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天, 傅盈在工作上越来越熟练。
她主要负责接听电话还有整理资料的工作,这两样虽然听起来简单,但毕竟经手的都是需要传达到总裁面前的事宜,不仅要分轻重缓急, 来电的人也有不同的角色地位,甚至经常要用到英语和许多专业术语。
除了第一天傅盈闲了点,之后天天一空下来就抱着公司的资料恶补。
也是经过这些,傅盈更直观地知道了江棘有多忙。
可她帮不上什么。
午休的时候,为了防止再次被‘潜规则’, 加之她真的很想和其他同事接触, 于是十一点半一到,傅盈就迅速跟江棘打了声招呼,也不等他回应,直接跑去公司食堂吃饭。
公司的食堂很大, 装潢精美,堪比星级的酒店。
里面各种菜色都有,可自助可点餐, 所以公司里的人一般都会在食堂里吃。
傅盈又是善谈、喜欢热闹的个性, 她一点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甚至头一回下去就找到了一起拼桌的对象,一顿饭吃完还相互把联系方式给加上了。
态度是相互的,她落落大方, 其他人心里再疑惑也不会表露出来。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交谈甚欢。
第二天更是有人一看到她就挥手邀请她一起坐, 不过手挥到一半就缩了回去, 因为……江棘跟在她的后面。
员工们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个空降的小助理居然把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总从天上带下来了!
夭!寿!啊!
食堂里瞬间噤声,但是大家的心理活动和眼神交流却是又翻了数倍。
【江总这是来真的???】
【卧槽这不是小蜜吧?感觉就是正宫啊!】
【看这情形江总估计是真的被迷住了!江总一直在看她啊!!!】
【男帅女靓,这CP我吃了!】
傅盈选好餐后坐下,江棘也拿好了东西,坐在她的对面。
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圈,离得最近的也跟他们隔了两张桌子的距离。
“看吧,你一来大家饭都吃不好了。”傅盈跟江棘吐槽。
“那你跟我上去。”
“才不要。”傅盈说,“你真的不打算安排我轮岗吗?我对设计那边真的非常非常感兴趣。”
江棘挑眉看她:“就这么想去?”
傅盈点了点头,放下筷子颇为认真地看着江棘:“嗯,我想学东西。”
眼前是无所不能的江棘,周围接触到的同事也都是各自领域上的精英,在这样的环境中,就算再没事业心的人也会燃起斗志。
傅盈羡慕那些厉害的女同事,羡慕大家能在自己的领域有所建树。
与他们相比,自己做的事情实在简单,仿佛谁都能胜任,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少了她还能有无数的人顶上来。
这样的工作没有挑战性,做好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我觉得我对时尚还是很敏感的,真的。”
还是那个设计部总监的出现给了傅盈一个大致的方向。
她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设计,但学过绘画,对颜色很敏感,从小又是各大名牌加身,任何新品也都是第一时间到她手里。
衣服多了,不免就要在一众好看的中挑选最好看且最适宜的。
而且她出席各大宴会,为了把其他人比下去,会在穿衣打扮上不停地做功课,所以傅盈想,自己虽然比不得那些专业人士懂得多,但她胜在见识多有经验,如果能有个前辈带着,自己在这个领域做得不会差。
况且,她对这时尚方面真的非常感兴趣。
见江棘不言,傅盈又道:“反正在办公室你也没空跟我聊天,我们可以中午一起吃饭,上班时间各忙各的啊。”
江棘放下筷子,看着傅盈的眼睛:“想好了?”
傅盈点头:“嗯,想好了!”
看着傅盈亮闪闪的眸子,江棘抿起唇,搓了搓指腹。
他还是不放心,毕竟她怀着孕,无论是碰到磕到他都绝不想看到,况且设计部主管娱乐那一块,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其中阴私的东西也多,况且,她又是空降兵,最容易让人眼热。
就算江氏他最大,也避免不了某些用心不良的人。
只有把她放在他眼皮底下,他才能放心。
江棘沉吟片刻,还是道:“让我再想想吧。”
这么说就是有机会?
傅盈有点儿兴奋起来,她也不催江棘,只是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好!”说罢低头吃饭,没一会又乐滋滋道,“我都迫不及待要做点什么了!”
见她如此开心,江棘的唇角也上扬了一些。
“别说了,快点吃。”
“嗯!”
—
然而没等傅盈高兴几天,噩耗便一个接一个地砸到了她的头上。
原本身体开始有所好转的傅成江又陷入了昏迷,伤口迟迟不见好不说,还出现了感染迹象,现在高烧不退,情况凶险。
而傅盈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其中有一项数值偏高,属于低危情况,医生建议做进一步检查,进行无创DNA,如果无创DNA仍是没有通过,那么就要进行羊水穿刺。
噩耗接踵而至,傅盈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她没有多纠结,立刻遵从医嘱做了无创DNA。
做完后又去父亲所在医院的重症病房外守着父亲。
三天后,无创DNA的检测结果出来,上面显示全部通过,不过医生还是让傅盈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这也算个好消息。
有这个好消息开头,傅盈觉得暗了那么久的天也该亮起来了。
然而没过两天,父亲还是没能挺过去,因为各种并发症去世。
医生的叮嘱还在耳边,眼前却是被盖上了白布的亲生父亲。
傅盈脑袋一空,表情呆滞,眼泪瞬间砸到了地上。
江棘带着她去找了医生,医生说治疗不存在问题,说到底还是傅成江本身身体太差,年轻的时候尽情挥霍,老了又没能好好调养,又做了那么大的手术,元气大伤。
术后这么久都没能下地走路也从侧面说明了问题——隐患一直存在,只是突然爆发罢了。
几个医生都这么说,再加上傅成江是保外就医,病房外一直有狱警站岗,确实没有人能够对他做什么手脚。
即使再悲痛,傅盈也只能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
几天后,在一个下雨天,傅成江在龙安公墓下葬。
现场来了很多人,有的是傅成江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同事,有的是商场上的英雄惜英雄的竞争对手,还有以前合作过的、受了傅成江恩惠的、傅成江带过的学生……等等等等,竟是站了好几排的人。
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心来祭奠的,傅盈已经完全没有所谓。
人死如灯灭,一生再怎么跌宕起伏,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墓碑,一抔黄土。
父亲想东山再起的野心,也随他的离世埋进了地底。
这个时候傅盈反倒不想哭了,虽然眼泪一直不停地涌出来,但她没叫也没喊,只是笔直地站在父亲的墓碑前。
直到人渐渐离开,身边只剩下江棘。
沉默了许久,傅盈忽然开口:“江棘。”
“嗯?”
“我……”才发了个音,剩下的话便全部梗在胸口。
江棘叹了口气,把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傅盈红着眼调整了好一会情绪,才勉强不那么哽咽。
她又想开口,可张开嘴的那一瞬眼睛便涌起热意,喉咙也仿佛被堵住了似的一点发不出声,只能不停地抽噎。
江棘一手撑着伞,一手抚着傅盈的后背。
双手在江棘背后攥紧,傅盈用力地把脸埋进江棘胸口。
好半天,她才闷声道:“爸爸的事,我不敢告诉妈妈。”
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江棘道:“那就不要说。”
“万一她知道了怎么办?”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泪水不停涌出眼眶,傅盈哑声道:“他怎么不早点申请减刑啊?要是早点出来就不会碰到那些人了,就不会受伤,也不会,也不会……”
她呜咽一声,手上用力地攥紧江棘的衣服,手指紧绷,骨节发白。
江棘只是摸了摸傅盈的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啊?”傅盈仰起脸,面色苍白,两只眼睛却又红又肿。
江棘不答,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心知肚明——
早点出来?傅成江怎么可能早出来。
所谓的实验成果只不过是临近完成品,到底还差了一点,是他这两年一直供着研究团队,让他们不停研究,才终于补上了欠缺的那一点。
然而研究成果从来不是研究出来就立刻能够运用,它还要经过无数道测试,至少也要再过几年才能问世,即使问世了也没人能保证这项研究成果百分百完美,甚至他敢说——一定会会有新的问题出现。
况且,傅成江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告诉他,所以整个技术完成后没有做过哪怕一次测试。
一次都没有。
这样的东西拿去申请专利?申请减刑?
傅成江没有把握。
突然申请提前出狱,也不过是为了拿下国家的项目,想要赌一把罢了。
还有就是……
江棘垂眸看着鼻头通红的傅盈,忽然觉得她摊上这样的父亲有些倒霉。
对他来说,傅成江死不足惜。
可他偏偏是傅盈的生父,活着的时候把傅盈当成交易品,死了还要影响她的情绪,而且还是在她怀孕的时候。
想起傅盈的两次检查,江棘目光更沉。
他想,傅成江死的可真不是时候。
江棘闭了闭眼,开口道:“我们回去吧,别感冒了。”
“好吧。”
傅盈抹了下眼泪,紧抿着唇,最后朝父亲的墓碑挥了挥手,又鞠了个躬。
等到他们坐的车离开,离墓地百米远的陵园房屋内,身姿颀长的男子也缓缓收起了望远镜。
他唇角带笑,似乎心情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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