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延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几人从坝上回来。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到了走在杨绵绵身旁的那个高大男人身上。
嘻哈体恤加花裤衩, 走路的动作和面部表情都很自然。
余延微眯着眼睛, 人死亡后, 神经细胞在绝对缺氧5分钟后就会完全死亡。南大那具男性遗体是在捐赠两天后才失踪的, 之前一直在医院的冰柜里。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如果解刨刀在手上, 他真想打开这具遗体看看, 一个已经死透了的身体,他是怎么做到和常人无异的。
似有所觉,正在和杨绵绵说话的白无常抬起头撞上了余延的目光。
余延抿着唇, 视线没有丝毫的闪躲。
白无常愣了愣, 忽然咧嘴朝余延露出了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余延垂下眸子, 那种冲动越发强烈了。
几人走近, 余延这才收起心思,大步走了过来,和白无常并列着站在了杨绵绵的另一侧。
这时,杨绵绵眼尖的看到她爸扶着一个佝偻的老者从三叔家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那个老者,杨绵绵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瞎爷爷。”
老者闻言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说是“看”, 其实只是个动作。老者脸上布满褶皱,眼睑更是深深凹陷进去, 眼眶里根本就没有眼珠。
老者脸上的褶皱更加深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是小绵绵啊。”说完他的脸微微偏了偏, “目光”落在余延的身上, 神色莫名的点了点头, 小声的嘀咕了两声:“不错,真不错。”
身后的杨致远一听这话,心思一动。
杨绵绵并没有听到老者的嘀咕,她走进老者,好奇道:“瞎爷爷今天怎么舍得下山了?”
“是你三婶婶请来的,非得说要请老祖宗来合合八字。”杨致远接过话回答道。
这老者就是当初给杨绵绵批命的老瞎子,村里没人知道他一身堪命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瞎的,甚至连他具体的年龄都不清楚。不过大家猜测,这老瞎子至少是有百岁高龄了,确实当得起一声老祖宗。
从杨绵绵记事起,老瞎子就一个人独居在山上,村长都曾来劝解多次,他还是不愿下山生活,是个怪人。好在村里人朴实,不时会有人上去看看他,这么多年过来,倒也这般过来了,只是人却越发佝偻老迈了。
杨绵绵走过去搀扶住老瞎子,好奇的问道:“我哥和嫂子的八字怎么样?合吗?”
老瞎子杵了杵手中的竹竿道:“都是缘分。”
短短四个字,别的就在不愿多说了。
“既然是有缘分当然是合的。”杨致远笑道,“依我看,铁柱和他新媳妇那是郎才女貌,再合适不过了。老祖宗我看你今天就在这儿歇吧,明天还要喝小辈们的喜酒呢。”
老瞎子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拒绝了。
站在一旁杨贺笑的像个傻子,虽然他不信这些东西,但是若能讨个好彩头还是让人很开心的。杨贺只顾着高兴却没注意到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在看到老瞎子那一刻,脸上渐渐褪去了血色。
第二天要举行婚礼,按照村里的风俗需要有一个迎新娘进门的流程,经过商量,当晚娄婧就暂时睡在了杨绵绵家里,而杨爸爸,白无常和余延暂时去杨三叔家暂住。
当晚和娄婧一起住在杨绵绵家的还有担心新儿媳面浅不习惯的三婶婶。家里就两个房间,三婶婶一间,杨绵绵和娄婧挤一张床。
两人挨得这么近,难免会有肢体接触。杨绵绵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一点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反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草木清香,就像大山的味到,让人闻着忍不住亲近。
杨绵绵也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小嫂子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两人平躺在床上,杨绵绵状似八卦的问道。
“北山的时候认识的,我是他们的导游。”娄婧的回答和杨贺的一模一样。
“那你觉得我哥这个人怎么样?”杨绵绵又问。
闻言娄婧一下红了脸,吞吐了半天才道:“他……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
说这话时娄婧一脸娇羞,脸红的似乎能渗出血来。
杨绵绵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模样,眸子暗了暗。
她能听出对方说的好人不是在发好人卡,而是真心实意的认同杨贺,那眼里满满的爱意是骗不了人的。
可能是今早起得早了,没过多久杨绵绵就觉得一阵瞌睡袭了上来,眼皮子打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山村里没有路灯,夜幕低垂后,整个村子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时,杨绵绵家的大门轻轻拉开了一条缝,一个纤细的人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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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几乎和周围的杂草缠绕在了一起。
“吱呀。”茅草屋的简易的木门被从外轻轻推开。
“你来啦。”屋里响起了一道老迈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门口的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屋里漆黑一片。
“不用点灯了。”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像是在翻找什么的声响,来人出声提醒道。
翻找的声音一下就停了。
“圣女来找老朽可是有什么吩咐?”老人咳嗽了两声问道。
房里静了片刻,过了许久,一道充满愧疚的声音才响了起来:“阿布加,你辛苦了。”
“阿布加……阿布加……”老者又咳了两声,似乎是在呢喃:“多久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阿布加不辱使命啊……只是……只是往后的日子我也无能为力了……”
说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似乎已是油尽灯枯。
来人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族人为了守护这个秘密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如今族人凋零,在这样下去,我巫族就真的要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话题压抑沉闷,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是久久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来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阿布加,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事情顺利,你就跟我回去吧。”
“好,好!”老人的声音满含迫切。
来人顿了顿,起身拉开了房门。
恰好月亮穿过厚重的云层,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落在开门之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平凡清秀的脸颊。
来人抬头看了看犹如银盘似的月亮,跨出门槛的脚顿了一下,“阿布加,明天来喝一杯我的喜酒吧。大喜的日子,我也希望得到族人的祝福。”
得到屋里人的应诺,来人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流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来。
婚礼如期而至,村里的婚礼没有大城市那么豪华气派,但是却外的朴实热情,流水席从村头排到了村尾。
杨绵绵换上三婶为她准备的伴娘服,一件粉红色的旗袍,纯手工制作,很合身。她换好衣服来到房里,新娘子娄婧也已经打扮妥当坐在了床沿上。
娄婧一脸娇羞,脸上化着漂亮的新娘妆,少了昨日见到的素雅,多了几分娇艳。
她没有穿白色的婚纱,而是一袭传统的吉服。吉服的颜色似乎比正红色稍暗了一些,上面绣着精制而繁复的纹路,不像是花,倒像是某种图腾。
房里还有几个婶婶,不停的夸赞这这吉服的漂亮,从她们的话语里,杨绵绵听出这套新娘服是娄婧从家乡带来的唯一的一件嫁妆。
外面鞭炮声响,吉时已到。
杨绵绵伸手扶起盛装打扮的新娘子,她的手触到吉服,韧而滑的面料,触手冰凉,并没有其他异常出现。
杨贺站在门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看到杨绵绵扶着自己媳妇出来,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脖子跟了。
鞭炮声,锣鼓声,起哄声响彻山脚,一派喜气。
新娘子接过新郞递过来的大红花,由他牵着往山脚的房子走去。
红盖头下,娄婧嘴角扬着一抹弧度,在从出生懂事起,她就被当成圣女培养,二十多年来,生命里似乎只有责任二字,直到遇到了杨贺……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刻。
恍惚间,她似乎有点能理解,当初那个圣女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圣女的竞选了。
原来竟是这么美好。
“好不好看?”白无常站在余延身侧,撞了下他的胳膊。
余延浅淡的眸子盯着迎面走来的那抹靓丽的粉色。
粉色暗纹绣花旗袍,低跟白色小皮鞋,总是束成马尾的长发难得的放了下来,发丝五黑柔顺,乖巧的垂在脸颊,越发趁得那脸粉嫩白皙,吹弹可破。
余延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杨绵绵,像个乖巧的瓷娃娃。
余延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了几分:“好看。”
按照女方那边的习俗,结婚仪式之前须得举行生祭。
杨贺牵着媳妇一路来到门前的院前停了下来,稍微仰头往上看,可以看到半山要的平台上已经准备好了,鸡羊各一只,脖子上细着红色的绸带。
看吉时的福人见两人走进,一声令下。
“祭——”
早已在平台上等待多时的人,手起刀落,鸡羊扑腾了一下,脖子上涓涓流出了鲜血。
血从平台上流了下来,洒落在平台下方的土地上。
喜庆的婚礼染上了血色,不少观礼的人都觉得不太吉利,纷纷皱起了眉头。
杨绵绵也同样拧着眉头,四周并无异样,但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无法忽视,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一般。
“拜——”
娄婧额头触地,匍匐拜了下去。
见媳妇如此,本来只准备简单磕个头的杨贺一下僵在了那里,其他围观的村民也都愣住了。
这礼……也太大了吧。
杨绵绵就站在娄婧身侧,她刚才轻眼见到对方的手指在胸前飞快的打了个什么结,嘴里还念叨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她心里正疑惑,就见娄婧已经起了身。
福人连忙抓紧时间将新人迎进了屋里,屋内正厅里,三叔和三婶已经高兴得等不及了。
杨绵绵跟在后面,进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平台,不详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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