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宾馆的第一个夜晚。
傅盈虽然疲惫不堪, 但仍是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她对小房间里的设施都太不满意了。
床太硬,房间太小空气不流通, 空调对着床吹得人难受,还有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差,走廊上只要有人走过她就会立刻惊醒。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傅盈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她恼地想骂人, 想捶两下床发泄, 可再听了听她却整个人愣住,连大气都不敢出。
——门口的位置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背上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傅盈从朦胧中彻底清醒。
她紧张地拉高被子, 把脸埋也进了被窝。
夜晚,小镇万籁俱寂。
在一片寂静中,傅盈隔着薄薄的夏被, 隐约听到了有男人在压着声说话。
他们是什么人?
是江棘的人吗?还是她被谁盯上了?
傅盈脊背发寒, 呼吸急促。
网上各种女生住宾馆被害的新闻不停钻进脑海,她吓得咬紧嘴唇,手指用力地攥着被子, 心里不停祈祷他们快点离开。
细密的汗涔涔而出, 又被空调风吹冷。
傅盈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还是冷的发颤,可又不敢拿遥控器把空调关掉, 生怕‘滴’的一声会把人给引进来。
被窝里渐渐缺氧, 耳边的鬓发汗湿地贴在脸上。
傅盈蜷着身, 小心翼翼地一点点伸出手去够枕边的手机,直到把手机攥进手里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咽了咽口水,压紧被角按亮手机,点到通讯录界面。
上面只有一个电话,是她今天拿到手机后就立刻存进去的。
手指虚虚地放在号码的上方,傅盈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口的人好像已经离开,好一会都没有声响。
傅盈仍不敢放松,只把被子稍稍掀开一条小缝透气,又等了一会才贴着床背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然后环抱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薄薄的睡衣全部沾湿,贴在身上冰冷又黏腻。
她不敢开灯,只关掉了空调,心跳还没从紧张中舒缓过来,仍跳得飞快。
她还是觉得害怕。
怕外面再有什么动静,也怕这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
高高的衣柜令她害怕,床底令她害怕,只有一层玻璃之隔的卫生间也令她害怕,她甚至不敢朝那些地方看一眼,只敢低着头看手机。
她想,夜晚为什么这么黑,这么静?
太可怕了。
傅盈紧捂着嘴巴,不让声音透出来。
她垂着眼眸,用手背抹了下眼睛视线才清晰起来,手机屏幕上是她熟烂于心的号码。
她看着这个号码默默吸了吸鼻子,接着又返回菜单页面,大半夜地搜起了【女生一人出行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管是谁发表的注意事项,里面都会有一条随时和家人保持联系,还有就是尽量不要让人看出是独自出行,要会分辨陌生人的心思和企图。
可这些她都做不到。
傅盈烦躁地捋了把头发,越看这些东西越觉得这个世界可怕。
到处都有危险,到处都有坏人,令她骄傲的长相和身材也成了把双刃剑,在不法分子眼中自己这样的肯定最容易下手吧。
尤其是刷到一个当街抢人的视频,傅盈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视频中,光天化日之下,一男子跳下面包车,直接把陌生路人女子强行抱上了车,然后门一关,然后就这么逃之夭夭了……
她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关掉手机,双手用力地抱住头。
视频里女生脆弱无助的尖叫和哀嚎仿佛还在耳边,她不由得想,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办?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任人宰割。
光是想想都心凉了半截,下半夜的觉是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傅盈裹紧被子,不由得想起了江棘。
她怕江棘,可那种怕跟现在的怕一点都不一样,至少她不用睡个觉都战战兢兢,听到点响动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吓得要命。
傅盈抹了抹眼泪,觉得自己忒没出息。
才出来一天她就想回去了,她好想她香香软软的大卧室,想管家和佣人,想漂亮衣服,还有点想江棘那个臭混蛋。
她瘪着嘴,心里委委屈屈地埋怨上了。
——他干嘛要那么对她?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
什么都爱自作主张,从来不管她的想法,根本一点都不尊重她,嘴里还老说爱她爱她,但行为全是在强迫她。
她现在落到这样的境地全是他害的,都怪他都怪他!
傅盈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超级委屈地用手指在被子上写了个‘惨’字。
写完后再想想,愈加肯定了自己想法。
江城同一代的大小姐里面还有谁比她惨的吗?
师雯雯换男朋友跟换衣服似的,宋韵一会喜欢小狼狗一会喜欢小奶狗,还有赵青音,出了名的PartyQueen……
她们都是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就算还有商业联姻的,好歹上学期间总能放开手浪一把,享受一下青春放纵。
而她呢,想自由恋爱都不行。
我好惨啊。
我怎么这么惨。
傅盈丧丧地躺回床上,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一直到太阳升起都没能睡着。
天一亮,她就立刻下了床,垫着脚跟做贼似的来到门口。
一低头,便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小卡片。
——上面是女人极其露骨的身体和一串电话号码。
出去玩从来都是住五星酒店的傅盈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她看到的瞬间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心里一阵慌乱,脸都给吓白了——这个宾馆居然有人卖.淫?这儿难道还是个卖.淫窝点?
想到这个傅盈头皮都快炸了,要是昨晚在门口发卡片的男人就住在这,发现她是个独身女人,那她不就完了?
傅盈冲进浴室争分夺秒地刷牙洗脸,随后又迅速地收拾行李。
她本来还想着昨晚出了身汗,要洗个澡换身衣服,此时也完全顾不得了,大包小包地收拾好后拎着就去前台那儿退房。
服务员检查房间,她再付钱退卡,全部完成后傅盈看着外面亮堂堂的天心里终于有了点底。
她看了看周围,在服务员疑惑的目光中倾过身,小声道:“那个……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女服务员:“啊?”
“昨晚有人往我房间里塞了小卡片,就那个卖.淫,你的懂吧?”这个女服务员看起来挺年轻,化了妆也算标志,因此傅盈才忍不住多嘴了几句,“总之呢,女孩子一定要小心点。”
小卡片?
服务员一言难尽地看着傅盈:“这不很正常么?”
傅盈目瞪口呆,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咽了咽口水,接着拎起包转身就跑。
这还正常?
这到底哪里正常?!
犯法的东西在这居然是正常的!
我千挑万选居然给自己选了个贼窝!还住了一晚!
傅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路狂跑,跑八百米都没有这么拼命过,要是体育老师看到一定欣慰得不行。
一直跑到肺都快炸了傅盈才停下来大口地喘气,她现在看谁都像罪犯,觉得所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不正常。
“哎哟喂,宝宝过来过来,躲远点。”
在她五步之外,牵着孩子的白发老太皱着脸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孩子远远地绕过了她。
傅盈:?
一个背着书包吃着鸡蛋饼的女生也在快要经过她的时候忽然往外挪了两步。
傅盈:??
“哎哟卧槽!”
一个低头玩手机的男生随意地抬头看了她眼,结果跟见到鬼似的跳了一下,也绕路走了。
傅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长袖衬衫加一条牛仔裤,又不透又没沾到什么,他们干嘛那么看她?
她又狐疑地扭身看了看背后,没有被贴东西,再摸了摸头发,不乱啊。
“什么情况啊……”
傅盈不解地打开手机,开启了照相模式,再把模式转成自拍……
“啊!!!”
傅盈尖叫着地跳了下,手机也掉到了地上。
她惊恐万状地伸手摸上自己的脸——
她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她的脸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红斑?
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地在脸上一触即离,然后又碰了两下后才颤抖地贴上了脸颊。
触手一片热烫,脸上仿佛被十来只花蚊子咬了似的这儿凸一片那凸一片,而且不仅是脸上,脖子上也有。
傅盈顿时脑袋一片空白,热泪滚滚而下,她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思绪杂乱,甚至着急无措地把手伸向路人求救——
“能不能帮帮我?”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
路过的人也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纷纷远离她。
只有一个出来遛鸟的老大爷不怕事,大喊了一句:“有毛病就上医院!我们能帮什么帮?”
“啊!对!去医院!我可以去医院!”
“谢谢大爷!”
傅盈总算从杂乱无章地状态跳了出来,她连行李都不要了,抓起手机就往马路边跑,伸出手不停地晃着。
时间早,又是小地方,傅盈招了半天的手才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结果司机师傅一看她的脸也直发憷,以为是什么传染病,还是傅盈脸皮都不要的扒着人家车子不让人走,又哭又求的才坐上了后座。
大概是看她哭了一路实在太惨,司机在她下车时都不由出声安慰:“你也别太担心,应该没事,挂个皮肤科看看,抹点药挂个水应该就会好的。”
傅盈点点头,谢过后匆匆地跑进医院。
走进医院大楼,她立马跑到服务前台询问皮肤科在哪,里面的护士很淡定地让她先挂号。
傅盈点头去机器上拿了号,一看,前面还有43个人。
这下心态彻底崩了,她直接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蹲了下来,双手环着膝盖失声痛哭。
她后悔了。
真的非常非常后悔。
她以往生病都是私人医生登门给她看,什么时候排过队?还排这么后,等43个人看完,轮到她的时候她的脸都要烂掉了吧?
傅盈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什么鬼自由啊,根本一点都不自由,睡觉睡不安稳,看病还要排队,她脸都烂掉了他们还要她排这么长的队……
眼泪不要钱似的流着。
傅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哭得一抽一抽地打开通讯录,呼叫里面唯一一个联系人。
电话接通的瞬间,委屈感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不等对面人说话,傅盈就泪眼汪汪地嚎上了:“江棘我错了,你快点来救救我吧,我要死掉了,你快点来呜……你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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