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嘉玉,你是不是也恨着我。”平王世子的身体一僵,往后趔趄半步道。

    嘉玉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真的不恨他的。

    哪怕当年他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娶了她,哪怕娶了她又说拿她当妹妹,哪怕背着她这个实为妹妹名为妻子的人和薛秀秀情难自控。

    时间能磨平所有的故事,如今过去了,就挂着兄妹的名头,将从前的事忘了不好吗?

    人生区区数载,美食美景美人,纵使她的生活是有范围的,可在范围内,依旧还有那么多美丽的东西,何必花在这些事上。

    只是如今他脸色苍白,目光受伤,怎么搞得好像她是负心的人一样。

    “大表哥,没有。”嘉玉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脸色不太好,记得回去让大夫看看,我先走了。”

    说话间,她微微施礼,绕开她往前去。

    平王世子的嘴唇蠕动几下,怔愣的望着她的背影,几度启唇,终究没发出声音来。

    沈嘉玉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说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到夫君都能送给闺中密友。

    太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嗤了声手下败将,而后随着嘉玉去了。

    **

    回了中和堂时,沈夫人和平王妃已经午睡起来了,在院中听说书人妙趣横生的说书,听见门口的婢女躬身道参见殿下。

    平王妃的目光微微一冷,回过头看去,果不其然是左卿安。

    目光落到嘉玉身上,平王妃态度温和了些:“嘉玉,太子殿下怎么和你一起来了。”

    沈夫人看见太子,起身忙要行礼,太子急步过去,连忙扶住她道:“表姨不必多礼。”

    说着,又对平王妃道:“听奴仆道,叔母最近的身体不太好,孤让人备了些人参鹿茸,叔母务必好生将养。”

    平王妃冷淡的说了声多谢太子挂念,然后又招招手,示意嘉玉过来,看着她道:“丫鬟说你跌了一跤,弄脏了衣衫,怎么样,没事吧。”

    “表姨,我没事。”嘉玉摇摇头。

    平王妃嗯了声,笑着点了点她的鼻梁:“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嘉玉靠在平王妃旁边,看着旁边被平王妃冷落而显得有些孤寂的太子,心生无奈。

    分明太子是表姨的亲儿子啊。

    可每每表姨看见她,不是视若无睹,就是横眉冷眼,她实在是不懂,表姨对身边的丫鬟都比对自己的儿子好。

    若说她不喜欢儿子,可对大表哥又是标准的慈母。她以为如今卿安成了太子,表姨的态度当有所改变,可没想还是一如既往的。

    嘉玉不由回忆起小时候。

    小时候的卿安黑黑瘦瘦的,独自一个人住在院落里,因为平王夫妇不上心,伺候的奴仆便很是懈怠,偷奸耍滑。

    她看不过眼,给表姨告状,可表姨每次一听见卿安的名字,便冷漠的很,叫她少和他来往。

    因着平王妃如此的态度,连带着平王世子也不喜这个弟弟。

    可嘉玉总忘不了他乖巧可怜的眼睛。

    尤其是表姨表姨夫对她很好时,她就更愧疚了,她不过是王府的亲戚,何必这样对她。

    她心中总会生出一种愧疚感,感觉是她抢了他父母的疼爱,愧疚之下,又加上卿安的脾气实在是惹人心疼。

    温和听话,乖乖体贴,平王世子对她很好,但有时候也免不了少年的淘气,时常捉弄她,在她头上放虫子,扯她的头发。可卿安不会,他只会说表妹害怕虫子,扯头发会不舒服,我不要这样做。

    嘉玉的心啊,化成了一滩水。

    是以每来王府,一定要带些新鲜玩意送给他,陪着他玩耍,六岁入学时,她们两人同岁,又一起入了学堂,她和他更是天天相见。

    而那个时候,他虽然口口生生叫她表妹,但十四岁之前,一直都比她矮,她很难将他和平王世子一样,当成哥哥,而是当着弟弟的。

    当弟弟久了,哪怕如今他如今高大又挺拔,她也扭转不过来。

    一番回忆后,嘉玉看着旁边握着拳头沉默的少年,忽然忍不住学着小时候那般,对着她轻轻的扎了眨眼。

    太子是不在平王妃的态度,他早就习惯他们一家人将他隔绝在外。

    他有记忆的童年,只有嘉玉对他好,陪着他玩耍,逗着他笑,让他感受什么叫温暖。而前世,他遭人陷害,身中剧毒,远走京都,被贬西南时,更是只有嘉玉陪着他。

    不离不弃。

    纵使他性命微垂,身旁危机四伏。

    只他虽不关心平王妃的态度,看见嘉玉这个许久不见的眨眼,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期待。

    平王妃对他再狠一点,再狠一点。

    这样嘉玉就能更关心他一点了。

    如此,多美妙。

    等嘉玉从平王府中离开的时候,太子已经走了很久,他诸事缠身,嘉玉觉得他能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来探望平王妃已很难得了,更何况,平王妃待他的态度还是那样。

    只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平王妃对卿安是这种态度。

    她看着旁边的沈夫人,启唇欲问,忽然念及他如今是太子殿下,和平王府也没什么关系了,又忍了回去。

    亲人之间也讲究缘分喜爱,或许卿安和他们的缘分浅薄,不该当亲人。

    只她虽没开头,坐在身侧的沈夫人望了她几眼,终于忍不住说:“嘉玉。”

    “娘,怎么了?”嘉玉抬起头。

    沈夫人迟疑片刻:“那个,嘉玉,我想着,你也回京都了,是不是该考虑你的婚事了。”

    沈夫人的父亲曾是边关守将,于是娶了塞外的胡女为妻,胡女性格奔放,回到京都,多为各路官员的家眷不喜,说胡人性格放荡,不如大安的女子含蓄内敛。

    胡女听了,诞下沈夫人后,便苛刻的按照大安贞贤淑德的女郎教养,养出如今柔善的沈夫人,而嘉玉也因这样的渊源,性格雅正,端方受礼。

    尤其如今她和离了,更是不敢有丝毫行差错踏,免得引人诟病,坏了威远侯府名声。

    嘉玉听了沈夫人的话,略一思忖,她如今十九岁,和她同龄的姑娘,大多都做了娘亲。

    而她不嫁,也的确不可能,不说保守的母亲不同意,她也很想有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东西。

    “娘,我知道的。”

    听她同意,沈夫人松了口气,她抓着她的手说:“今日你表姨拿了很多品德容貌都不错的公子,有空你便挑一挑。”

    平王妃做事定然不可能如薛秀秀样,无章无尘,她又是疼爱自己的,挑出的郎君应很是不错,嘉玉闻言,点了点头。

    “明日我便看。”

    沈夫人喜道:“好,好。”

    见沈夫人欢喜的这么快,嘉玉垂下了头,嫁人她是愿意的,只是太子的毒……

    她拍了拍脑袋,找到合适的夫君,然后走完礼程,最少也要一年半载。

    凭陈老的医术,那时候应当不需要她了。

    想到此间,嘉玉卷起纱帘,微风吹过脸颊,她身上的热意慢慢减退。

    **

    最后一抹橘红色的余晖沉入地面,喧嚣的京都渐渐沉寂下来。

    雕镂玉彻的宫殿中,衣着整齐的宫女脚步声踏入内殿,点燃铁制的九星揽月烛台上的红烛。

    “若是落水了,可有什么味道较好的药能调理身体?”他淡淡的问道。

    医正脑子里闪过谁落水的疑惑,但他能当上太医院首,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脑中闪过许多有用的药方,然后抓住味道好的三个字,说出几个方子。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他轻声打断了:“孤要的是方便易携的药丸。”

    “微臣立马回去拿。”院首闻言忙道。

    太子的秉性温和,素有贤名。和性格阴晴不定的陛下相差甚远,可每次和太子相处,院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说其来,两年前身体康健的前太子突然暴毙,陛下选了平王府不出众的次子过继,朝野中很多大臣反对,平王次子十七岁了,他们在京都中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聪明或者出彩的名头,都认为他担不起一国储君的重担。

    只两年下来,太子处理政务,熟练老辣,周到圆滑,连最老练的大臣都自愧不如,直呼当年看走了眼,太子合该为明日之君。

    太子闻言,轻嗯了声:“有劳陈院首。”

    **

    回到沈府中,嘉玉沐浴更衣后,她还不困,就穿着素白的单衣,借着床头灯,翻阅画本。

    她微微垂着头,睫毛密翘,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来,目光往下,细白的脖颈和高贵优雅的天鹅颈想比,也不输分毫。

    单衣的系带微松,露出胸口大片滑腻若玉的肌肤,饱满的香软在胸口支出优美的弧度,靠近她后,还能闻到她身上浅浅的暖香。

    绕是青竹是个女人,有时看着自家姑娘,也会失神。

    嘉玉抬起头:“青竹,你怎么过来了?”

    青竹闻言,这才记起她来的目的,小走两步,她将手中的素色玉瓶和素色信封送递给嘉玉:“姑娘,这是宫里悄悄送来的。”

    嘉玉下意识想到了太子,她放下画本,伸手接过,示意青竹退下:“我知道了。”

    等青竹离开,烛光下,素白的于瓶仿若再染了层海棠色,嘉玉细长的手指将玉瓶摩挲半晌后,打开素色毫无花色的信封。

    简简单单八个字:“抵风御寒,睡前服用。”

    嘉玉眼神流露出几丝笑意,太子真的是个体贴的人。

    她伸手摸过一旁的玉瓶,轻轻打开瓶盖,一丝丝的甜意从里面冒了出来,嘉玉唉了声,取出褐色药丸放入唇瓣中。

    甜丝丝的。

    因是月底,墨黑的天穹上只剩下细细的弯弓,一阵乌云缓慢的漂浮过去,本就细瘦的那么小点再也寻不到。

    极其细小的“吱哑”声传出,暗色的声音从床前一闪而过。

    他坐在雕花的拔步床前,伸手轻轻一点,见她嘤咛半身,随即沉入更深的梦乡,他伸出有些粗粝的指腹,伸手挥开她额上的碎发。

    “今日有听夫君的话,乖乖吃药吗?”他垂下头,高挺的鼻梁轻轻蹭着她秀气的鼻头。

    “怎么不说话?”他轻声笑道,“不说话,为夫便要亲自检查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版权所有 https://www.yanqing123.net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