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修容降为许更衣,日后禁足倚梅轩, 无诏不得出入!”
听完宁成帝的旨意, 紧跟在他身后的李德忠满脸愕然和不解, 这、这道旨意是怎么回事, 这嘉修容是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到地狱, 从枝头重重摔了下来啊!
在这之前, 嘉修容,不, 现在得叫许更衣了, 她本来不是陛下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心头肉么?可现在, 就只是一道旨意,就直接从正三品修容降为最末等的更衣,而且还被禁足!
在宁成帝发出这道旨意之前, 谁会相信宠冠后宫的嘉修容会突然坠落下来?这可真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昨日还宠冠后宫, 今日就落入尘埃,实在是叫人唏嘘。
李德忠心中对此颇有唏嘘之感,但他这种身份又怎么敢开口说什么,只低着头闭紧嘴巴招来了御撵, 默默的侍立在宁成帝身后,站在这倚梅轩的宫门外。
他偷偷用眼角看了一眼这灯火辉煌的倚梅轩, 不由在心中叹息一声, 今日看着浮华无限、荣宠深重, 明日却要黯淡落寞, 就此泯与众人了,这宫里的宠爱,不就是这么无常么?
眼角落到宫门内跪着的宫女身上,李德忠微微一怔就想了起来她是谁,这不是嘉修容,不,许更衣的贴身婢女,叫白芷的那个么?
唉,也是个可怜的奴才,主子受了陛下的责罚,位份又降到这种地步,只怕她这个做奴才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此时应该是满脸愁苦吧?
李德忠的眼睛陡然睁得滚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叫白芷的丫头,说好的悲苦愁容呢?为什么你一脸放松和惬意,一脸轻松和自在啊?
还有,你能不能把你眼角眉梢的笑意压一压?你到底有没有你家主子已经失宠了的意识啊!李德忠真的是觉得有点摸不清这倚梅轩一屋子主子的想法了。
得宠的时候苦着脸,失宠了反而一脸压不住的欣喜高兴,不知道见了你们的脸色,还以为你们多嫌弃陛下呢!
李德忠无语凝噎的跟上了宁成帝的御撵,一边小跑着跟上速度不慢的御撵,一边在心中腹诽,这倚梅轩的许更衣及她的宫女们,这一宫人都有点不对劲的样子,真是后宫中画风不对的泥石流!
嘉修容惹怒帝王,被贬至许更衣,且被禁足在倚梅轩的事情不过一日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连前朝都有人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毕竟宁成帝并没有特意隐瞒此事。
后宫众多妃嫔自然是无比的幸灾乐祸,对于嘉修容的失宠喜闻乐见,甚至想要去倚梅轩嘲讽她。可惜的是倚梅轩的紧闭不仅仅针对嘉修容一人,她是出不来,可她们也进不去,想要瞧她的笑话,那还真是不容易。
因为嘉修容失宠,不再独宠于后宫,倒是有不少妃嫔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陛下笼络过来,结果她们全都无功而归,反而被陛下训斥了一顿,委委屈屈的返回了自己的宫殿,真的是一阵气闷。
她们心中真的是百感交集,你说这嘉修容,呸,许更衣受宠的时候吧,她们无宠,只能看着她宠冠后宫,好不容易她被陛下厌弃了,可她们也还是无宠,这真的是让她们纠结无比。
而这件事情传到前面朝堂之后,许冰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情,自然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他脸色直接就沉了下来,等到下衙时,便急匆匆的赶回了许家,要把这件告诉许老太太。
轿子到达许府后,许冰不等轿子挺稳就朝着后院的福寿堂而去,一边走一边语速极快的问道:“找到人了吗?”他脸色黑沉,带着一分冷意。
管家脚步匆匆的跟在许冰身后,闻言语气恭谨条理清楚的回禀道:“回老爷的话,已经找到了,因为老爷交代了不必留情,所以走镖的人用了点粗暴手段,如今已经是带着她快马加鞭的往回赶了。”
许冰眉宇间掠过一抹凛冽之意,语气沉沉:“什么时候能送回来?”至于是哪些粗暴手段,她又被怎么对待,许冰是一字未问,似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了。
管家面上不显出半分情绪,但是心中却是暗叹,老爷这是冷了心了,也是,小姐做出那样的丑事来,老爷心中哪里还能升起疼爱之心来,这可是一个弄不好就会搭上全家的事情!
“林氏在庵中如何?”脚步匆匆的穿过花园小院,许冰已经能看到福寿堂的大门了,许家不是世家,只是因他做官才发达起来,底蕴自然有所不如,这所住的府邸自然不算很大。
管家低下头去,低声道:“已是缠绵病榻许久了,怕是要不好了。”林是许夫人的姓氏,如今老爷称呼她已经不是说夫人,而是林氏,足见老爷与她已无情了。
许冰深吸一口气,眉间一丝凛然掠过,锋锐异常,带着令人心惊的凉薄:“七月多雨,夜晚阴凉,山上更是寒冷无比,庵中条件艰难,林氏身体不好……你可明白?”
薄唇紧抿,许冰神情极冷,也极为漠然,他轻声道:“管家,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办得妥妥当当,没有一点漏洞。”
他目光微微木然,低叹一声:“到底走到这步,可实在是容不得了。”他心中不是没有一分触动的,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必须要做,有些人必须要舍。
虽然许冰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但管家还是立刻明白了许冰的意思,当下深深低下头去,沉声道:“老爷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做得干干净净,不会留下半点手脚。”
许冰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大步进了福寿堂,不等许老夫人说话,他已经摆了摆手,示意福寿堂中的丫鬟们全都下去,并且远远的在四处守着,不要让外人靠近,又或是有谁听到了他们商谈之事。
许老夫人本来是在喝茶的,此时见到儿子大步走了进来,而且看神情似乎不对劲,极为暗沉的模样,且一进来就将丫鬟们打发了下去,面上顿时掠过一丝暗沉:“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惊讶,且不明所以,但许老夫人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极为冷静的询问:“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宁儿如今可好?”
许冰深吸一口气,在堂中的酸枝木雕花圆椅上坐了下来,才沉声道:“正是要与母亲说这件事情。昨晚陛下降了嘉修容的位份,直接降到了最末等更衣,而且……宁儿也被禁足了。”
许老夫人沉默的听着,神情若有所思,在许冰说完后,她略显浑浊的眼中不仅没有惊惶害怕,反而有种隐隐松了口气的感觉,闭了闭眼后长叹一声:“只怕是陛下知道宁儿身份了。”
“这是好事——至少从现在来看是好事。”许老夫人满是皱纹的眼睛微微睁大,眸中满是历经世事的老人独有的智慧,“陛下发现了真相,却只是降分位禁足,没有要宁儿的性命,也没治罪沈家,已经是大幸了。”
许冰也低叹了口气:“母亲说得是,只是我担心陛下只是留中不发,日后总要清算的。这毕竟是欺君大罪啊!”
“就算陛下要治罪,我们也没有办法反抗,况且此事,是我们自己教女不严,怪不得旁人。”许老夫人沉声道,“近日里,我已经把家业和财产收拢好了。”
许冰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是了,就算陛下仁慈留了我们一条性命,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也是坐不下去了。事实上,便是流放、几代人不得科举,也已经是陛下开恩了。”
其实当时许清宁入宫时,他们是有一个法子逃避惩罚的,那就是直接“告老还乡”,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老家。
如果是那样,就算许清宁的身份被拆穿,陛下要治罪,怕是也懒得朝回老家的许家下手了。
只不过若是那样,既会深深恶了陛下,也是等于将许清宁当成弃子为他们争一线生机,许冰没办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才会没有这般行事。
“母亲,是儿子不孝,惹得您如此劳累。”许冰忍不住叹了一声,眼眶微红,若是陛下开恩留了许家性命,日后如何生活下去也是该操心的事情了。
他与儿子们还好,虽然荣华富贵不在,但只要还有一条性命在,总能找到养活自己的办法,虽然苦是苦了点,但熬过去也就罢了,可许老夫人已是这样的高龄,何以再能受这种苦楚。
“一家人,何必说这种话。”许老夫人摇了摇头,“你是我亲儿子,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我又不会怨你。再说了,你别看你娘我这些年享福多了,可是我年轻时吃的苦头可不少,你用不着担心我受不住。”
许冰眼眶一热,知道母亲疼爱自己的心多年未改,一如当年变卖嫁妆也要供他读书、科举,他心中更是愧疚,这么多年一直累着母亲,到现在还要让她为自己操心,当真是不孝极了。
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可是他是真的对母亲愧疚,也真的是……不想再认那个女儿了。
“不管如何,我们一家人总是在一起的!”许老夫人宽慰的拍了拍许冰的手,神情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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