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的一瞬间, 就是刺眼的灯光和刹车声,伴随着女性的尖叫声, 白逸辰只来得及看清车窗外翻转而来巨大车影,瞳孔剧烈收缩,下意识的抓稳身下的座椅,同时低头蜷缩起身体。旋即就是一声轰然巨响, 剧烈的震荡与腰部的剧痛同时传来。
白逸辰的额头顷刻间布满了冷汗, 他忍下喉间的腥甜睁开眼, 发现车子完全被砸变形, 而他也被卡在了里面。
白逸辰下意识看向车内其他人,然后发现车内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一男一女,即使抵着安全气囊, 也早已经满身是血,生死不明。白逸辰深吸口气,开始想办法自救, 万幸的是他坐的虽然是后排,但是这辆车的后排居然是可以放倒微调的,白逸辰竭力将座椅往后调了一点, 加上这个身体的年龄也是个孩子, 原本紧紧卡着他的狭小位置终于可以动了。
而这个时候, 他发现他只能感觉到腰部的剧痛,但两条腿却是仿佛失去了知觉, 根本指挥不了, 在这个时候, 白逸辰也顾不得想太多,在能够挪动后,他用手支撑着自己所有的重量往前探了一点,伸手过去探查前座两人的情况。
几十秒后,白逸辰有些僵硬的收回手,再次看了一眼前座两个应该是自己这世父母的人,这才推开车门,用两只手撑着艰难的爬了出去。
这么剧烈的碰撞谁也说不准有没有撞裂油箱,如果油箱渗漏,又刚好遇到了火花,那么车辆会顷刻起火甚至引发爆炸,所以这个时候尽快的远离这辆车,才是真正的安全了。
推开车门后的白逸辰看到了外面的景象,浓厚的白雾中,路面上几辆车横七竖八的撞在一起,破损都非常严重,粗略看去,刚刚他爬出来的那辆车,居然还不是损毁最严重的。
白逸辰的心无止尽的沉下去,为这一起惨烈无比的连环车祸,而更为不妙的是,在这寂静的车祸现场,他居然除了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也没有听到任何一点人声。
连呼救声都没有,那些车里的人……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但是现场没有看到一个营救人员,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活动的前提下,哪怕他也是半残的,但白逸辰还是向那几辆车慢慢爬了过去。
因为腰部的剧痛,白逸辰根本站不起来,视野也看不高,不过好在不是所有的车辆都是正着的,也有两辆车直接翻了个底朝天,白逸辰慢慢爬近,然后又看到了几个极为惨烈的死状,清晨本应清新的空气里,惨杂着浓烈的汽油味与血腥味,让人隐隐作呕。
不知是腰部的疼痛太过剧烈,还是这场车祸还给他造成了其他损伤,又或者见到的一些画面太过让人不适,白逸辰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恍惚,而在这恍惚中,他居然隐隐听到了孩童的哭声。
不,白逸辰使劲摇了摇头,本来有些涣散的精神再度集中了起来,是真的有哭声!
白逸辰偏着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就向着一辆同样破损严重的出租车爬去。这应该是个冬天,不仅大雾浓厚,地面更是冰凉刺骨,白逸辰用手撑着爬了几下,手掌就青红交错着印满了细碎砂石。
但是他却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在腰部的剧烈痛苦下,其他的疼痛已经变得微乎其微,白逸辰爬到了出租车旁,那小小的哭声更加清晰了,白逸辰努力的抬高身体,然后就透过破裂的车窗,看到了一只还在动弹的小手。
在更加显眼的地方,出租车司机身形扭曲的歪倒在驾驶座上,那正常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扭曲身形,显然不可能还活着。一个身着鹅黄羽绒服的女性躯体俯身在后座椅上一动不动,而在她的身躯之下,却有一只小手伸了出来,刚刚那隐隐的哭泣声,就是从那里传了出来。
显然,这是一个母亲,倾尽全力保护了自己的孩子。
出租车的右侧已经被碰撞的变形无法打开,白逸辰只能爬到另一侧伸手去拉左侧的车门,意料之中的,车门一动不动。出租车为了乘客的安全,一般左后侧车门都是锁死的,好在车窗已经碎了一部分,这辆车的年限又比较久了,用的还是老式手动锁,算是比较容易打开的。
不过这个容易,也只是针对身体健全的人,对于现在的白逸辰来说,够到车把手还比较容易,但是将手伸进那远比车把手高的破裂车窗里,就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白逸辰用两只手攀着光滑没有什么着力点的车身,忍着腰部的剧痛,竭力将自己撑起来了一点,当高度合适后,他将另一只手伸进破裂的车窗里,去拉那个手动锁。
嘶,白逸辰皱了皱眉,即使他已经尽力小心了,但是他的腰腿使不上劲,全身都靠一只手撑起,另一只手还要探进车窗,身体总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滑,自然控制不好力道,一不留神,探进车窗的手臂就被锋锐的玻璃断口处划了几道血痕。
白逸辰忽略自己手上变得湿润的感觉,坚持开了车门,便看到了一张被压在座椅上满脸泪痕的稚嫩小脸。
白逸辰顿了顿,先伸手过去捋起那位母亲被血液黏在脸上的头发,戊戌之后,他再次有些僵硬的收回手,心中叹息,为这次严重的车祸,不知到底伤亡了多少。
确定了那位母亲的生死后,白逸辰要做的,就是带走还活着的小男孩了,那位母亲抱着小男孩的手非常的紧,仿佛还留着生前的眷恋,即使他用了十成的劲,也花费了很多功夫才掰开。
但松开了那位母亲的怀抱后,他却遇到了新的问题,那个哭的满脸是泪的小男孩不愿意走,在这种关头,加上白逸辰刚刚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自己又行动不便,想要强行带走小男孩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沉着脸对小男孩说:“要走要留你自己决定,不过留在这里车子有爆炸的危险,你也不想你妈妈的苦心白费吧。”
小男孩泪眼朦胧的看着白逸辰,七八岁的年龄,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并不是什么也不懂,所以在他身上几乎被妈妈的血淹没时,他才会哭的那样伤心,他的视线扫过白逸辰撑在地上已经被染红的袖子,最终点了点头。
小男孩同意离开,白逸辰心下松了口气,万幸的是,小男孩虽小,但是却被妈妈保护的很好,这场车祸除了一些小擦伤,什么大伤都没有,下车后,论行动自如的程度,比白逸辰强多了。
小男孩下车后除了不时不舍的回头看几眼车内的母亲,就始终乖乖的跟在慢慢往前爬的白逸辰身旁,甚至还一直试图搀扶白逸辰,可是他年小力弱,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逸辰本就被鲜血濡湿的袖子,不停溢出更多的血液,在爬过的地上,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他自然知道这个大哥哥的手为什么会流血,毕竟他被压在车内时有限的视线范围里,是清晰的看到那只手是怎么伸进来,又怎么为了打开车门被割破的。
是他,都是为了他。
妈妈为了他流了好多血,这个大哥哥也为他流了好多血……
他好怕,好怕流了这么多血的大哥哥也和妈妈一样,变得再也不会回应他。
当白逸辰感觉距离足够安全后,手已经在止不住的发颤,视线也有些重影,他停下来还来不及歇口气,就感觉身边窜过来一个小身影,旋即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就被抱了起来,两只小手生疏,但却足够认真的按着他出血的地方。
白逸辰愣了一下,忍不住失笑,又有点感动,他伸着那只手任由小孩认真的按着,另一手伸进口袋,拿出下车前特意从这世父母身上摸出来的手机,分别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当听到那边肯定的答复,并且确定了地址后,白逸辰心头一松,强撑着做了这么多的身体,在骤然放松后,即刻失去了意识。
失去了意识的白逸辰自然不知道,在他昏迷后,那个小男孩是如何一边不停的掉着眼泪,一边倔强的伸手按住他的手臂,坚持不让新的血液流出来。
在拨打电话的二十多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来,这片被笼罩在浓雾中的绝望之地,终于迎来了生机。
在沉沉的昏迷中,白逸辰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直到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尊敬的宿主,您已完成晋江白月光求生系统第二个世界任务,任务完成度100%,您将获得此世界共计十六年八个月零十一天的寿命奖励,奖励已发放,祝您生活愉快。”
仿佛终于等到了自己想等到的,白逸辰一直隐隐绷着的神经彻底一松,整个人再次陷入更深沉的梦中。
手术室一直亮着的刺眼红灯熄灭,身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等在门外的一对夫妇和一个十来岁的帅气男孩立刻迎了上去,“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医生摘掉脸上的口罩,“手术进行的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等那对夫妇询问,一旁十来岁的男孩忍不住着急的出口,看样子竟然是三人中神态最焦急的一个。
医生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帅气男孩,然后继续对夫妇道:“患者车祸时腰部受到了剧烈挤压,神经和骨骼都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以现在的医学水平是不可能恢复如初的,以后即便恢复的很好,也只是减轻痛苦和并发症……但是患者的行走能力,是永远也无法恢复了,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医生的话,那个帅气男孩垂在身侧的手禁不住一紧,永远失去行走能力……那不就是,瘫痪了吗……子谦……
瘫痪这种严重的后果,让那对夫妇都禁不住静了一会,这时手术室里的急救床被推了出来,他们见儿子已经上前,连忙跟了过去。
一家人一路将急救床送回了VIP病房,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人麻醉还没过去,睡得很安稳后才退了出去。
当走出病房一段路后,帅气男孩突然伸手抓住了身侧女人的手,仰着头道:“妈妈,我们永远照顾子谦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听到儿子的话,女人下意识反驳,毕竟谁也不想永远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瘫痪病人,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不由得一亮,急切的看向儿子,毕竟永远照顾,那不就是收养吗?女人脑海里飞速的转着念头,发现这种操作完全可行,毕竟白子谦可不是那种一无所有的拖油瓶。
一旁男人听到女人声音里的变化,不愧是夫妻,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再度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变得充满了慈爱,“子谦那孩子是可怜的,这场车祸他爸妈都去了,他又没有别的亲人,偏偏他的腿以后还……唉,我知道你向来和子谦玩的好,这件事情你去和他说吧,我和你妈都同意了,毕竟我们和他爸妈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能看着他没有人照顾。”
帅气男孩毕竟年龄小,加上是亲生父母,有天然的信任光环在,所以丝毫没有发现父母前后态度的不对劲,只被这个惊天喜讯砸晕了,他惊喜的看着自己父母,再三确认爸妈是真的同意了,立刻一溜烟的跑回了病房里。
回到病房的帅气男孩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激动,他伸手轻轻抓住病床上人掩在被子下的手,口中道:“子谦,子谦,你不要怕,以后我会永远照顾你的。”
徐江哲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白逸辰,眼神炽热如幽火。
病房外,那之前还一副悲天怜人,想要照顾朋友遗孤的夫妇俩已经退下了伪装,正在低头互相商议着,“之前竟然没想到,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是啊……有了监护权,还有比这更名正言顺吗……”
夫妇俩对视着,眼中同样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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