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最近是否加大了运动量?”
当晚, 佐伯管家口中负责管理闲院枝夕形体的瑞秋老师出现在了家中。
瑞秋来自法国,年纪约莫在三十上下,一头酒红色的发被盘得一丝不苟,换上练功服后脖颈修长得像一只天鹅——毫无防备的枝夕被她折过来又折过去,感觉自己生命危在旦夕了。
“呃、嗯……”枝夕含糊道。
——好慌啊!千万不要被她看出不对劲啊!话说这个课是一周几节来着, 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现在撒谎说自己是这段时间来练出的肌肉还来得及吗?!
瑞秋动作细微地拧了一下眉, 伸手调整了一下枝夕的动作, “虽然以小姐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适当地加强一下锻炼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一下分寸。”
她点了点枝夕舒展开的手臂, “胳膊练出肌肉, 就没必要…穿裙子会影响整体效果的。小姐明天晚上就要在酒会上同老爷夫人见面了不是么?穿长袖或者半袖的礼服吧。”
“……嗯。”
枝夕下巴被压得贴在膝盖上,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内心却因瑞秋方才的一番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明天就要和她这个世界的便宜父母见面了!!
-
第二天早上, 枝夕在爬教学楼时深刻地体会到了学舞蹈是多么辛苦,双腿酸疼得一抬起就打颤发软不说, 浑身上下都仿佛被轮子碾过——要是周围没人就好了, 她还可以不顾忌形象地双手扒住楼梯扶手往上蹭,可偏偏……
“闲院同学哪里不舒服么?”
走在她旁边的赤发少年询问道。
两人是在校门附近的小巷口偶遇的, 同前一天一样的位置。
虽然不习惯想太多, 但枝夕总有些怀疑, 这个“偶遇”的真实性。
枝夕屏气微笑:“没有哦, 多谢赤司君关心。”
赤司征十郎看着她, 平静的玫瑰色双眸里有暗华流转。
他自是看得出来, 她在为了什么而困扰。
“刚开始做拉伸运动时都会有这样的困扰,这并非什么难堪的事,”他屈起右臂,声音柔和,“不介意的话,闲院同学可以扶着我。”
算天算地没算到这一出的枝夕:“……”
她心情复杂地抬眸看了对方一眼,谨慎斟酌道:“谢谢……?赤司君好敏锐啊,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我昨晚做了拉伸。”
但却迟疑着不敢伸出手去。
就算她可以不为闲院枝夕的名声着想,也不能不顾忌赤司征十郎这个人在洛山的影响力,现在周围是没什么人,但真要做出这样过于亲昵的事……人言终归是可畏的。
“只是因为在篮球队待久了,对于运动过后第二天肌肉酸痛感稍有了解而已。”
虽然她掩饰得不错,但赤司还是看出了少女琥珀色的眼底里的犹豫,“闲院同学,我这样会让你为难吗?”
毫不留情地把枝夕的退路堵死了。
“……当然不会了,我只是很感激。”
枝夕梗了一下,伸出左手尝试着轻轻搭在了对方屈起的手臂上,灰色西装校服的面料偏硬挺,表面略微粗糙,这之下是结实的小臂——时值夏秋相交之际,大多数学生穿的还是轻薄的夏季校服。
赤司略微调整了手臂抬起的弧度,便继续抬步往上走,他走得不快也不慢,将将卡在一个微妙的点上。
一个,让枝夕不会太吃力,却也需要用力一点抓住他手臂才能跟上的速度。
枝夕:……
她总觉得,这个情况有点怪异——按照已经得到的情报,可以清楚赤司征十郎对于闲院枝夕是没有太多兴趣的。
或者说他很少有对他人产生兴趣的时候。
但枝夕也可以肯定,赤司已经认定她不是真正的闲院枝夕了。
所以,他现在对自己所表现出的这份“亲近”,是完完全全冲着她来的,
“赤司君,”她喊住他,蜷起的手指稍微抓了一下他的手臂,“我有个…嗯,有些冒昧的问题想要问你。”
赤司闻言侧过头来,“什么?”
“怎么说呢……就是,昨天你们球队的经理,酒井同学给我看了赤司君以前在国中时期的队友,”枝夕一边说一边娇羞地低下头去,“我、我有些想认识黄濑君……可以吗?”
“这当然没有问题,只是,闲院同学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赤司征十郎目光从少女轻轻颤动的纤长眼睫,转到她正绞着衣摆的另一只手上,平静地问道。
“哎呀,就、就……黄濑君很帅啊,我想……你懂的吧?”
枝夕顺势抓住赤司的手臂晃了晃,亲昵得就像在撒娇。
“我了解了,”赤司了然地微微颔首,“不过,闲院同学不是在前天还和藤原同学说,喜欢我的吗?”
枝夕:“……”
这人是多想不开啊!!!
赤司眼带笑意地看着少女一副被噎住的神色,补充了一句:“这也是你的‘欲擒故纵’吗?”
枝夕:“……”
你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吗!
-
中午同藤原杏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枝夕才知道自己早上扶着赤司征十郎上楼这件事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
藤原杏舀了一勺米饭送进嘴里,囫囵咽下后继续问道:“所以说,赤司君是因为看你行动不便才提出扶你的?”
“对啊。”
“那这就很不可思议了啊,”藤原睁大了眼睛,“赤司君虽然很有风度,但是是一个同人交往时极其注意保持距离感的人啊!如果要扶女生,嗯,怎么说也应该是在楼梯间摔断了腿的程度他才会出手吧?”
枝夕诧异地看着她:“什么,赤司君在你心里就这个冷酷形象吗?我觉得他还挺有同学爱的呀。”
藤原杏很无语,“拜托,你以为洛山学生会主席、篮球部部长、财阀之子——是什么做慈善的人吗?虽然赤司君的为人是很完美很没得说啦,但他的‘距离感’也是我们公认的啊!……虽然现在是比高一刚进来那会儿要亲近一些些啦。”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声音忽地压低:“喂喂枝夕,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向父母妥协了吗?是不是今晚就会出消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赤司君对你突然转变的态度我就能理解了。”
“妥协……什么?”
“就是联姻的事情啊!你上学期不是还因为这个事和伯父伯母闹了很久的冷战吗?我还以为你真的因为被赤司君拒绝了就对他心生恶感了呢——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枝夕默默地往嘴里送了一勺饭,大脑用了几秒时间处理好方才得到的信息。
一个是,藤原杏大概和她关系是真的很不错,并且两人的社交圈层差不多——否则她不会知道这些事。
第二个是,闲院枝夕曾经,或者说直到现在,都面临着,要与赤司征十郎联姻的处境。
——那么赤司征十郎肯定也知道。
枝夕把筷子一放,“我吃饱了,我先去学生会办公室做报表了!”
落荒而逃。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找到他,去问明一个真相。
……
学生会会长办公室内,赤司征十郎正将一份文件交给副会长小泽玲音。
洛山高校学生会下有许多分支部门,而作为副会长,则负责汇总这些来自于各部门的资料,并与会长一同进行决策安排。可以说,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精力与较高的情商才能担任好的职位,而小泽玲音自高一下学期成功坐上此位以来,表现出的工作能力始终未叫人失望过。
此刻,小泽抓着那份文件,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又舒展开。
“还有什么事吗?”
赤司拔开笔帽,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份习题册,头也不抬地问道。
小泽玲音目光从那份国语科的习题册上移开,试探着道:“那个,我今早看到赤司君同闲院同学走在一起……”
赤司勾了几道题,又翻过了一页,“嗯。”
“——我、我知道,赤司君是个很温柔很绅士的人,所以,是不是遇到了一些不太好处理的事情呢?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很愿意帮赤司君分担的!”
小泽知道说出这些话的自己,从理来讲是有些逾矩了。但两人已经共事一年,于情她这样却是叫人无从指摘的。更何况她问得很巧妙。
赤司从习题中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她。
“谢谢,小泽同学,”他微抬了抬眉,声音和缓而目中并无一丝笑意,“但是我并没有遇到困扰。午休的时间不多了,你去休息吧。”
“……是,是吗,没有就好呢。”小泽咬紧了嘴唇,干笑一声,仓促道:“那我就先走了,赤司君要注意休息。”
女生说完转身往外走去,拉开门的那一刻与走廊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请问,赤司君现在在里面吗?”
枝夕看了一眼她站的门口前挂着的标识牌,露出礼貌的笑意。
小泽闻言微微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办公桌前的少年。
“在哦,”她回过头答道,朝枝夕友好地点点头,边说边朝她的方向走来,声音很轻,“你来得正好,赤司君刚好在。”
“啊,谢谢你。”
“不用哦。”
小泽玲音说完离开了。
赤司征十郎不喜别人在他工作时打扰他,尤其是在来人没有正事的情况下。
闲院枝夕身为学生会其下的财务部部长,在上个学期可没少借工作之名来占用他的时间,小泽本以为经过一个暑假,这位名声和性都不是太好的女生能长长脑子,没想到依然叫她失望至此。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
未合严实的门内依稀传来两人的声音。
“赤司君,我有些事想问你……嗯?什么,这是你给我布置的课外作业吗?”
小泽突然想到了方才看到的那本习题册。
“啊这些我都看不太懂啊…我想问你……什么,做会这些我就能考到学年前五了吗?等等,赤司君你怎么知道……!”
办公室内,赤司征十郎朝少女抬了抬下巴,“十一月下旬有体育祭,你想好要拿到哪些项目的第一了吗?”
枝夕肝胆俱裂地看着他:“那个学姐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别去打扰人家了好吗?”
“以后每天中午都来我这里,把当天的作业领走吧。”赤司掩去眼底不小心流露出的笑意,正色道:“闲院枝夕一直是学年前十,要从前十到前五,虽然难度不高,但对于你而言应该需要花费一番心力。”
“……知道啦,赤司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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