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仔细的回想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今日风和日丽,由于开学事务繁忙,他早早报道结束,就被班导指挥着帮忙,终于不堪其扰,找了个借口出来歇会儿。
宿舍也很吵,只有小操场没人。
所以他靠着小操场围墙坐着,打算眯一会儿……
到这里为止依旧是平常的一天。
他实在是太累了,因此没听到头上悉悉索索的小声音,也更不能有预知天降活人的能力。
于是周一踩在了他小腿上,带着快三米的重力势能和零缓冲,事后肇事者还要用看傻逼的眼神问他是不是眼瞎。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腿坏了,头也在发昏。
面前的少年理直气壮到让他怀疑世界,他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西装裤,上面脚印带来的污泥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透着裤子他也知道,里面肯定又青又肿。
杨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本来就没太多话,现在的情况就是无fuck说。
场面又陷入了尴尬。
杨意也没穿校服。
他穿了齐齐整整的一身,衬衫马甲领结小西服,是学生礼服的样子,显得他身段修长,腿也格外长。
腿长没用,废了——他在心里有气无力地补上旁白。
可是天气是真的很热,站这儿一会儿,周一的后背就已经要浸出汗来。周一无法想象在这种天气下,竟然会有人穿礼服来上学。
即便帅也不行。
于是杨意已经放弃对话的同时,周一偏偏想讲。
“啧。”周一发现眼前的这位同学竟然胸前还别了一块佩斯利花纹的口袋巾,可真是太齐整了。
骚包,周一翻了个白眼:“傻逼。”
杨意:“……”
杨意的人生在遇见小周少爷以后,就变成了无数个欲言又止人间杀妈最后又强行温柔以待的省略号,可他现在不知道,因此不明白这只是个开始。
杨意面无表情,暗中均匀地深呼吸。
没有腿就是任人宰割。
不能动手。
忍,忍一时风平浪静。
所以他只是说:“同学,能扶我去医务室吗?”
周一思索了一会儿,大发善心,突然一把捞着将他背了起来。
“麻烦。”周一说。
…
医务室离小操场很远,从学校地最东边到西边,在商业街的后面。设计可以说是及其不合理。
不过周一身体素质非常好,背一个同龄的同学,也就一百来斤,不算轻松,但也绝对不算费力。
杨意觉得很困——他本来就是出来偷闲睡觉的,现在腿上伤到的地方已经过了疼的时段,只剩下一点很微妙的,让人不太舒服的胀感。
这种不舒服也在周一颠簸的步伐下消弱了。
……和摇篮似的…好困。
周一爱干净,身上不像一些同龄的男生一样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汗味或是别的,如果非要说,那大概是有一些植物草叶清淡的味道。
那当然了,杨意幽幽地想,这么会爬树爬墙,可不是得天天爬着练习么。
杨意觉得很热,本来他就穿的厚,这下不得不和周一贴在一起,仿佛他俩得前胸后背黏在一起一样,热度更高,更加惹人心绪不稳了。
他觉得喘不过气儿来,也晒的人没劲儿,就没在继续撑着头,认命的把头耸拉了下去,搭在周一的肩膀上。
这样刚好能挡开一些令人烦躁的探究目光。
他盯着周一的领口发起了呆,在心中计较起了今天的待办事项,去完医务室简单处理伤口,下午开学典礼时要做学生代表讲话……
然后还要……
“喂!”
周一终于忍不住爆炸,咬牙切齿道:“你妈的好恶心!能不能不要偷偷在我脖子后面吹气!”
路过的校友:“……”
偷看的同学:“……”
杨意:“……”
杨意在心里对自己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然后才对周一讲:“抱歉,没注意。”
他俩一个在气头上,一个在生无可恋的僵硬情绪中,因此都没注意到围观群众犹如脱缰的眼神,也就没来的及阻止一场长达两年的“被迫恋爱”,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杨意这时只听到校医院的医生和周一打招呼:“周一?你怎么了。”
“不是我,这位同学受伤,我背他过来。”
周一?不是淮中大名鼎鼎的“小公主”么。
好了,知道了,久仰了。
打扰了。
不怪杨意惊讶,周一在学校实在是……太有名了。之前就说过他在学校里为非作歹,可不只是不交作业逃课不服管教云云。周一的成名是从高一时候,通过他们班里传出来的。据说这位上课基本都不在,期末考试还能考年级前十。脾气差的要死不说,还很会颠倒黑白。
周一要换宿舍,那就不管任何当事人的意见,直接搬东西,必须要换。
周一要不想上课,那就连考试都不会来,除了期末这种有排名的考试其余全部都交白卷。
有段话是大家用来形容他的:
你要是阻拦我,肯定是你的错。
你要是说我错,我就骂你。
你不能骂我,因为我受不了这种委屈。
总之就是“不管发生了什么,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最气的是全班没人能打得过他。
活生生一淮中小阎王。
今早杨意报道的时候,碰到了高一同学。这同学说:“要重新分班了呀,希望别和小公主分一个班。”
杨意不在意笑了笑:“哪儿那么可怕。”
杨意回想结束了。
用户杨意撤回了一条消息。
…
杨意的伤看起来蛮吓人,青肿了一整个小腿,可实际不严重,还属于“跌打损伤”的范畴。
医生给开了点外敷的药,说问题不大。
周一懒得走这些流程,当即取出来十几张一百块突然塞给杨意,就自己走了。
杨意莫名其妙,没搞懂这是什么奇怪的人和奇怪的发展。
校医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他认识周一很久了,知道这孩子的性格。
“他就是这样,你别和他生气。”不然最后只会气到自己。
杨意敷衍的点了点头。
…
周一离开医务处后,先没去报道,那儿现在肯定很挤。
他先去了宿舍,在公告版上找到了自己的新宿舍,六号楼126。
接着便给赵律打了电话。
赵律声音透过听筒筒听着很绵而模糊,像是在睡觉。
周一说:“门口找我。”
翻译过来意思就是:出来挨打。
赵律此时还一无所知,毫无准备的出来了,所以就被他周哥从后脑勺来了个盖帽,“走”,周一说:“陪我去买东西。”
…
周一来学校报道,通身上下除了钱什么都没装。
按照他的想法,升高二要换宿舍,抬铺子换被褥,麻烦,到了直接在后勤买吧。
一卡通这种东西这么小一张,我怎么知道放哪儿去了,到了再去财务处补办吧。
洗漱用品桌面摆件,这都什么麻烦鬼,到了再去超市买吧。
总之只要可以靠买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可他嘴上说的是“陪我去买东西”,实际上自己根本不愿意受累。
周一的高点(?)总是奇奇怪怪,可以跨越大半个学校不喘气的背着杨意去医务室,却不愿意自己抱一下新买的被褥和床垫。
大概是因为前者在他看来是在“救死扶伤”,后者则被他归到了“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一栏里面。
所以现下的情况就是,赵律抱着他的被子,周一在后面跟着。赵律抱着他的被子和脸盆,周一在后面玩儿手机。
赵律苦不堪言:“这也怪不了我啊哥,我去的时候,真的是一个人也没有的。”
周一头都没有抬:“呵呵 。”
赵律痛心疾首,差点没给他跪下。
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了,怎么对他总是这样不留情的呢。
在商业街转了一圈,终于置办完了生活用品,赵律已经不堪重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结束,把周一送回了宿舍楼门口。
“你在几号楼?”周一问了句。
淮中宿舍生活区一共有六栋楼,都是开学前在官网上直接交钱,到了学校生活处随机给分配的。
一个班的不一定住一起,一个年级的同学也不一定能住一起。
周一觉得这种制度简直漏洞百出,但是学校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增加宿舍生活多元化,丰富学生课余生活,促进不同知识互相融合。”
大概意思是就是,你看我是高年级的,咱俩一个宿舍,我还能给你讲题。
听起来花里胡哨的,家长竟然都拍手叫好。
不过对于学生来说,这种制度的意思就是:
“草,你们数学老师作业为什么布置这么少。”
“诶你们这次随堂测试是不是比我们早,记得下课答案发我给我抄抄。”
和“学弟,你们班那个女生叫什么,能不能帮我要个电话号码。”此类的便民福利。
但是周一并不觉得方便。
每学期都要被迫认识新的人的话,他只觉得世界聒噪。
。
赵律说:“分到一号楼了。”
一个一号一个六号,得,还挺远。
赵律看他神色不愉,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赶紧劝他说:“这回可别瞎闹非要换宿舍了。”
“不然又被全校通报批评,八个脸也不够你丢的。”
周一:“不知道谁想出来的狗屁随机摇号,这能怪得了我?”
赵律敷衍:“嗯嗯不怪你不怪你……”
周一不依不饶:“买车摇号买房摇号,爸爸住个宿舍还要摇号,操。”
“嗯嗯嗯……”
“我回宿舍睡觉了。”
被他一提睡觉两个字,赵律正睡一半儿就被强行中止的那个觉所带来的倦意好像又涌上来了:“行,我也。”
说完就各自回各自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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