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前后桌, 枝夕与物间宁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又或者说, 她同周围的同学都处得很好。
在枝夕眼里,物间宁人是个很可靠的人——虽然他平日里偶尔会和她、和拳藤开玩笑, 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在许多事情上都能给出合理可行的建议。而且他对于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枝夕能够那么快适应独自一人的生活, 物间宁人功不可没。
枝夕很信任他。
半小时前, 两位前辈在暧昧之余没有忘记她只是个学生,早早地放她走人了。在附近一家餐厅等候多时的物间待人来后才要求上菜, 他倒了杯茶递给枝夕,待她喝了一大口后才不紧不慢地道:“枝夕真是辛苦了, 晚饭我点了你喜欢吃的那些,待会要多吃点啊。”
“谢谢, 宁人君真是好体贴啊。”枝夕给自己再次斟满一杯茶, 笑盈盈地看向对面的物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好伤人啊,我不是对你一直都很体贴的吗,”少年倒是不怎么在意,慢条斯理地转过话题,“枝夕怎么一个人在这执勤呢?轰君没有陪你吗?”
“他的话,今天下午的时候说是去了保须市,”少女用纸巾压了压唇边的水珠, 补充道:“不过, 虽然我和焦冻在一个部门, 但是各自负责的事情不太一样,所以就算他不去应该也不会来这里……唔,有点不解,不都是要做英雄的人吗?”
——不是不在意的。
明明是一同来这个事务所进行职场体验,两人所分配到的工作内容却相差甚远,对于此,枝夕不是不在意的。
枝夕不太明白,同样都是雄英的学生,为什么两个人被寄予的期待却不是一个等级。她猜测这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抑或是身份的不同所导致,若是这样,倒也不难理解。
还是说……仅仅因为她是女孩子呢?
她的后半句话问得十足含蓄,但物间听出了那之后的一层意思,他抬眼看过去,少女还穿着黑色的战斗服,此时因为放松而将领口松开了些,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在衣料颜色的衬托下白得惊人。
物间淡淡错开眼,贴着茶杯边缘的手指慢慢摩挲,“枝夕是很棒的人哦。”
他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前一刻还在思索这个社会对于男女的分工是否存在不合理定位的枝夕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枝夕,”物间轻笑一声,“每一位英雄在真正成为‘英雄’之前,都要经历很多事情。枝夕的能力很强,以后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英雄。”
没有一个社会可以做到真正的完美无缺,它总是在许多地方都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缺陷,要完善它们也非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事情。物间在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幼儿园时期,老师教男孩们不要欺负女孩、要保护她们时,他便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想不太明白的是,同样身为人,为什么女孩就一定要被男孩保护?
后来他长大了点,找到了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女孩子总是要弱势一些。
但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为什么女孩子会弱势呢?
答案便复杂得多。
枝夕是一个心性单纯的人——这是物间通过开学以来直到现在的相处得到的结论,她在某些地方的思维回路与他过去所接触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直接得近乎粗暴——偏偏女生笑起来时总是娇娇软软,连声线都噙着两分甜意,便叫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点。
但物间知道,她的思维回路里,有许多在这个社会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根本不存在。她不了解,他便也不提,只是在平日里少女问起一些常识性问题时,仅就问题给出答案,而不多做导向性解释。
物间宁人很喜欢这种感觉——就仿佛是,他在小心翼翼地塑造着什么,以期它成为更好的存在,却又不多插手——这样的感觉。
“好狡猾啊宁人君,今天是怎么回事,找到时机就要夸我?”对面的少女吃吃地笑,无比轻巧地将话题转了个方向——但从她的神色来看,物间想他的意思应该是传达到了,“说起来,还没有问宁人君在哪职场体验呢?感觉如何?”
正巧这时,服务员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两个人便稍稍停了会儿交流,等她将菜上好。
这之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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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物间提出送枝夕回家。
天光早已淹没于地平线下,深蓝色的天幕中,有寥寥几点星光,B区不如A区那般繁华热闹,这会儿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情侣拥着,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亲吻。
“还没有问,”物间宁人将目光从道路前方惹眼的霓虹灯招牌上收回,偏头看向身旁的少女,“枝夕和爆豪君相处得怎么样了?”
枝夕被这个问题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语气幽怨:“宁人君,如果不是因为清楚你的本意,我真的会以为你是故意的哦……”她这样说着,不由得停了下来,抬头与物间对视:“……其实我一直忘了说,我和爆豪君在体育祭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嗯,我猜出来了,是不太愉快的事情吧。”
物间宁人对于与她有关的事情一直都很关心,虽然平日里他从不曾将这点表现出来。体育祭那天后,拳藤与她就没有再在课间闲聊时提起过A班那名脾气宛如阴沟煮屎一般的男生,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的。
枝夕点点头,又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如何组织语言,“我之前是以为,爆豪君很烦我、甚至是讨厌我的……但是后面有一天,他又跟我说,他不讨厌我…原话不是这个,不过翻译一下大意是如此没错。”
看得出来这件事是真的让她感到困扰,少女在说话时眉心会不自觉地轻蹙,双手手指交缠着互相拧巴,“所以后来我约了爆豪君还有绿谷君一起去吃甜品,他也答应了……但是后来爆豪君又和我说,以后不要和异性好朋友过多来往。”
她说到这里,有些气馁地垂下了头,语气带着几分低落:“…我以为爆豪君是在暗示以后不要总去打扰他,结果他和我说,我们不是好朋友。”
“——宁人君你也是男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爆豪君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物间宁人一时半会儿没有出声。
看来上帝造人时总还是公平了一点的,他想。
枝夕的思维在感情这方面几乎不会拐弯,这点物间早已习惯,但是他也是真没想到,爆豪胜己,这个几乎点满了武力值的天才少年,居然能有如此令人窒息的情商……感情表达方面。
正如枝夕所说,同为男生,物间宁人对于爆豪胜己的想法要比她清楚一点——又或者说根本不只一点,他几乎能想象得出那名骄傲自大的男生在与少女说出这些话时真正想要传达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但清楚是一回事,怎么和枝夕解释,又是另一回事。
晚风卷着几片落叶飘忽而过,物间上前一步站在了风口。
“啊,我大概能想到,”他说,神情无比自然又诚挚,“爆豪君的意思是,他不讨厌你,但也不想和你有太多来往吧。”
他抬起手轻轻覆在了少女的头顶,掌心毛茸茸的触感一时间让他有了在抚摸小动物的错觉,“枝夕,一生中我们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只是和你打个照面就离开了,有些人能在你生命中短暂地停留,给你带来快乐或者痛苦……但还有一些人,会长久地陪着你的。”
“所以,爆豪君不喜欢你,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少年的声音清凉和缓,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不要因此而难过,因为还有很多人喜欢枝夕。”
枝夕缓缓抬眼。
“那……宁人君喜欢我吗?”
晚风推着柔软的云往前走,皎洁的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渗了出来,落在她的眼眸里。
这一刻,少年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轰然作响。
“……喜欢的。”
言语不受大脑控制,已然快过理智,原本以为有千斤重的话语,就这样轻巧地说了出来。
——不。
这样是不理智且危险的。
要停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同以往一样若无其事地将话题岔过去,但不知怎的,一切声音却凝涩在了舌尖。
“我好开心,”枝夕眨了眨眼,如蝴蝶羽翼般的长睫蹁跹,“因为我也喜欢宁人君。”
月光在她如湖泊般安静的双眸里晃荡,随着水波纹渐渐荡开。
少年愣愣的,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两秒过后,某种情绪如汹涌的潮水一般疯狂地涌上心头,夏雪冬花,一念百转。
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像以光速遨游星海,一闪及逝,他抓不住,也没有心力再去寻。
他只是恍惚间,感到有什么一直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在这一刻,被转交到了她的手中。
至此丢盔弃甲,心头最坚硬的那一块软成了苍穹之上,与月缠绵的那朵云。
【系统提示:物间宁人对您的好感度已到达满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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