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朝三暮四

    体育祭结束后, 学生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日常。不用再天天把自己往死里训练, 枝夕白天上课时的注意力明显集中了许多，她还特意找了班上国文课好的同学补习成语的使用, 争取以后不要再胡乱夸人。

    ……以及, 恶补了生理健康方面的知识, 特别是关于人类繁衍方面的。

    风评被害也就算了，那天下午焦冻以及四周路人的脸色她可不想再回忆一遍。

    课间的时候拳藤来询问她学习状况，手往前一指：“你形容一下物间？”

    枝夕毫不犹豫：“帅！”

    拳藤暴躁：“成语啦，用成语！”

    枝夕想了想，“呃，一言难尽？”

    物间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谢谢你呢，枝夕同学。”

    枝夕：“不谢哦, 宁人君笑起来也很帅，就是我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一旁杵着看笑话的盐崎茨往枝夕这儿凑了凑，“你用个成语形容一下自己呗，枝夕。”

    枝夕再次毫不犹豫：“朝三暮四。”

    盐崎茨一摊手, “这不是学得挺好的嘛。”

    她们还在这边打打闹闹, 那边教室门口，柳玲子转头朝这边喊了一声：“枝夕, 有人找。”

    “嗯啊、好的！”

    她应声走出教室，与站在走廊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枝夕愣了愣, “日安呀, 绿谷君, 有什么事吗？”

    还挺意外的，绿谷君居然会过来找她——她本来还愁找什么理由去A班见他来着，毕竟吸取了上一个失败案例的经验，枝夕决定这回采取迂回曲折一点的方法，先从好朋友做起……这个战术好像是叫“温水煮青蛙”？

    可不能再像第一次那样，一开水把爆豪君烫死了。

    被她喊到名字的绿发少年挠了挠头，“日安…那个，呃，枝夕同学？”绿谷眼神闪烁，有些局促地咽了口口水，“你喜欢吃甜品吗？”

    “喜欢的哦，唔，除了甜蛋糕那类……我觉得太腻了，但布丁这类我超喜欢的！”

    绿谷暗暗松了口气，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甜品店的免单券递到了枝夕面前：“这个、是我之前抽奖得到的！有时间的话枝夕同学可以去试试，我觉得那家店味道不错的！”

    “诶？给我吗？”枝夕接过，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绿谷一眼，“可是，我还没有送过绿谷君礼物呀？”

    “——已经送过了！”绿谷被她这一眼看得惶恐，他摆摆手又补充道：“之前体育祭的时候，你送了一瓶水给我，所以、所以请收下它……呃？”

    他困惑于眼前女生此刻的神情。

    枝夕低头看着手里的券，嘴角扬起笑容，她抬起头来，双眼闪闪：“——这上面说可以携带一名好友一起去诶！”

    “啊啊？是吗？那很好啊我之前都没仔细看……”

    “——绿谷君这周有时间吗？”枝夕又上前一步，一脸期待，“一起去吧？！”

    绿谷：“……”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绝，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托词。女生只比他矮了一点点，平日里察觉不出来，但像现在这样对视的时候，她的眼睛会上扬一个小角度，专注而又希冀地看着他。

    ……真是犯规啊。

    被这样一双眼睛这样地注视着，绿谷觉得自己大脑即将冒烟了，他愣愣地点点头：“好啊……”

    -

    当晚放学的时候枝夕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搭上了去往市中心购物商区的电车。

    ——她也是要和男孩子去约会的人了！不管怎么说，也要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争取多拿一点印象分。在这之前她已经查清楚了余额，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小富婆，本来还觉得有那么多钱也没用，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

    枝夕乘车一路美滋滋地到了商业区，东京闹市的夜景比她所预料的还要繁华，她没急着填饱肚子，倒是先买了杯热奶茶边走边逛。

    “请问你是……不知枝夕吗？”

    正看得出神，耳旁便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枝夕转过头去，是两个陌生的女孩子。

    “嗯，我是哦，请问……”

    “——我就知道！我们有看雄英的体育祭哦，呜哇，本人比电视上更可爱呢！”

    枝夕还没问完，其中一个女孩子已经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她抓着好友上前一步，离枝夕近了些，“可以和你合个影吗？——啊可能会有些唐突，不过我们真的觉得你在体育祭上的表现非常亮眼，超级棒的啊！”

    “当、当然可以！”枝夕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陌生人释放的善意给弄得有些无措，但还是很配合地把脸凑到了手机前。

    女生拍好以后收起手机对她招了招手：“谢谢你呀，今后也请一直加油！”

    “我会努力的！”

    “啊对了，也祝你和轰焦冻幸福啊！”

    “……诶啊？”

    ……

    和两个女生说了再见，枝夕捧着手里的奶茶，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原来……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与他人建立了联系么？

    平日里总是和同学相处，她便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点，而直到刚才，被那两个陌生人认出，枝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是真的“融入”这个世界，并与它在方方面面都产生了羁绊。她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意识”，而是一个“人”，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圈子，还找到了好朋友。

    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这样的感觉也不赖。

    枝夕咬着吸管，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她兴致勃勃地逛了几家服装店，又去专柜买了些柜员推荐的化妆品，快九点的时候才提着大包小包搭上了回家的公车。

    市中心距离她住的地方有些远，快到站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乘客了，枝夕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望着窗外一个接着一个的路灯与疾驰而过的汽车发呆，脑子里琢磨着新衣服的搭配方案。

    ……唔，明天早上要记得去书店买一些服装搭配和化妆教学类的书籍，毕竟这方面她可是完全的新手呢。

    得以回神是因为刚刚上车的人坐到了她的旁边。

    这有些奇怪，因为车上几乎都是空位，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特意坐在一个旁边有人的位置上，更何况还是最后一排。

    她略纠结地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回过头看对方一眼，又或者是直接换座位……啊，做得太过明显的话会让对方觉得被冒犯吗？

    又路过了一盏路灯，公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枝夕依然在踟蹰，望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一双眉已经细细地拧了起来，神情有些滑稽。她觉得莫名好笑，伸出手去想揉揉眉心的褶皱，却猝不及防地与倒影中的另一双眼睛对上了。

    那是一双，她熟悉的眼睛。眼瞳是清浅漂亮的蓝色，眼下却有着可怖的疤痕——不过看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男人不知从车窗的倒映中打量了她多久，见被她发现，他倒也不慌，反而是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又见面了，小姑娘。”

    枝夕转过头来，眼角恰到好处地带上一点“亲近”的笑意，不多不少，“好巧啊，你也住在这附近吗？”

    她边说边往前指了指，“再过两站，我家就到啦。”

    她倒是真的全然不防备他的样子——如若不是他在刚刚最初的那一刻，捕捉到了少女眼里那一瞬即逝的“戒备”的话，恐怕也会真的被她这副不设防的模样骗过去。

    “啊，”他淡淡应道，“好巧啊，我也是。”

    枝夕：“……”

    她刚刚是骗他的，其实离她家还有三站路来着。

    这下好了，筐瓢了。

    男人将她方才脸上的僵硬看在眼里，嘴角一勾，淡淡笑开了，“骗你的，怎么这么容易当真呢。”

    枝夕闻言抬起头来看他。

    他笑完，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我知道你家在哪——不是和你说了最近不要一个人行动，嗯？”

    枝夕这下是真的惊了，她没忍住往后退了退，后脑勺差点杵在窗玻璃上，堵了好半天才问出话来：“你你你……你尾随我？”

    男人也跟着往她那边凑了凑，低下头去，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这么自作多情的吗？”

    不待回答他又稍稍直起了身子退出她的警戒空间，重新回到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他的主动远离，枝夕稍微多了点安全感，又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太菜，便鼓起了脸不服气地回嘴：“怎么就自作多情了……两小时前还有陌生人说我很可爱好不好。”

    “哦，”男人闻言，头偏了偏瞟了她一眼，“那你有没有建议人家去看一下眼科？”

    枝夕：“？”

    她气得对他指指点点：“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

    正巧这时，公车停在了她要下的地方，枝夕利索地抓起大包小包，非常有气势地从他腿前跨了过去，噔噔噔地下了车。

    ……

    刚走出几步，她回过头瞪向身后的男人：“哇你还说你没尾随我！我、我要报警了！”

    话音未落她就撞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