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7章

    这部电视剧拍摄周期短, 演员档期也非常有限，就分了AB两组同时拍摄, B组主要负责的是无主演在场的那些场次的戏份拍摄。

    这次剧组虽然出了点小状况, 但除了引起精神上的恐慌之外, 并无造成什么实际后果，上面大老板不叫停，戏自然还得接着拍。

    A组几个主演有名气有身价又有粉丝，多少得顾着点，B组这边却都是些十八线小透明和需要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的普通工作人员, 前者赔不起违约金, 后者丢不起工作，这不大晚上的还在任劳任怨继续拍摄。

    这边一个不知道对他们男主演做过什么不可描述事情的长发女鬼还没完全搞定, 那边B组突然又在这时候集体失踪……

    监制身子晃了晃,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脸彻底白了：“怎……怎么会这样？”

    沈天泽垂眸看他一眼，察觉他态度明显不对，皱眉沉声问道：“都一并说了吧, 你们剧组还出过什么事？”

    发现终于轮到自己了的监制：“……”

    ……该来的总是会来。天道好轮回, 苍天饶过谁。

    他面色一下子就又变得十分复杂，像是有几分羞赧，更多的还是惧意，顿了顿, 才道：“B组那边前几天有个场工搭景的时候, 意外摔死了, 我们怕这事传出去不好，也怕影响拍摄，就找了点关系，把这事压了下来……这次出事，严赫那边一直说是听到女人说话，那个场工是个小男生，冥币也是出现在A组，我就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监制说完，就见沈天泽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反倒是老板娘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他莫名有点体会到对方刚才的心情了，不由辩解道：“……真的是意外，要是他杀，我们也不可能有这本事能压得下来，剧组本来想给他家里赔点钱的，可那孩子是孤儿，才刚读大三，导演系的，听说是个老实孩子，是过来这边挣学费顺便学点东西的，谁能想到……哎……”

    沈天泽对这个乱七八糟的剧组也是很无语了。

    苏念见他似乎还想继续啰嗦下去，摆了摆手：“先过去看看吧。”

    ***

    B组拍摄场地在清河上游的山谷中，离村子有一点距离。

    车子不能开进去，下了车还需要步行一小段距离，夜间气温低，监制下了车，不由裹紧了长羽绒，只恨不得把头也缩进去。

    从下车的地方只需要绕一个弯就能进山谷，剧组开夜戏，原本应该一下了车就能看见灯光，这会儿只能看见雾蒙蒙的一片黑，呼啸的山风还时不时呜呜咽咽地响起，说不出的阴森诡谲。

    监制都后悔得想哭了，他们是有多想不通，才会想着要搞实景拍摄呢，绿幕不好吗？又省时又省事，搞个一毛特效说不定播出时还能在网上博一点话题度，现在这么多人失踪，万一真出事，可怎么是好啊。

    绕过这个弯，雾气忽然变重了。

    前方能见度不过一两米，透过强光电筒，监制似乎看见前方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闪动。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目光，其中一个人影忽然回过头——

    监制：“大师！有鬼啊啊啊啊啊！！”

    他一吼完，就发现旁边那位周大师非常勇敢地朝那几个人影走了过去，然后只见他抬起手……

    ……拍了拍刚回过头那位的肩膀。

    “东宇，你怎么在这儿？”

    监制：“……”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刚回过头的是个年轻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样貌气质都还不错，监制一瞬间可以说是真的很尴尬了，好在这些人都惦记着正事，没人顾得上他。

    “接了个单子，前段时间有个姑娘在这附近意外失踪了，我们一路追查到这里……”季东宇说着忽然看到周隋旁边的小姑娘，今天穿了件带毛帽子的轻羽绒，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越发可爱了，“小师——嘶”

    周隋见他竟然还敢乱动心思，不着痕迹地重重掐了他一把。

    “……”季东宇默了默，只好又讲回正题，“追查到这里，就发现似乎有人在这儿布了个结界，里面隐隐还有阴煞之气透出来，因为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很危险，我们刚刚正商量要不要都进去，然后就发现你们来了。”

    周隋闻言皱了皱眉。

    他们下午没过来这边，也不知那会儿情况如何。

    苏念一听就只觉得好可惜的。

    要是早知道这边阴气这么重，她就不用为了那长发女鬼瞎浪费好多时间了。

    ***

    沈天泽来这一趟就是冲着苏念，关注点自然全在她身上。

    方才季东宇一提有结界的时候，就见她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再提不知多危险的时候，这小姑娘已经拎起自己的小鞭子就要往里冲了。

    沈天泽也不知怎么的，心里蓦地就生出了点无奈感，一把扯住了她。

    苏念正要进去呢，忽然发现自己手腕被那位奇怪的沈先生扯住了。

    她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对方也不说话，不过手冰凉冰凉的，脸色好像也有点白。

    苏念想起刚刚鬼吼鬼叫的监制，隐约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从小口袋里摸啊摸的，翻出了一张小黄符塞进了对方掌心。

    沈天泽：“？？？”

    苏念见他还不放手，只得解释道：“这是驱邪符，拿着这个你就不用怕了。”

    沈天泽：“……”

    那边季东宇朝说完后，又朝身后俩人招了招手，介绍道：“这两位是太清派的蔺行和韩家的韩冉，这次刚好撞上和他们接到同一个单子，就一起行动了，这位是玄天派周隋，他旁边这位是他小师——”

    季东宇顺着周隋往旁边指的手忽然僵住：“她人呢？”

    蔺行和韩冉还有点没搞清状况，便见周隋和季东宇忽然齐齐回过了头，俩人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小姑娘飞快地跑进了结界中，手上灵气乍现的小红鞭在阴气蔓延的黑雾中分外显眼。

    蔺行、韩冉：“？？？”

    周隋、季东宇：“……”

    ***

    苏念一冲进结界，就愣住了。

    随后跟进来的周隋、季东宇和韩冉也有点懵。

    外面还有些普通人，又不知结界里到底有多危险，蔺行便留在结界之外作接应。

    只见结界里是一个风景不错的小山谷，此刻正灯火通明，里面约有三四十人，疑似正是剧组所谓失踪的B组工作人员，打光的、摄影的，以及推轨道的等等全都在各司其职，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都哭丧着脸，一副如丧考妣模样，以及身上带了点浅淡阴气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奇怪之处。

    韩冉刚在外面也听说了此事，一脸懵圈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这群人是误闯进结界而不自知，所以还在自顾自认真拍戏？

    苏念以为自己一跑进来，就能有一堆厉鬼可以打，此刻真的是好失望啊，直接哭丧着小脸道：“找个人来问问吧。”

    众人往前略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穿着一身古装的女人，她长了张非常明显的整容脸，此刻正拿着一沓A4纸，一边哭一边念：“呜呜呜……哈哈哈师兄你看这个东西真好玩……呜呜呜……哈哈哈师兄我今天真开心啊……呜呜呜”

    画风可以说是非常神经病了。

    几人：“？？？”

    苏念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古装女人没好气地哭着瞪她一眼：“没看出来我在背台词啊！”

    几人：“……”

    还真看不出来。

    季东宇也是很懵：“背台词你哭什么啊？”

    古装女人见这回问她的是个年轻清秀的男人，态度倒好了一点，十分地看人下碟：“被厉鬼困在这鬼地方出不去，还要被逼着演戏，能不哭吗？”

    只听到了“厉鬼”二字的苏念：“！！！”

    其他几个人：“？？？”

    ？？这厉鬼爱好是不是有点特殊？

    古装女人呜呜呜哭得很伤心，妆花得已经不能看，表情太大，下巴似乎还凹进去了一点：“被逼着演戏就算了，他居然还嫌我脸僵，做不了表情，你们说说看，我脸哪里僵了？”

    几人：“……”

    她问完这句，本来是要想要认真看几人表情的，这下终于发现不对了，不由往后连退了几步：“你……你们是谁啊，我……我怎么从没在组里见过你们？”

    苏念：“我们就是来找厉——”

    见这古装女人已经一脸防备了，周隋赶忙打断自家小师姑：“我们是王总请来找你们的，外面的人已经知道你们失踪了。”

    古装女人抽了抽鼻子：“是吗？你们没骗我？”

    周隋：“你们都这种情况了，我还有骗你们的必要吗？”

    古装女人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们被困在这里出也出不去，命都随时可能不保，还有什么好骗的。

    周隋趁热打铁问道：“困住你们那个厉鬼在哪里？你能带我们去找他吗？”

    古装女人死命摇了摇头：“我……我不去，我好不容易借着背台词的机会躲开一会儿，我才不要过去，他就坐在那边的导演椅上，你们自己去找吧。”

    ***

    这山谷也没多大。

    导演所坐的位置离他们所在地不过几百米，只是背着对这边，这地方阴气又比外面浓郁些，所以几人一开始都没太注意。

    刚走近，就听那边传来一道年轻男声。

    “卡卡卡——王婧你大功炼成要开心，要笑，你哭什么啊！”

    几人：“？？？”

    这导演范还挺足？

    眼见椅子就只有几米远了，苏念已经高兴地拎起了小红鞭。

    然后，椅子上的鬼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突然站了起来，他转过身，面容身形全都显露出来——

    是一个阴煞之气虽然有点重，但气息仍算干净，模样也干净的年轻男生。

    刚刚拎起小红鞭的苏念：“……”

    我真的是信了你们的邪！

    这也叫厉鬼？？？

    那年轻男鬼一看到他们几人，眼睛就亮了起来：“你们是A组新过来的演员吗？真的是太好了，我受够B组这几个整容脸了……”

    “女主演就你了！”他抬手指了指苏念，然后又分别指了指其他人，“你演男主，你男二，你女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快去找化妆师换妆吧。”

    苏念几人：“……”

    年轻男鬼见他们没动静，似乎也有点不高兴了。

    他脸慢慢慢慢地变了，似乎是摔死的，还是脸着地，五官血肉模糊的，阴森森看着他们：“我可是厉鬼噢。”

    B组那一批工作人员集体一脸恐惧：“啊啊啊啊啊！！！你们快答应他啊！！！！！”

    周隋几个仍旧冷漠脸。

    苏念是真的快被气死了，她一天居然接连跑空了两趟，实在忍不住跟小师侄抱怨道：“怎么办，我真的好想一鞭子打得他魂飞魄散啊！”

    像之前李妈妈那次都还好，毕竟事先猜到那些打麻将的鬼奶奶们可能不是厉鬼，也不会太失望，今天都搞得几十人失踪这样大阵仗了，没想到居然只是困住这群人给他演戏！

    季东宇：“……”

    小师……姑生气来也超可爱的啊！

    一脸血的厉鬼：“？？！！！”

    ……这几人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这个小姑娘，她怎么能比他这个厉鬼还凶啊？？

    他刚刚凭这一招吓到了B组所有人，此刻见这方法不见效，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了。

    周隋怕他家小师姑真的忍不住，连忙往这年轻男鬼脸上贴了张符咒，又低低念了句咒语。

    那年轻男鬼身上的阴煞之气很快便肉/眼可见地消失了大部分。

    他似乎是愣了愣：“……我怎么会在这儿？”

    苏念没好气地回他：“我还想问你呢！”

    年轻男鬼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怼，一脸的纯良委屈。

    周隋心念微动，忽然问道：“这结界是谁弄的，你还记得吗？”

    刚刚大家都顾着无语去了，但这年轻男鬼连厉鬼都算不上，只最多被阴煞之气所影响，是绝对没本事弄出这样大一个结界的。

    年轻男鬼闻言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片刻后羞愧地垂下了脑袋：“我想起来了……”

    苏念见他吞吞吐吐，又没好气了：“要说就快说！”

    年轻男鬼：“……”

    QAQ。

    “就是……我死了之后一直在这附近游荡，然后昨天忽然有个奇怪的黑衣男人找上我，他说我魂魄纯阴，非常适合修炼，说我已经死了，人间的规则再也限制不了我，要我诚实地面对内心最真实的欲望……我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他邀请我去他那里坐一坐，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就过去了，可是到他那山洞里坐了一会儿，我忽然就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了……”

    他说着再度低下了羞愧之极的脑袋：“他说给我搞了个结界，让我可以对这些害死我的人为所欲为……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就是忽然非常非常想尝试一下自己当导演的滋味，真是太对不起大家了……”

    B组工作人员：“……”

    苏念几人：“…………”

    现场迷之沉默了许久，还是周隋先开口：“那你还记得那个山洞的位置吗？”

    这黑衣男人引诱普通魂魄，想必并非良善之辈。

    年轻男鬼正想将功补过，忙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

    能布出这样大一个结界，还能以阴煞之气影响普通鬼魂，周隋几人也不敢低估那黑衣男人，商议之下决定由擅阵法的韩冉给B组这批吓坏了的人布一个保护类的阵法，然后四人先一同上山去找那个山洞，回头再破结界，以免惊动那人。

    苏念已经连失望了两回，对这黑衣男人倒是不抱多大希望，兴致缺缺地跟在最后，连小红鞭都不拿手上了，又重新变成小红绳回到了脖子上。

    途中那个年轻男鬼还一直在不停碎碎念：“小欢姐姐平时为人挺好的，我当场工的时候，她也没为难过我，我居然骂她整容脸，我真的是太过份了……”

    周隋几人：“……”

    这小欢姐想必就是那古装女人了。

    还在生气的苏念：“闭嘴。”

    委委屈屈的年轻男鬼：“…噢。”

    QAQ。

    这年轻男鬼记性倒是不错，七绕八绕地带着大家往山林里走，靠近里面的山路已经都尚未开发，好在众人都是玄门中人，体力方面自然都不算差。

    几人离山洞尚有数米远，一股阴煞之气就扑面而来，这股阴气几乎浓烈得有如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