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思绪起伏不定, 奈奈的双颊显出一种诡异的红色, 过往阵哥教授的“知识”在这一刻连翻涌上她的大脑,一桩桩一件件,分外清晰。
大概是人身处绝境更容易爆发自身潜力, 奈奈死死闭眼,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侧卧扑倒在地,鼓膜从空气中扑捉到震动, 以一种人类难以达到的速度传递耳蜗,于神经中化作两道尖锐的声响, 大脑后知后觉到其中意味的时刻, 左脸颊已经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来不及为自己的死里逃生庆幸, 奈奈一个侧滚翻站了起来,片刻都不停歇的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身后又传来一声枪响。
奈奈的心跳仿佛随着这一声枪响而停滞了一下, 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黑发姑娘无暇他顾,仿佛脱离了自主意识般奔跑着,只是在时间流逝十数秒自己仍旧安然无恙后,才恍惚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第一次躲过还算自己运气好,第二枪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啊!
总不可能派来跟踪她的人在枪法上是个人体描边大师吧?
联想到一开始的枪声不是一声而是两声后,她虽没有停下步子,却犹豫着朝身后望去。
而这一眼,却注定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君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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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量修长纤弱的女子被高大的黑衣男子粗暴的扯着头发, 她鸦羽般乌黑柔顺的长发半死不活的垂着, 遮住女子小半张清秀温婉的面容, 暴露出来的那部分更是因为疼痛而扭曲。
岛袋君惠的腹部一片凄厉的红色, 鲜血潺潺而出,浸湿了鹅黄色带白纹的轻软衣裙,黏腻的液体一路蜿蜒垂落,仿佛黑发女子生命的流逝,在裙摆处滴滴哒哒的落下,不出数秒,地面就绽开了小小的血花。
她身前掉落着一把小巧的女士瓦尔.特pps,黑衣男人冷着脸看了这把枪三秒,而后一脚将它踢远了。
男人的左手死死揪着君惠的头发,后者发出一声疼痛的□□,右手却不自然的垂落。从奈奈的角度,依稀可以看见他的右肩有斑驳红渍。
奈奈几乎是顷刻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第一枪是冲着她来的,她运气好躲了过去——或者也并不是全凭运气,而是赶来的君惠射出的第二枪救了她的命。
而君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固然在高远遥一那里受过训练,但到底还只是个普通的女子,短短数月的训练不足以让她变成一个神枪手,自然也不足以让她对付一为经验丰富的杀手。
于是下一枪,便是她腹部枪伤的来源。
“快跑——!”
岛袋君惠温润的黑眸中满是扭曲的疼痛于急切,她用尽气力嘶哑着嗓子喊出一句,随后就被黑衣男人掐住了脖子,口中挣扎的发出“嚯嚯”的气音。
“女表子!”男人冷笑着怒骂一声,朝着君惠啐了口唾沫。
液体顺着君惠的面颊滑落。
奈奈的胸膛剧烈起伏,怒意从胸膛蒸腾而上,烧得她一双绿眸都隐隐泛红。
黑色的衣服,抓着她头发的男人,颤抖着看着她,无声的告诉她别出来的女人。
她咬着牙,几乎能感受到自己唇舌间的血气。
但理智却冰冷的告诉她冲动上前毫无胜算,一如数年前那一段冰冷的、永生难忘的时光。
她一直以为仇恨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沉静在她的血液中了。奈奈永远不会忘记“仇恨”,但她已经不再那么鲁莽、那么天真……那么热血。
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没有消失,但也逐渐与她的生活共存——她不再会为了复仇而放弃一切,而是会冷静的思考。
她——以——为——
一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所有的以为,都不是真的。
她不再为仇恨而愤懑不平,不再为仇恨而痛苦不堪,但这不是因为仇恨平静了下来,而是因为它蛰伏了下来。
蛰伏于她的血液中,蛰伏于她的心跳中,蛰伏于她的生活中,随着时间的流逝,看似一切回归平静,但是只要有一个契机,就会全线爆发。
但此刻还不是时候。
它被理智所镇压——一如那一天。
而她也是第二次,如此憎恨自己的理智——与怯弱。
奈奈深深的看了君惠一眼,对方眼中的祈求似乎一把利刃,将她的心脏搅和的鲜血淋漓。
她闭上眼,扭头朝着原来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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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发少年焦急的呼喊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回应,另一头的无声无息却令少年更加紧张了起来。
他蹙眉看了手机屏幕三秒,联想到自己女朋友最后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再也按耐不住了。
“我先走了。”仁王雅治单手将网球包甩到自己背上,绿色的眸子全然不见平日的嬉笑玩闹。
“怎么了?”真田皱眉,打量着队友难得严肃的神情,“出了什么事吗?”
“奈奈好像出事了……”仁王雅治不确定的说,他的眼神沉沉,脑海中回想着此前二人对话的一点一滴。
一时间,他几乎有点后悔为什么没逼着这个姑娘将她的‘秘密’说出来。
“桥本学姐吗?”一边的丸井好奇的打量着仁王的手机,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手中最后一块薯片。
“嗯。”仁王垂眸,极轻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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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该知道自己跑不过那个男人的。
黑发姑娘愤愤然的想,进门的瞬间一个矮身顺势拉过一处隐秘的拉绳,拉动机关。
重物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了黑衣男子一头一脸。
这可不是什么班上恶作剧的玩笑,可以布置的防身物品样样都是不求重量也求锋利的。猝不及防之下,男人的额头上被砸出了血。
他反应极快,当下忍住疼痛向后退去,单手护住头脑要害,及时止损。
一个利落的滚翻起身,奈奈不做停留,当下搜寻起屋子里可以用来防身的物品。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一个趔趄向前摔去。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得吓人,奈奈几乎以为自己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响,身体受重心影响跌落于地,胳膊却被禁锢着向上拉拽,皮肤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她咬着牙不哼一声。
没被禁锢的手撑着地,奈奈艰难的维持着重心,不让自己沦入毫无反抗之力的地步。
男人一把将她甩出去,几步踉跄之余,重心不稳的她被狠狠甩向茶几,身体与家具的碰撞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交织着沉闷的撞击声,谱写一曲单方面的凌虐。
茶几上的玻璃杯被打落,碎片落了一地,单手撑地的瞬间,几块锋锐的玻璃直截了当的扎入右手手掌,殷红的血液在下一秒涌出,甚至有一枚陷入了指尖。
翻白的肉与黏腻的血,总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色泽冲击。
又要买新的玻璃杯了——奈奈漫无边际的想,大概是因为太痛了,以至于不得不让思绪飘远以缓解疼痛——转念间她又嘲笑自己。
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走出这扇门呢。
男人冷笑的斜睨她,随即转身向倒在一旁生死不知的君惠走过去。
“你就是琴酒来找的女人?”
黑衣男人的嗓音雄浑喑哑,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意与阴霾,其中满是不怀好意的戏谑。
奈奈愣了愣——这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然而此刻的情境根本没时间让她细想,君惠被大手狠狠捏住下巴,对方强迫她抬起头来逼问,言辞阴戾:“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君惠半仰着头,发出粗重的吐息声,一双黑眸似嘲非嘲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男人哼笑一声,甩手将她丢远。君惠的上半身与地板碰撞,不由闷哼一声,腹部的鲜血仿佛流不尽一般,染红了一片。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这句话充满着不详的意味,男人起身似乎在寻找什么合适的“工具”,他肩膀上仍然有伤,但本人好像不太在乎这个——又或许是外在乎,才那么想报复回来。
奈奈眸色一沉,她艰难的站起身子,目光冷厉的看着黑衣男人,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你找错人了。”
“哦?”黑衣男人对她的话起了几分兴致,他猫捉老鼠一般的走上前,一双黑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奈奈,发出一声冷笑:“没胸没屁股的丫头,看来琴酒的品味也不怎么样。”
结合他上一句话,奈奈几乎瞬间明白他误会什么,当下冷静下来,试探起自己的猜测。
她微微扬着脑袋,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既然知道我是谁的人,你就不怕得罪他?”
男人双眼一眯,嘴角张扬的扬起,他头上的血迹还没有处理,充满进攻性的表情在奈奈眼中显得分外惊悚。
——然而她知道自己不能露怯。
“你不如试试看去向琴酒告状……”黑衣男人古怪的咧了咧嘴:“在组织外面金屋藏娇……”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内的家具摆设:“看来是动了真感情了?”
“是又如何?”奈奈偏过头,调理自己的呼吸,目光直视男人。
“怎么样?”男人似乎被逗乐了,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抚摸着奈奈的面颊,粗粝的老茧配合男人的眼神让黑发姑娘有种呕吐的冲动:“想坐在他位置上的人多得是,狼王一旦被拉下来,你觉得会怎么样?”
“我可是很期待看到那个巴结白兰地上位,又跟贝尔摩德他们纠缠不清的小白脸的下场呢——”
他嘲笑似的说着这些绝不会在他口中‘小白脸’面前说的话,目光顺着奈奈的面庞滑下,落在她的胸前。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在男人抬手想要扯她衣服的时候,奈奈一把擒住了他的胳膊,右手手掌上嵌着的玻璃碎片为男人精壮的胳膊添上了几条血痕,而同样感受着玻璃入肉疼痛的黑发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
奈奈牵扯出一丝辛辣讥讽的冷笑:“狼王再怎么落魄都是狼!不管他的下场如何,都跟你这种臭虫没关系……”
她高高仰着头,眼含轻蔑,骄傲的宣告:“因为你不配!”
男人双眸一眯,黑色的瞳仁里显出昭昭的怒火,奈奈下意识预感到了危险——
果然,下一秒,恼羞成怒的男人就一巴掌向她扇去。
“啪——”
脸颊仿佛灼烧一般的疼,其力道之大让半边脸迅速的红肿了起来,奈奈的嘴角沁出一点血迹。大脑一阵眩晕,剧痛占据每一根纤弱的神经,每一处沟回;耳边嗡鸣作响,咿咿呀呀的传入耳蜗,乃至于鼓膜震动。
她依稀听见心跳的搏动,血液的回响。
头皮被一阵剧痛,男人抓住她浓密的发丝,迫使她仰起头来,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然后拽着她的头向茶几撞去。
“砰——”
额头上的剧痛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后知后觉有鲜红的液体从脑袋流淌而下,她努力睁眼,血液便流进她的眼中,整个世界仿佛扭曲了一般。
人果然是要理智一点的。眼前一片光点斑驳闪烁,仿佛坏掉的老旧电视屏幕,不断闪烁着灰白色噪点;奈奈无声的闭眼,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真狼狈呀——她嘲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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