校服坐在课桌前发呆。
何泽延的头发留的很长,几乎遮盖住了半张脸。苏白月从来没看清楚过他长什么样子。
虽然她跟他是同桌,但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掰的过来。
“小白,你说这顾泽延,不会是被那些小混混给杀……”
“别胡说。”大家都是正直的好青年,根正苗红的祖国花骨朵。苏白月打断王倩倩的话,将人推进了教室,然后自己拿着书包进了隔壁教室。
果然,今天的何泽延也没有来。
苏白月跟何泽延做同桌的时间不长。她是个软和性子,老师就喜欢把那些闹腾的放她身边。
在苏白月身边坐过的刺头,一看到她那张软绵绵的脸,当时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小白,你的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吧。”前桌的李玲转过头来拜托。
苏白月刚刚把数学作业递给她,她旁边的窗户就被敲了一下。
班主任李大头瞪着一双眼站在那里看。光明正大的偷窥。
李玲赶紧扭过了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苏白月,你出来一下。”李大头道。
苏白月脸红红的收好数学作业,跟着李大头到了办公室。
“苏白月,你是不是住在平安街的幸福花园?”
苏白月点头。
“那你晚上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替老师多留意一下八幢六零三号?看看有没有人。”李大头道:“那是何泽延他妈妈留给他的房子。他这么多天没来学校,又什么消息都没有,我有点担心。”
李大头本名李投,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因为头大,所以被取了这个外号。
苏白月点头,晚上放学的时候跟王倩倩回家,特意绕了一下八幢,没看到六零三有灯光。
看来是还没回来。
苏白月回了家,苏妈妈已经做好饭了。
苏白月扭捏着走过去,扯开自己的领口跟苏妈妈道:“妈,我觉得自己胸口有点痒。”说完,苏白月扯开了自己的领子。
苏妈妈低头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苏妈妈反应平常,苏白月沮丧的低下了小脑袋,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进了房间。
苏白月又试了用手机拍照,但里面依旧什么都没有。
事实证明,现在这个巴掌印,只有她自己看得见。
苏白月更心慌了。她害怕,她总是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
夏日容易犯困,苏白月趴在书桌上做作业,就这么睡过去了。
她觉得自己的小腿有点痒,但身体沉甸甸的动不了。那股子痒意顺着肌肤往上爬,就像是附着了什么东西一样。
只开着一盏小鹿台灯的房间里,窗帘紧闭。
小姑娘穿着暖白色的睡裙趴在书桌上睡觉,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顺着她胸口向外扩散,慢吞吞的将她包裹住,温柔的就像是情人的手。
睡梦中的苏白月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她努力的想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那股窒息感更加浓厚,几乎要淹没她整个人。
“小白?”苏妈妈推开门进来。
一瞬间,屋子里的压抑感和窒息感消失无踪。
苏白月睁着一双迷蒙杏眼,声音软绵绵的道:“麻麻。”
“作业写完了就去睡吧。”
“嗯。”苏白月迷迷糊糊的乖巧爬上床。
苏妈妈替她关灯。
房间陷入黑暗,那股黑气又渐渐聚拢过来,渐渐显出一个纤瘦人形,像是一个男人。
苏白月觉得有点冷,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连脑袋都埋了进去。
窗户没关,吹进来一阵疾风,将那黑屋吹散了。
被吹散的黑雾顺着被褥的缝隙,又尽数钻了进去。
“好冷。”苏白月嘟囔了一句,裹紧自己的小被被。
……
苏白月感冒了。
王倩倩看到她的时候就被她那一脸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小白,你简直就是天才啊,这么热的天都能被冻感冒。”
苏白月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红通通的浸着生理性眼泪,纤细睫毛沾着眼泪水,一眨一眨的像把小扇子,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哎呦,我们的小可怜,真是可爱死了。”王倩倩搂住苏白月的脑袋就是一顿盘。
苏白月被晃得头昏眼花的拉住王倩倩,“红灯,红灯。”说完,她看到旁边一个老奶奶拄着拐杖要穿红灯,她赶紧顺手去拉,却没想到自己的手居然……穿了过去?
“小白,你干什么呢?”王倩倩奇怪道。
苏白月瞪大一双眼,努力看过去,只见自己身边空落落的哪里有什么人。
啊,烧糊涂了。
苏白月自我催眠。
到了学校,苏白月迷迷糊糊的坐下来,因为实在太困,所以直接就趴着睡着了。
她是被额头上的冷意冻醒的。
苏白月失踪了一个星期的同桌突然出现,身上还是那件洗的发白的校服,头发依旧长长的遮住了脸,此刻那只苍白骨感的手正搭在她的额头。
“发烧了。”何泽延的声音带着少年青春期的嘶哑感。
苏白月赶紧坐起身,勉强朝他笑道:“嗯。”
何泽延收回手,掩在密实头发下的双眸定定的盯着她看,然后突然指了指窗外。
苏白月转头看过去,李大头正探出他的大脑瓜在暗中偷窥,看到何泽延来上课了,还把他叫出去问话。
何泽延一走,坐在前头的李玲就开始兴奋的八卦,“哎,你们知道吗?今天何泽延是坐车来上学的。我爸说那辆车起码百万。不过值钱的不是车,而是那车牌,我看到了车牌号,全是8。我有照片,给你们看。”
前面吵嚷的厉害,苏白月实在太困,又趴下去睡了。
她是被一阵又一阵“何泽延”吵醒的。
原本人人嫌的何泽延身边居然围了好几个同学,目标都是李玲早上说的那辆车。
“何泽延,那是你家谁的车啊?不会是滴滴吧?”
何泽延低着脑袋不说话,一如往常。那些同学见问不出什么,都无趣的走了。
周围人一空,何泽延转头,见苏白月盯着自己看,就一本正经的道:“可以说给你听。”
什么?
苏白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何泽延道:“爸爸来找我了。”
苏白月从王倩倩嘴里听说过何泽延是个私生子,所以他的爸爸是……
“是何家对不对?何氏集团!”李玲兴奋的转了过来。
说起来,何泽高中也是一家私立贵族学校,实力雄厚。除了像何泽延和苏白月这种靠成绩,还有王倩倩和李玲这种靠关系和家世进来的,其余大部分都是有家底的人。
被李玲一插嘴,何泽延又闭紧了嘴巴开始自闭。
但李玲这个大嘴巴哪里忍得住,只一节课,整个学校都知道何泽延是何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了。
说起这何氏集团,也是上流社会中的豪门贵族。只是似乎不是很有福,孩子一直很少,只有一个独女,不然也不会把何泽延这个私生子给认回去了。
今天轮到苏白月值日,王倩倩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在隔壁教室写作业等她。
苏白月去打扫厕所前头的那块公共卫生瓷砖地。
女厕所是她负责,男厕所是何泽延负责。
苏白月本来就在发烧,拿着拖把这一下那一下的整个人都有点脱力。
何泽延伸手把苏白月的拖把拿了过来,“你休息。”说完,他开始帮苏白月拖地。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苏白月刚刚说完,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疼。
“那个,我去上个厕所。”苏白月不好意思道。
何泽延闷不吭声的拖地,点头。
苏白月赶紧进了厕所。
已经放学,学校里基本没有人了。
今天天色不是很好,厕所背阴,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窗户口。苏白月上完厕所出来,撞到一个男同学。
她道:“不好意思。”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后是女厕,“同学,你走错了了了了……”
这位同学你怎么没有头。
苏白月还没“了”完,这位没有头的同学就伸出手瞄准了她的小脑瓜。
“咕叽咕叽……”
苏白月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撞到身后的人。
“何何何何……”
何泽延伸出手,苍白纤细,一把掐住那位没有小脑瓜的同学,声音嘶哑道:“不准欺负她。”
没有头:我没有头,我只是走错了!我只是想问路!
没有头一下子就被掐散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苏白月还坐在地上,她戴着口罩,怔怔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何泽延,然后突然猛地一下扑进他怀里,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
作为一个纯唯物主义者,苏白月觉得自己的三观发生了颠覆性的转变。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四周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鬼来。
何泽延小心翼翼的把一只手放到苏白月的纤细背脊上,然后另一只手狠狠一抓。
那只企图去碰苏白月小脚脚的鬼就被掐成了一缕烟。
我的。
谁都不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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