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八姑听了赔钱的数目, 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两个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盛宇缩着肩膀，不吭声，任由说。
盛中华也气得不行, 但当着蔡八姑的面, 他控制住了, 问：“这事是你的主意, 还是你姐的主意？”
“我的！”盛宇说。
盛中华冷哼一声。这话他不相信。出主意的肯定是盛夏，他这个女儿也是个胆大的。姐弟两个从小就感情好，联合起来欺瞒大人的事情没少干。
不过现在盛夏人还没有回来, 他有气也不能光冲着小的发火。
“你又许了你姐什么好处？”
盛宇没吭声了。他跟他姐私底下商量的事情肯定不能说了。
盛中华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家里的孩子主意太大了，完全都不把大人放心上。
“你呀……行了行了, 你下去吧，以后不准胡来！下去好好休息，不准看手机，下午上学！”
盛宇下楼了，盛中华又劝了蔡八姑几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出主意的还没有回来，等回来好好教训。赔钱的事情，他今天下午就去一趟，跟人把帐都结清了。
蔡八姑摇了摇头：“这事都怪我, 没管好他们两个。”
“怎么能怪您？那两个从小就主意大。妈, 盛宇的事情, 我要跟你说一说。”盛中华皱着眉头说。
蔡八姑的脸色拉下来了, “说吧，是不是陆放要把盛宇接走？”
她看到陆放，就想起自己的女儿。离了婚，还瞒着家里，一个人身体又不好，苦巴巴带着个孩子，要不是盛宇年纪小，说漏了嘴，她还蒙在鼓里。后来虽然盛甜跟他们住一起了，也没轻松几天，就诊断患了乳腺癌，拖了半年人就走了。
盛中华点头：“陆放后来的那个儿子没了，走的时候，还不到两岁。他现在的这个身体不好，生不了了。”
“那是他活该！”蔡八姑没好气说，“哦，以前有儿子的时候，他就不要我们家盛宇，现在没了，又想把人接回去，他想得倒美！”
“妈，盛宇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且陆放现在公司开得很大。咱们家是什么条件，您也是知道的，盛宇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以后还要结婚……”
“这事我不管，陆放他要想接盛宇走，让他自己去跟盛宇说，如果盛宇同意，我没二话，如果不同意，他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我们家是穷是没钱，骨头还是有些斤两。”
蔡八姑气呼呼说完，下楼了。
盛中华在阁楼坐了良久。
下午上学，盛中华亲自领着盛宇盛乐来到学校，跟老师说明了旷课的原因，当然不是真话。家长出面，旷课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课间，盛宇把自己的手机丢给盛乐，让她挑手机。他现在有钱了，二万多。马上还要发工资。盛宇心情很爽。
“你先挑好，明天中午咱们就去挑个手机号。等手机到了，你就注册一个账号，我把钱转到你的账号上，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石晓光凑过来看：“咦，盛乐，你要买手机？”
他这一叫，旁边好几个都看过来了。
街道口中学虽然是个三流中学，学校也有明文规定，不让带电子产品进校内。但这条规定几乎形同虚设，带手机上学的同学不在少数。不过，大部分都是父母淘汰下来的二手货。
“这款好，新出来的，网上评价很高。就是有点贵，七千多……”
盛宇坐在旁边，嘚瑟说：“看中了没有？看中了就下单。”他现在有钱。
石晓光惊呼：“宇哥，你掏钱？”
盛宇点头。
后面的男生窝炸开了。同学一年多，彼此家底都知道个大概。能到街道中学上学的，家里条件都不会太好，坐最后二排的，更是不太好加复杂。能拿出七千多买手机，这手笔对于他们来说，不可谓不大。
“宇哥，你现在在食堂打小工，每月多少钱？”
要以前，盛宇多半说了。今天，他却不想说：“你问这个干什么？隐私知不知道？”
他越不说，其他几个越想知道。毕竟挣钱的门道，就那几样。
“宇哥，帮忙介绍介绍，如果我们能进去，我请你吃饭。”
盛宇把人扒到一边：“都别想了，食堂现在不招人。”
一众男生叫唤起来，求帮忙的，许吃饭的都来了。
盛宇无动于衷，问：“对了，下周是不是要月考了？”
“宇哥，月考你还担心吗？我们可都指望你了！”
盛宇笑起来。指望他，那就对了。
掏钱！
月考小考答案，二十一份，包及。期中期末涨价，三十元。
男生们都叫起来。
盛宇喊了停：“只售两份。先到先得，预约有效。”
教室后面炸开了锅，市场突变，人人自危起来。
盛乐拉了拉盛宇的衣服下摆。
坐在课桌上的盛宇点头，问：“怎么了？盛乐，手机挑好了吗？”
盛乐指了指窗外。
盛宇一下子从课桌上跳了下来，舔着一张笑脸喊：“程老师好。”
程睿城站在窗口看着盛宇，恨不得把这家伙丢出去，明目张胆售卖成绩，这样的开除都不为过。
“出来！”他没好气说。
盛宇跟盛乐小声说了句：“没事。”跟着程睿城后面走出了教室。
来到楼道口，程睿城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盛中华说的理由，学校领导和其他老师相信，他可不相信。
盛宇笑着说：“我舅舅不是都说了吗？”
程睿城哼了一声，“你刚才在教室说的话，我可听得清清楚楚，你想明白了再回答。”
盛宇愣了下。威胁他？他又笑了，说：“程老师，我姐要回来了。”
程睿城脸上的端正严肃秒破：“什么？你姐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还是后天，在哪下车？要不要人去接……”
上课铃声响了。盛宇：“程老师，等我姐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说完，就往教室跑。
程睿城在后面，手指着，说不出话来了。
晚上下晚自习回家。出了校门，盛宇盛乐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
盛宇回头，看见陆放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正冲他招手。
盛宇扭头就走。
陆放的车没一会追上来，“盛宇，上车吧，我有话跟你说。”
盛宇没理。
车亦步亦趋跟着。好几个踩着自行车回家的同学回头看。盛宇站住了。
陆放探出头来：“上车吧。”
盛宇等到学校门口没人出入了，他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块砖头，对着车窗就砸。
陆放吓了一跳，他这车虽然不是什么豪车，但也是几百万买下的。这一砸，至少没了几十万。眼看盛宇又捡起意块转，陆放叫道：“你干什么？盛宇，你发什么疯？”
盛宇笑着说：“以后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一次，我就砸一次！”
陆放气得说不话来。这个儿子的顽劣超乎他的想象，看他那样子，砸车都是小事，他似乎都想砸人了。
盛宇一手拿着砖头，一手牵着盛乐，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小超市的门口，他才丢了手中的砖头，进了小超市，从人家后门钻进了小区。到了小区，他停了下脚步。
“盛乐，我刚才……”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样子吓人，但他不想见陆放，不想跟他说话。
盛乐的手很温暖，即便是在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安静，眼睛水亮清澈。
“他是我爸爸。”盛宇低声说，“我六岁的时候，他就不要我和我妈妈了……”
很多同学都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他记得很清楚。他其实对陆放并没有多深的印象，因为自他有记忆起，陆放就常常不在家。他对陆放的印象停留在母亲盛甜的话里。
爸爸忙，爸爸很爱小宇，爸爸很快就会回家。
听得太多了，他就对这个人充满了期盼，希望他回家，希望看到他，希望跟他一起去吃快餐，一起做游戏。然而，所有的期盼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跟他妈妈说话的样子，很和气，还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他很不喜欢。那一天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妈妈哭，他吓坏了。做了好多事情，都不能让她停止哭泣。他怕女人哭，也是从那一天开始。
从那一天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她提起过爸爸两个字。他那时候小，虽然想问。但不想看见她掉眼泪。直到他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离婚这个词。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就能跟妈妈跟孩子在一起，他的就不能。他一直都很乖，学校的老师都夸他，他没做错事。
然后他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他拨通了陆放的电话。
电话里女人说话细声细气。
是小宇啊，你爸爸在洗澡，现在不能接你的电话。你要等他呀，太晚了，会妨碍到你爸爸休息的。你爸爸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呢。对了，你以后还是不要打电话过来了，你爸爸会不高兴的，我肚子里的小宝贝要出生了，听医生说，也是个男孩呢……
“我当时不懂，就觉得很难过，一定要等着跟他说句话，然后就听见……我后来也知道，那女的是个绿茶婊，她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我妈走后，我一直住在舅舅家，后来把姓也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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