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弦有些不知所措,神色略带纠结。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这样亲近过她,要知道在修士之间,哪怕是道侣、血亲的关系,那都是相敬如宾,规矩疏离讲究一个礼字,可是这人……
是故意,还是自己想太多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合上了门。
……
次日一早。
伊琳缓缓合上书,她望了眼外头的天色,揉了揉眼皮。昨夜未眠,她却没有任何疲惫感,那种兴奋的状态让她感觉又回到了年轻时。
整理好一切,她走出客房,迎面撞见秦长安。
“早啊,秦。”伊琳笑得格外开心。
“师父早。”秦长安对她的态度很是纳闷,但面上却很乖巧。
他心下思忖:难不成是因为和姬前辈名副其实了?不,他觉得不止,看着自家恩师那和蔼的笑容,他心底竟有些发毛了……
果不其然,伊琳郑重道:“秦,有些事我们要改变一下。”
秦长安的心跟着一提,紧张道:“您说……”
伊琳望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有些说不出口了,但即便不忍,她还是要为这孩子的前程着想。
她指了指楼下,道:“很久没与你谈心了。”
秦长安点点头,默默跟在她身后。
二人坐下,沏了壶茶。
伊琳摩挲着茶杯,眉间神色纠结。
“秦,我觉得……”
她话描述起来有些费劲:“我觉得你跟在我身边无处施展。你该起飞,而不是落在地上。”
秦长安手一顿,道:“怎会?徒弟这些日子学到了许多。”
伊琳却反问:“你觉得自己强了吗?”
秦长安答:“是。”
伊琳点点头,道:“很好,那么离开我们呢?”
秦长安大惊:“您不想教我了?”
伊琳道:“你很慌吗?是不是离开我们,你就又变回从前那样了?”
闻言,秦长安一噎。
这话如针扎在他心底,这半月来……他早已习惯与这三人相处了。无论是师傅的关切,还是姬前辈的严厉,亦或小满姐姐的任性或鼓励,那都让他充满了动力,让他感觉拥有了曾经触不可及的东西:温暖。
他爹娘早早就去世了,自回秦家后便处处受人冷眼,入学府后更是如此,可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遇见这三个人开始。
“师父我……”
“秦。”
他话未说完,便听伊琳道:“许多事你迟早要一人去面对的,而在我的庇护下你永远也不会长大,你需要历练。”
秦长安有些失落,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话中之意。
不远处,小满抱臂看着这一幕,表情似是有些感慨。
她上前,笑道:“伊琳前辈好早!”
伊琳道:“小满也是。”
小满一脸茫然:“长安怎么了吗?”
伊琳道:“不是,是我想重新决定一些事。”
小满“哦”了一声,面上表情似懂非懂,眼底神色却很平淡。
“诸位。”
有人敲了敲门框。
三人顺势一看,见车玉儿立在门口,身后二名侍从手中还拎着食盒。此时的她褪去了思明鉴的红袍,穿一袭女儿装,再加面上略施粉黛,看着倒是比昨日温婉了许多。
她冲轻轻一笑,问道:“可用过早饭?”
小满托着腮,也不客气,笑嘻嘻道:“没呢。”
车玉儿道:“带了些早食。”
话落,侍从将食盒放在桌上,这食盒说来也是精巧,让人不由惊叹能放下如此之多的碟碗。
伊琳一旁看着,秀眉一挑道:“车姑娘过来不是吃早饭那么简单吧?”
车玉儿不急,等那两个侍从摆放好早食,她这才从袖中取出留象玉简,“昨日来的匆忙,一时也说不清这事。”
面上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是昨日她吓怔了。
她与姬千弦之间的实力相差太大,何况剑修的气场吓人,面对势如寒山的压迫,她能将此事拿下就已是不易了。
而相比姬千弦本人,她的道侣就好说话多了……
伊琳有些想笑,她虽不太懂这些异世人的思维,但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这小丫头的心思。她知道车玉儿觉得她是个突破口,比起姬千弦要更好说话。
伊琳面不改色,道:“请讲。”
“是。”车玉儿应声,紧接着她手中的留象玉简亮起微光。
渐渐的,一张张画面出现在三人眼前。
那是一个很奇诡的场面。
上顶是波光粼粼,碧蓝悠悠,其中生着各种奇色珊瑚海草;地下却是黄沙飞扬,在一众土黄的断壁残垣中一座朱红的高楼屹立,楼顶还有一面椭圆大镜,那镜面扭曲,如一滩流动的水银。
这就好似两张画被刻意拼凑在一起。即便伊琳见书中描写过,但等她亲眼一见,那感觉又是截然不同。
车玉儿接着道:“这便是金舟国。”
“金舟国。”秦长安心下一惊,但凡读过几年书的人都知道青舟国,那可是三千年前的古国了。
相传三千年前海上出现一片国土,传闻那国土生满灵材奇宝,远远看去有金光,世人便将其称之为金舟仙国。有人试着去寻,但金舟国飘忽不定极难寻,而唯一登上金舟国的那帮人回来后不是痴傻,就是闭门不见人,甚者更是在归来后不久就死了。
这种诡异的地方……
秦长安不禁望向伊琳。
千万去不得!
伊琳自然不会去犯险,即便她很想却亲眼看看,但金舟古国太险,那里发生的所以事是不定。
伊琳问:“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又为什么选上我们呢?”
这个问题她很好奇,因为书中秦长安去金舟国是机缘巧合,与思明鉴一帮人更是萍水相逢,故此书中只说男主如何得了机缘逃出金舟国,而关于去金舟国之因却只字未提。
车玉儿叹了一声,有些为难道:“不知。此事晚辈也是听命行事。”
很遗憾,伊琳依旧得不到答案。
紧接着,车玉儿压低声道:“此事有人在暗中阻碍,如今思明鉴内分成几股,故……不得不请外员……”
伊琳面上虽无变化,心底却道:原来如此。
那么,她猜测关于这件事有两个情况,一作者真忘了提,二来就是埋伏笔,设隐藏支线。
但伊琳觉得《仙厨》作者不可能那么粗心对待剧情,可这样一来就是第二种情况了,但要照这么说,那这线也未免埋太久了。要知道,金舟一事是在初期,而文中最新剧情已到中后期了。
头疼。
伊琳蹙眉,她熬夜一宿,现在缓过一下子想不了那么多,而关于车玉儿的那个请求她更是无法答应。
毕竟她与姬千弦是共生关系,她很清楚女主不好管闲事,若自己答应去,那么姬千弦也不得不跟去。
既然是朋友了,那么有些事她也该为对方考虑考虑——
正在她这么想着,姬千弦来了。
姬千弦问她:“你要去?”
伊琳一愣,没想到姬千弦会问她这问题。
反应过来,她问:“你去吗?”
姬千弦道:“依你之见。”
伊琳摇头:“不,依你。”
二人:“……”
伊琳道:“一起说?”
姬千弦:“嗯。”
接着,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去。”
伊琳不禁睁大紫眸,拉她到一旁,问:“为什么?”
姬千弦道:“有趣。”
伊琳质问:“哪里有趣?”
姬千弦:“……”
伊琳又问:“到底为什么?”
姬千弦瞥了眼秦长安,道:“你该松松手了。”
闻言,伊琳吸了口气,感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不一定要去金舟国。玉璇,你这个改变很突然。”
姬千弦道:“传闻金舟国有解虚月双色花之物。”
伊琳皱眉:“怎么可能,那是无解。”
但说完,她转念一想,又道:“或许……真有。”
毕竟,在光环与命运下,没有什么是不能逆改的……
“两位?”车玉儿有些迟疑,但还是唤了声。
伊琳挑眉道:“结果不是一目了然吗?”
车玉儿欣喜,笑着道:“多谢二位前辈!”
对此,伊琳无话可说了。
而姬千弦则站在一旁,面在阴影处,表情有些不明。
为秦长安着想也好,解虚月双色花也罢,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对伊琳说的那番话是胡扯。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姬千弦不懂,更不曾察觉自己眸中那丝稍纵即逝的暗色。
——执念已起。
……
白天,四人聚在一起商量行程,这个话题到入夜才结束。
伊琳待秦长安就如待即将远行离家的孩子,商议完后,又语重心长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事,尤其是一些重要的事,她不觉疲惫,重复一遍又一遍。
秦长安默默听着,珍惜每一句提醒。因为他明白,除了留在秦家的老仆,没人会这么不厌其烦叮嘱他,关心他。
末了,伊琳又道:“要收好知道吗?这些东西够你学很久了。”
秦长安耷拉着脑袋,轻轻点了下头。
小满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调侃:“伊琳前辈您不要这样,您再这样说下去他就要哭了!”
伊琳忍不住笑了,打趣道:“是吗,秦?”
秦长安道:“没……”
伊琳硬声道:“抬头。”
闻声,秦长安立马抬起头。
“唉!”
小满叹了一声,老气横秋道:“真是没办法。”
说着,她对伊琳道:“伊琳前辈,我想留在南桑谷。”
“小满姐姐!”秦长安眸子一亮。
小满自顾自继续道:“我是丹修嘛,于我而言南桑谷是个好地方,何况长安不懂药理,我留下也是个照应。”
伊琳有些意外,道:“是真的吗?”
小满笑道:“是啦!谢就不必了!”
说着,她又小声嘀咕:“再说了,我可不想掺和你们二人世界……”
“……”这小丫头又开始了。
伊琳扶额,但听秦长安道:“徒弟也会护小满姐姐安全的。”
闻言,小满面上含笑,眼皮子却不觉一抽。
呵呵,到底是谁互谁……
“那很好。”
伊琳一脸欣慰,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如此一来我也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是。”二人同时答,起身各自回屋。
她望向身侧的姬千弦:“玉璇你也是。”
“嗯。”姬千弦淡淡应声,临走前道:“早些歇息。”
“晚安。”伊琳见她离去。
待三人走后,她叹了口气,取出只制半成的魔杖,又看了眼一旁放着的寒髓。
此物原本是给姬千弦的,但那人说她已有剑,无需此物便又给了她,可她的魔杖有固定的晶石了。天炙木……她本想着装火晶的,但是——
伊琳红唇一扬,冰与火也是一种挑战,这个想法在她那个世界还从未有人尝试过。或许……她现在可以试一试,争取在明日一早完成将这魔杖送给徒弟……
转眼,天已亮。
姬千弦不知时辰,睁眼后看天色,寻思着思明鉴那帮人已开始准备了。
是时候叫伊琳了。
想着,她理了理衣袍,起身出门,到伊琳房门前她正要敲门,但见对方房门虚掩。
莫非醒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姬千弦推开门,但下一刻却见伊琳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她双眼闭着,呼吸平缓,一对秀眉却微微蹙起,而在身旁还放着极为精巧的魔杖。
姬千弦脚步极轻,上前为她盖上软毯。
她盯着熟睡的伊琳,瞳中目光幽深,语调带着从未有的温和,轻轻吐出两个字。
“好笨。”
……
万峰宗,云间峰。
云间峰位北,常年极寒,半截没于云中,峰腰常年雪白。可若直上穿云,便能见峰顶翠色竹林,百花齐放。
此时有一只仙鹤破云飞入竹林,随它视线看去,可见竹林深处有一处围有花圃的小舍,而在小舍旁还有一石亭。
“掌门,有客来了。”
仙鹤落在一男子身旁,张嘴是稚嫩的童声。
“哦,是了。”男子闭着眼,怀中抱着只灵猫。
他模样不过三十,其音如人一般清朗,但其中却含着几丝寒意与无形的威压。
此人正是万峰宗掌门月鸿剑尊。
月鸿剑尊道:“来了。”
姬千弦之师游南散人笑道:“老弟别来无恙啊。”
月鸿剑尊不做声,一副“有话快说没话滚蛋”的态度。
他哪能给这人好脸色?当年若不是他输了棋,他女儿哪会拜这老不要脸为师?更不至于养成今日这冷冰冰的性子!
游南厚着脸坐下,道:“老弟啊,你可还记得我当年说的话?”
月鸿剑尊道:“人老了记性不好了。”
游南笑道:“记性不好可以想。”
月鸿剑尊悠悠道:“是因封印一事?”
游南:“对喽。”
月鸿剑尊冷哼:“玉璇她是何性子你我都了解,怎么可能——”
“姓姬的!”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一声娇喝。
她人未到,但周遭竹林已毁,峰上的积雪更是被震开三丈。
游南幸灾乐祸:“哈哈哈,昙丹谷的丫头来了,看来这事也就不用我说了。”
“你便是这样教玉璇的?!”
紧接着,一只玉简嵌入石桌,那石桌“咔嚓”一声应声而裂。
月鸿剑尊头皮一麻,缓缓睁眼,目如刃上寒光。
他慢吞吞拾起玉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情况?他女儿下山一个月不到就与人结为道侣了???这要再过一年岂不是连孙子都有了??
反应过来,他“啊”的一声,吓跑了怀里的猫。
随后,一个暴怒的声音从云间峰荡开:“究竟是哪来的混账小子,敢骗到我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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