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说的话, 枝夕在消息发送出去过后,有那么一点点忐忑。
第一分钟内, 她有些迫切地想知道爆豪君会如何回应。
到了第二分钟,她开始确信宁人君所说的话没有带着主观因素了。
二分半时她点开了轰焦冻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问他到家没有。
三分钟时和以往一样给绿谷出久发了消息:[绿谷君休息了吗?明天的职场体验也要加油哦,期待结束后看到你的进步。]
三分半时刷了一下动态, 发现物间宁人在一小时前发表了一条:“今天很开心”。
“……”
枝夕盯着这简短的一句话足足沉默了三十秒。
再次回到对话页面, 绿谷君与焦冻那边都显示“未读”。
而剩下的那个依然是已读不回。
看来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那行吧,枝夕想, 那就这样吧。
为了避免以后见面太过尴尬,况且她在这方面一直很看得开, 少女又给对方发了几条消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便把手机关机睡觉了。
全然不知在消息的另一端,某个没有因为没有及时回讯而再次坑了自己一把的金发少年是多么抓心挠肺。
……
……
再一次地,少女站在了“云端”。
目光可及处皆是深不可测的黑暗,黑暗又寂静——她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伸手是一片虚空, 收手摸不到心跳。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因为似乎是在过去不知多久的时间里……便常常如此。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想。
潺潺的水流声自远处响起,五彩斑斓的光在眼前出现, 少女抬步朝那片光幕走去, 却无论如何也走不近, 摸不到。隐隐有数串数字在光幕上浮现, 轰地一声,所有都碎裂,她看不清。
遥远的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最初只是细弱的,渐渐变得嘈杂而无法分辨,一句句一声声在她耳旁回响,音浪一层高过一层,她受不了,捂住耳朵蹲了下去——这才看清,自己的脚腕上拴着锁链。
那锁链似乎没有丝毫分量,若不是她亲眼看见,便根本注意不到。长长的锁链不知延伸到了何处,她伸出手去,却直直地穿过了它们,指尖落在了脚腕的皮肤上。
只是在指尖穿过的那一瞬,似乎有许多数字突然出现,又很快消失。
令人难以忍受的音浪突然消失,一切仿若因这寂静而暂停——但很快地,一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你做到了。]
“……”少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乖孩子,你做到了,这不是做得很好吗,]那声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枝夕猛地睁开眼。
天已经大亮了,今天也是一个晴天,日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身上,晒得人暖融融的。
可枝夕却莫名觉得说不上的冷,像是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
好在那寒意仅仅持续了片刻而已,时间已经不早,她不再多想,翻身下床开始洗漱,直到搭上了去往安德瓦事务所的地铁,她才想到翻看手机消息。
最新的一条是轰焦冻二十分钟前发来的。
[枝夕,我已经回来了,但是昨晚有些着凉,所以今天在家休息,抱歉今天不能和你一起了。]
枝夕看着界面上这条消息迟疑了片刻,敲入回复:[好的,焦冻要注意身体不要再加重感冒了,我会连着你的份一起加油的哦。]
他在瞒她。
几乎是在看到这条消息的下一秒,枝夕便想到了这一点。
共同生活了那么久,轰焦冻的身体素质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况且现在接近夏季了,他一个一年四季被冰冻的人哪有可能那么容易着凉。
唯一的可能是,昨天在他去往保须市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使得今天无法赶回来参加职场体验。
到底是什么呢……她退出与轰焦冻的聊天界面,往下一个是爆豪胜己,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半。
她点开,手指划动屏幕好几下往上拉消息。
[……你这家伙故意的吧?!]
[多给人一点时间是会把你怎么样吗?啊!!?]
[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个屁!]
…
…
[……喂。]
[别不说话。]
[老子承认刚刚语气不好,给你认错可以了吧?]
[蛋卷你到底在不在?]
…
…
[妈的。]
[老子就直说了。]
[……]
[靠。]
…
…
[算了,随你。]
[我睡了。]
“……”
枝夕看着这一长串分了好几次发来的数十条消息,无言了许久许久。
爆豪君是不是哪方面有点毛病?
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啊??
城市的另一处,某辆电车上,一个天生长着一张恶人脸且不知何故眼眶里布满红血丝的少年,凭借自己周身散发出的浓浓杀意而有幸在早高峰为自己开辟出一块清净地,这时兜里的手机一振,他的身子便如过电一般抖了抖,动作极快地掏出手机点开屏幕——
[啊,早,爆豪君你熬夜能力好强,真厉害。]
……
[老子这都是为了谁啊!?——而且谁要听你夸这个!!]
这个混蛋,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他发的消息啊!!!
爆豪胜己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差点把手机捏碎。
[喔,那好吧。]
[啊对了,问一下]
差点被一句[那好吧]搞得血压飙升的少年还未来得及发作,便被下一条消息转移了注意力,他勉强稳住心神,矜持地回了个[?]
应该不会错,她要问昨晚的事了。
……
少年锁紧了眉头,又给自己做了几秒心理建设,在输入框打字:有什么好问的,老子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吗,随……
[爆豪君,你有绿谷君的消息吗?我昨晚给他发的消息一直是未读状态,有点担心呢。]
车厢内,站在奶金色头发少年附近的乘客惊恐地往旁边挪了挪,呆呆地看着他一头砸向车门旁的扶手。
[——去死!!!]
[?不想说就算啦,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噢。]
-
到了事务所以后枝夕才知道昨晚保须市发生了一些状况。
彼时小林部长把她一个人拉到了角落,神情不甚轻松,声音也压得很低,“枝夕,‘英雄杀手’你知道吧,这段时间在网上沸沸扬扬的。”
枝夕摇头。
她平日里基本不上网,也不看新闻。
小林有点脱力,用最简短的语言给她讲了一遍有关英雄杀手的事情,又提了一下昨天晚上在保须市发生的事情,“……警方的意思是不要宣扬,所以这话枝夕你听了也不要和别人说,知道吗?”
“好的,那么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少女在这方面的反应总是很快,小林稍稍松了口气,“今天没有给你安排别的工作了,安德瓦向我传达的意思是要你前往保须市医院一趟,呃,稳定住轰君的情绪,然后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把他带回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他的意思是…必要的时候,枝夕你可以对轰君使用个性。”
枝夕愕然地看着她,张大了嘴:“……焦冻是疯了吗?”
……
因为安排了专门的车辆,枝夕很快便到达了保须市医院。
顺着房号一个一个找过去,在找到轰所在的病房、她即将准备拉开门时,听到里面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很低沉,还带着奇怪的口癖,像是……“汪”?
还未来得及分辨这个声音所说的内容,隔着一层病房门,里面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
“你这条狗……”
听起来,焦冻的的确确是有些情绪不稳定。
不过还不待她开门,里面又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一阵七嘴八舌后,枝夕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在里面的人即将出来时往旁边避开了些。
警官和老师们一同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了最初的三个人。饭田坐在床沿,为自己拖累了指南英雄而自责,垂头丧气着,他斜对床的绿谷将他这幅模样看在眼里,嘴唇抿了抿,还未组织好措辞,不久前才被关上的病房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均是一愣。
“哇喔,”
刚进来的少女有些惊奇地眨了眨眼。
“三缺一吗?”
“……”轰最先反应过来,伤势最轻的他动作极快地下了床,急切地走到还站在门口的少女身前,“——你怎么来了?”
枝夕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我来看看你着凉到什么程度了。”
轰:“……”
谎话被当面揭穿,他尴尬地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抱歉,我不是要……”
他话未说完,便被少女始料未及的动作打断,枝夕伸出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往旁边侧了侧,语气无比惊痛:“……谁、谁干的?!”
言罢另一只手抚上他脸颊贴着胶布的地方,她的手指有些凉,轰甚至能感觉到指尖在轻轻颤抖,“是那个,‘英雄杀手’吗?——他怎么可以弄伤你的脸呢!?”
尚且还坐在床沿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的饭田吞了口口水,庆幸地想幸好这个女生昨晚不在场。
她要是知道轰同学脸上不仅被划了一刀还差点被英雄杀手给舔了的话,估计反应会更激烈一点。
原本在听了面构犬嗣警官一番话、知道病房里三人昨晚做出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的枝夕心情还算不错的,这会儿已经呈指数形式下跌了不少,她沉着一张脸拖着轰焦冻的手把他重新拖到了病床上,这才转过身微微朝旁边床上的饭田天哉鞠了个躬:“你好,我是一年B班的不知枝夕。”
没料到她会突然自我介绍的饭田卡了一下壳,才磕磕绊绊道:“不、不知同学你好,我是一年A班的班长,饭田天哉,请多指教!”
他边说着边挣扎想鞠躬,被枝夕眼疾手快地一把摁住,“饭田君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再多动了呀,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随后枝夕看向斜对面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绿发少年,目光沉静如水。
绿谷出久莫名被看得有几分紧张,一双大大的眼睛在这样的注视下不可避免地透出些许慌乱,他动作隐蔽地抠了抠手心,“那个,枝夕同学……”
“绿谷君,你还记得,体育祭那天答应了我什么吗?”
绿谷对床的轰闻言一顿,也侧过头看向了他。
猝不及防被三个人这样注视着,绿发少年越发紧张了些,他在已然快要混乱的大脑里搜寻一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
“以后,不要再这样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这是少女那天姿态强硬地捧着他的脸,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对他说过的话。
“……”绿谷出久心虚地垂下头,他的右手从手臂到手掌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左腿也受了不轻的伤,这般狼狈的姿态,比起双手都打着石膏的饭田君也好不了多少,实在是不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的模样。
被她关心了,少年有些欣喜,但又因为自己的伤势,而从心底里生出了些许愧疚,他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我……”
“算了,”枝夕叹了口气,“大家没事就好。”
然后笑了笑,语气转为轻快,“我刚刚偷听了一下那名警长的话,所以……你们真的都很棒。”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能够被公众认可,成为大家都会夸赞的英雄,应该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而他们却因为既定的规则,无法得到这份荣耀——尽管这似乎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但不管这三名少年怎么想,在听了警官那番话的枝夕却依然感到可惜。
但是她不想把这份情绪表露出来,因为不论公众知不知道,她都无比清楚一点。
——他们会成为英雄。
会成为最了不起的英雄。
……
少女在说后半句话时,眼中有某种特别的情绪滑过,清浅无比,稍纵即逝。
那是一种,无限接近于“不舍”的情绪,这其中还掺杂着几丝“遗憾”。
轰焦冻看在眼里,眸色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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