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江棘在那站了多久, 看到了多少, 观南镇定地和他对视了一眼,接着移开视线, 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台下正在考试的学生们身上。
过了会, 他走下台阶, 在几个人的桌子上轻敲一下。
返回讲台的时候被敲桌子的那几人彼此看了看, 都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尴尬的神色。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有人上台交卷。
有一个人起头, 之后交卷的便络绎不绝,不出半小时,教室里空了大半, 只剩零星几人。
傅盈淡定得很,不疾不徐地做着题。
一个是她真的缺课太多, 不会做,另一个是她做好了也不能走, 还得等老师过来给她安排补考。
因此,她是最后一个交卷的。
她拿着试卷走到讲台上, 没看观南, 默默地放下便回了座位,观南也没说什么, 把试卷再次清点了一遍, 然后卷了卷拿在手中。
“怎么不走?”
等到他全部整理好, 抬起头却见傅盈仍坐在位置上不动。
傅盈道:“我要等李老师过来给我补考。”
他看着她, 语气淡淡:“嗯, 那你考试加油。”
“谢谢。”
观南大步走出教室,傅盈仍坐在位置上看书。
一出教室门,观南便看到了站在后门口的江棘。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最外面套着昂贵的长大衣。
他的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凌厉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自己,嘴角勾起,却不带一丝笑意,总而言之,面色不善。
观南也不怯他,抱着试卷目不斜视地从走廊上走过。
却在走过江棘身旁时,被他伸手拦下。
他停下步伐,黑眸扫了眼横在胸口的手。
“你什么意思?”
江棘轻笑了声,侧过头看着他,不答反问:“她好看吗?”
他语气低沉,还带着些沙哑,一个个字体仿佛从舌尖吐出,就像一条吐着芯子,伺机而动的黑曼巴。
观南蹙眉,神情不悦地看着江棘。
江棘又道:“看到她你好像很惊讶?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棘哼笑了声,随意地点着头:“你最好是真的听不懂。”
紧皱的眉头松开,观南忽然笑了。
他觑了江棘一眼,语气轻快却又带了丝挑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吗?”
说罢他推开江棘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白色的实验袍衣角翻飞,他路过的地方引起一阵惊呼,男男女女们争着和他们的学校之光打招呼。
江棘缓缓回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背影消失。
“有点意思。”
—
把试卷放到办公室后,观南没再去实验室,而是回了宿舍。
宿舍里空无一人,除了他之外全部离校实习。
不用担心会有人忽然闯入,也不用担心被人偷听,观南慢条斯理地脱下实验袍挂到衣架上,随后拿起手机,走进了浴室。
电话接通,观南出声问道:“傅盈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她怎么了?”
“她今天出现在了学校,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江棘找到她了?我这边怎么没有得到消息。”
“我今天亲自给她监考。”
对面没了声,似乎是在思索问题出在哪里。
观南不等对方多想,直截道:“关于傅盈的那部分计划都停下,把这次的问题找出来反馈给我,另外江棘已经对我起疑,之后的事情都小心点。”
“你?怎么回事?”
“出了点小意外,应该没什么。”观南又道,“刘公和叶纤纤那边怎么样?”
“没问题。鑫源不会为难钟氏。”
“那就好。”
挂掉电话,观南眸色发沉。
他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超脱掌控,没想到这一回江棘的反应这么快,倒真的跟他的名字似的,棘手万分。
哪怕她再多逃两天也行啊……
啧。
—
终于考完试,傅盈大大松了口气。
她收拾好东西,出了教室后想去找江棘,却没想到他已经站在了门口,只是背靠着墙,她坐在里面看不见而已。
“你一直站在外面?不冷吗?”看到他苍白的面色,傅盈下意识地拧起眉。
江棘没有出声,只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做什么?”
问了江棘又不回答,傅盈狐疑地挪着步子走到他跟前,有些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放在他手掌上,倒是出乎意料地暖得很。
大手一把把她的手包了起来,江棘接过她手里的包:“下午还要考吗?”
“不考了。我们去哪吃饭?我好饿。”
她早上起的太晚,早饭没吃就来考试了,所以一上午的试考完,整个人都头晕眼花的。
“先上车。”江棘牵着她的手下楼。
傅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坐上车后还闭眼假寐了会。
直到周围的喇叭声越来越大,她才觉得奇怪,睁开眼后发现他们的方向不是回家,而是市区。
“真带我在外面吃?”傅盈有点儿开心。
江棘道:“我们先去一趟林医生那里。”
“去那做什么?”
“给你做个体检,正好你今天是空腹。”
开心的感觉瞬间消失,傅盈觉得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我不要做体检。”
“为什么?你已经有半年没做过体检了。”
傅盈抿了下唇:“我就是不要。”
她能不知道江棘在想什么?
况且她也一点不想听到什么关于怀孕、还有孩子之类的东西。
不被母亲期待的孩子为什么要生下来?
诚然,没她这个母亲,江棘也能把孩子养得很好,让它还未出生就拥有一切,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她真的不懂江棘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那么执着,至少这一点上她不会跟江棘妥协——就算肚子里已经有了,她也不会要。
她不要。
“我说过——”江棘的目光向下,落在她腹部的位置,“这由不得你。”
心头火起,傅盈笑了:“我的肚子为什么由不得我?”
“他已经在了。”江棘沉声说。
这句话仿佛一拳重击落在傅盈心口,她的脸色一瞬煞白。
她一直在逃避这个肯定的句子,是,她怯懦,她怂,她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想有人用肯定的语气来告诉她这个事实。
她紧抿着唇,别开眼:“反正我不去。”
江棘神色凝重起来:“你必须去。”
傅盈愤愤道:“你为什么总是自说自话?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尊重这个词傅盈跟他提过无数次,可次次都没有后话。
她这次的逃跑也是,他什么都没问她,也什么都没跟她说,还是她主动问他是不是在查那个帮她逃跑的人,可江棘的回答是——
你不用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所以她逃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在意那个帮她的人,在意对方的目的,却一点没有关注她逃跑的原因。
也是,她很弱,也很怂,把逃跑弄得宛如儿戏。
可她逃跑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否则她脑子有病才抛开好日子不过,出去找苦头吃。
大概在他眼里她的逃跑确实只是一场儿戏。
所以那些令她反感、忍不住反抗的一切,在她回来后都没有任何改变,他仍然那么专.制,仍然那么自我,甚至变本加厉。
江棘看了她一会,冲她招了下手:“过来。”
傅盈别开脸。
他拉住她的手,把她一把搂进怀中:“听话,嗯?”
傅盈舌尖动了动,尝到了嘴里的苦涩。
她的鼻尖贴着他的胸口,哑声道:“我要就是不想去呢?”
他抚着她的发:“你到底在怕什么?”
傅盈呼了口气,忽然不想跟他争辩了。
她一直都很清楚他的个性不是么?跟他吵闹就是自讨苦吃,没意思。
“没什么,去吧,我去做体检。”她低声道。
淡色的瞳眸弯起,温柔驱散了里面的寒冷。
他亲昵地吻着她的脸颊:“真乖。”
他变脸之快又令傅盈一阵气闷。
她觉得江棘仿佛无所谓她的负面情绪,只要她露出他想看到的一面,他就会很高兴,即使看到了她的不开心也不会放在心上。
傅盈气馁地窝在他怀里,不由得想——
他这样子是不是也是精神病的一种表现方式?毕竟正常人哪会这样?
胡思乱想间,车子到达诊所的地下室。
林医生的私人诊所规模很大,里面的设备一应俱全。
傅盈一到就立刻被安排了检查,又是抽血又是验尿,好一通折腾。
最令她羞耻的还是妇科检查,因为又要脱光又要张开腿,就算给她检查的是略上年纪的女医生,她也觉得尴尬万分,尤其江棘还在旁边看了全程。
他似乎对这些医用仪器非常感兴趣,尤其是鸭嘴器和那个可伸入体内类似于腹腔镜的东西,目光在上面流连了数次。
“这些东西私人可以购入吗?给我……”
最令傅盈崩溃的还是来了,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上前踹了他一脚:“你闭嘴!”
江棘吃吃笑起来,伸出手要替她穿衣。
傅盈一把拍掉,背对着他自己穿上了衣服。
“要多久能拿报告?”傅盈问医生。
“一个小时以后。”
“好。”
离开诊所,傅盈仍然心情不佳。
江棘带她去了附近的高档西餐厅,特地要了个包厢。
鲜香的奶油蘑菇浓汤下肚,傅盈的脸色也没好多少,仍然有些苍白虚弱。
没吃两口,包厢外便有人敲门。
“进。”江棘简短道。
穿着马甲的侍者走到江棘跟前弯下腰:“先生,您要的东西。”
“谢谢。”江棘点头拿过。
傅盈专注地吃着碗里东西,一直到手被江棘拉住才拧起了眉。
她刚想开口,外套下摆便被掀开,本就因为冰冷器具的探入而阴冷的小腹更加不舒服。
“你……”
话还没说完,腹部便被捂上一样温热的东西。
傅盈低头去看,视线被衣服遮挡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摸——是个小巧的暖水袋。
阴冷的感觉被驱散不少,身体一下舒服了许多。
他把外套给她拉上,道:“自己按住。”
傅盈下意识地伸手按着暖水袋。
下一秒,他把她整个人都抱到了腿上。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他蹙着眉,神情不愉,“这儿呢?冷吗?”
傅盈慌了下:“唉你干嘛?吃饭呢!”
她下意识地夹紧腿,却仍是快不过他的手。傅盈挣扎起来,羞的要命,“肚子上用一个就可以了!那儿不用!”
“江棘你别乱来!”
一句话说完她脸颊耳朵全红了,可江棘却是面不改色。
他左手给她按着,右手拿起刀叉喂她吃牛肉。
“别乱动。”说着,他把她往下按了按,“乖,嗯?”
傅盈立刻不动了。
她攥着他的袖子,又无奈又羞耻,哭丧着脸道:“江棘你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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