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傅珩的承诺,显然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连带着傅嫔这几日都心情甚好,疯病都没有再发作了,如果是以前,赫龙涯一定也会很高兴,但现在却无多大感觉了。
其实读书学习他有师父可以教啊,赫龙涯并想见到他那些兄弟,所以对这种事情显得兴致缺缺,好在他本来就这性子,傅嫔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只是这几日情绪高涨的指使着云裳给十五皇子收拾出入学的东西,虽然皇家的太傅不需要他们给钱,但必要的束脩还是应当准备一些的,还有笔墨纸张,还有压在箱底的皇子服饰……
赫龙涯随便她们搞,心中偶尔还会涌起一些荒谬的念头:万一那所谓的舅舅说服不了皇上呢?那自己不是可以不去了么?
但见母嫔这样高兴,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有点自私。
郁行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傻徒弟在想什么,安慰他道:“你去了那上书房,就会有伴了,倒也不用一定要结交那太子之类的,也可以找个伴读做朋友,也好过你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无依无靠,不过就是不喜欢其他人,也不可流露出自己的情绪,才不会惹祸上身。”
赫龙涯不知道自己的师父这些经验是从哪里知道的,但他认定师父不是凡人,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因此有些困惑,“我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啊,我还有师父。”
抚额……
郁行暗道,我就是你师父才倒了八辈子煤,黑着脸道:“你知道我,但别人不知道啊,如果被别人看见你这样自言自语的,会被当成疯子。”
“我也没有自言自语……”赫龙涯嘟囔道,他明明是跟师父“心灵相通”。
郁行才不管他,继续掰着指头说教:“还有你去了之后,听不懂可以向太傅讨教,但不要太过频繁,听得懂也不要声张,这就叫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
“总之记得一句话,宁愿平庸,也不要太过,过蠢过智都不要,懂吗?”
“实在有不明白的,放着问你师父,当然了,回来了再问我,别到了地方还自己闷不吭声的,要多与人交流……”
其实这才是郁行真正的“阴谋”,这小子别看是个面瘫,其实屁话太多,郁行偶尔想吸收个天地精华进行个光合作用都不行,总有人打岔,害他分心。
每次想到这个,他就分外想念他的第一个徒弟弟,那多省心啊,随便闭关个几十年一百年的,楚人玉都不会来打扰他,还会照顾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灵泉灵兽,可惜了,好苗子难寻,他这不就眼瘸了,找了个小崽子当徒弟,还得给他当爹当妈,一点享受都没有。
郁行像个老爷子唏嘘不已,就差捧着杯茶边喝边吐槽了。
好在赫龙涯是个听话的,既然已经答应了师父会去念书,自然不会食言,几日后,有宫人传信,陛下竟然传赫龙涯去觐见。
这可把傅嫔乐坏了,亲自梳妆打扮想随着一起去,却被告知:只请十五皇子一人,请娘娘在宫中休息。
差点没把傅嫔气坏,眼看她又要发起疯来,云裳赶紧将门关上,领着小皇子去见皇上。
一路上连云裳都忍不住面泛红光,陛下终于想起他在冬苑还有一个儿子了,那他们冬苑的日子不会再这样凄凉了。
等到了御书房,发现那傅珩也立在此处,朝他们点了点头,云裳便知道,果然是这位少爷的话起了作用。
不过婢女是不能进去的,云裳望着小皇子的背影,暗自祈祷,可千万别惹怒了皇上,不然娘娘怕会更加生气,那后果……连她都不敢想象。
赫龙涯进了里面,发现只有皇帝和傅珩,没有其他人了,这父皇其实他很小的时候是见过的,但等他记事之后,都是在冬苑了,所以很难把心中模糊的印象和眼前这个威严发福的中年男子联系在一起,无论怎么看,都有股陌生感。
因为没有学习礼仪,赫龙涯直接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干硬地吐出几个字:“见过父皇。”
连乾元帝也被这砰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走下台阶将他扶起,口中连连说道:“快快起身,真是大了啊,都这么大了……父皇却很少去看看你,涯儿可会怪父皇?”
其实都知道乾元帝说的是假话,什么很少,分明是没有,若不是傅珩,估计真的把赫龙涯忘在脑后,他生了那么多儿子女儿,难道一个个都照拂得过来?只有那些喜爱的子女,他才会真的当作自己的孩子心疼,旁的,也就真是撒了雨露自生自长的苗苗罢了,乾元帝连自己的孩子的名都还记不全呢。
这些微的歉意,也不过是向傅珩展示出来的,但对赫龙涯,也是吓了一跳,这孩子养的真是……干枯干枯的,都好像没施过肥一样。
再一看,发现这孩子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小珠子,想到自己的亲信太监说过的话,这孩子一直将他送的珍珠当作宝贝似的,每日必佩戴于身,这等子亲孝,有几个孩子做得出?
乾元帝对他的感情自觉又重了几分,手往那颗黑珍珠一碰,道:“这小东西你还要?父皇可以送你更好的?要不要?”
却不知赫龙涯在他的手不经意地一触碰的时刻,身体僵了一僵,再发现皇帝只不过是动一下,才放松了身体,摇头道:“他很好,谢谢父皇。”
乾元帝哪里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当即便以为这孩子对自己十分尊敬,连这微末的小珍珠都这么珍惜,笑容更深了些,道:“朕听傅将军说你一直向往跟其他皇子一起念书,可有这回事?”
赫龙涯低头道:“孩儿已五岁了,尚不识礼义廉耻,实在愧为父皇之子,儿臣愿以驽钝之资,,供父皇驱使,为父皇分忧。”
他低着头,让乾元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对于这番话却很是欣赏,道:“这话是你母嫔教你的吧?也罢,这些年是父皇冷落你们母子了,等空闲了,再去瞧瞧你母嫔去。”
赫龙涯俯首,叩谢隆恩,知道自己已经能去上书房念书了,而母嫔的心愿,也实现了。
他出了御书房的门,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令云裳先回冬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嫔,他一个人待在这里,等人。
云裳没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的小皇子这么有主张,比傅嫔都要识大体,知道要感激谁,那傅将军出来见到小皇子一直等着他,不定多惊讶呢,便有心陪着他,道:“要不奴婢也陪您一起等吧,您一个人不安全,也不知道回去的路。”
赫龙涯却摇头,“没事,这宫中守卫严密,不会有危险的,你先告诉母嫔吧,免得她等急了。”
“这……”云裳确实有点怕傅嫔,谁知道那个疯女人现在什么样,万一正在发疯怎么办,这么一想,便不敢停留了,“那您千万要早点回来,让娘娘安心。”
“嗯,”赫龙涯心想,她怎么会担心呢,她现在说不定多高兴呢。
云裳很快离开,而赫龙涯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之后,盛夏虽然不会如隆冬一样冻得半死,但赫龙涯等了这么久,不仅没有走还没有露出不耐的神情,让傅珩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触动。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赫龙涯点头,“是的。”
傅珩道:“你是想见你父皇?恐怕不合适。”
赫龙涯却朝他深深一躬,足足等了一会儿才挺直腰,道:“不,我是想见您,谢谢您,舅舅。”
这下傅珩是实实在在的惊住了,这才多大的孩子,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却足以感到他的真诚,他再一次感慨,这孩子比他那个妹妹懂事多了,那傅嫔礼仪具备有什么用,还不是用到狗身上了,这孩子在这殿门外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陪着他,也是可怜,这么一想,傅珩不禁多了几分怜惜,真正将这个侄子放在了心里。
“走吧,我送你回冬苑。”
一路上傅珩也对他多有叮嘱,无非是少惹太子等人,多念书,不要结党营私,把心思都花在别的地方,如今乾元帝记起他们母子来了,冬苑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若是实在有困难,也可与他联系,但少年时吃吃苦不是什么坏事,一定要沉的住气,好好用功。
他话说得不多,但句句都很朴实,看得出是真的想赫龙涯好,赫龙涯也认真的记下了,他是看出来了,真正为他好的人,只有师父和这个舅舅,而母嫔根本不会对他说这些话,在母嫔眼里,外物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她只会去捣鼓那些穿戴什么的,叮嘱的话都没有几句,不过,她又何曾对他说过什么有用的话呢?
傅珩将赫龙涯送到冬苑门口,便不愿进去了,赫龙涯又是一揖,送走了他。
郁行的声音跑了出来,道:“你这舅舅倒是不错,是个金大腿,可要好好抱住了。”
赫龙涯又要问什么是“金大腿”,某鬼马上装死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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