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傅盈将近十点才到家。
她进卧室的时候江棘已经在里面, 他看起来刚洗完澡, 正坐在桌前擦头发,桌上是打开的电脑。
她送那个学姐回家的事情江棘是知道的,所以见她进来他也没问, 头也不回道:“过来帮我擦头发。”
傅盈压下满腹心事, 神色自然地上前接过毛巾,给他擦起了头发。
江棘舒服地眯了眯眼:“社团聚会怎么样?”
“还挺有意思的, 我们吃的自助, 味道不错。”说着她扫了眼江棘的电脑,随口问道, “公司的事情还没忙完?”
“一点小事。”说着江棘抓住她的手捏了捏,“你先去洗澡, 今晚早点睡, 明天还要考试。”
“好。”
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 但傅盈眼尖地扫到了‘经济开发区土地竞标’的字样。
江棘偶尔会当着她的面办公,但多数时候不会把公司的事情放到她面前,而她又对商场又没什么向往, 即使把公司机密大剌剌地放到她的眼前, 她都不会看一眼。
因此, 傅盈对江棘工作上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 她还会继续不了解下去。
淋浴器打开, 热水兜头浇下。
雾气氤氲, 傅盈闭着眼低着头, 一动不动地任由水流冲刷身体。
这次虽然还是没有见到卫少洲,但她总算弄清楚了卫少洲为什么要帮她的原因。
——为了城北经济开发区的土地竞标。
城北地区规划开发了好几年,但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去年才开始陆续拆迁,重工业迁移等。
江城的各大商界大佬早就得到了讯息,所以虽说今年政府才正式发起土地拍卖,但土地的归属早在去年就开始了各种明争暗斗,一年下来哪块地谁想要、最后谁能拿下来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
然而没想到,江氏忽然横插一杠。
众所周知,江城的江氏企业以超前的人工智能开发为主,对于其他产业虽皆有涉猎,但都算次要,六年前吞下傅氏,实力更是雄厚,如果真的要争,江城没有谁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对手。
但江氏的目标在于世界,前任家主也并未打算动摇江城还算平稳的局,因此一年年下来众人虽感叹江氏的强大,但也不用太过担心自己的那块蛋糕会被抢走。
但小江先生却不似其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原本江氏对城北没什么企划,其他集团安安心心地你争我抢把地定好了,结果今年江氏却又忽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要拿下大半个经济开发区的土地归属权,只留点边边角角给别人。
而他想要的这块地,其中有百分之六十是鑫源集团的刘公想要的。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叶纤纤的生日趴上,刘公根本不管外孙女,全程对江棘赔笑的原因。
同时,也是卫少洲和叶纤纤要帮自己的原因。
——他们想让江棘放弃竞拍。
而刘公已跟江棘交涉过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因此他们才想到了自己。
【你是江棘的软肋。】
这是卫少洲让那个女生转述给她的话。
傅盈伸手抹了把脸,把头发全梳到脑后,睁开眼,目光怔怔地看着脚下的防滑垫。
拍卖会在下周五,而卫少洲给她准备的逃生计划也在下周五。
那天不管她去不去,都会有一辆大巴搭载美院的学生出去采风,下车地点就在SF射击俱乐部,而SF射击俱乐部位地处郊区,离火车站不过七八分钟。
只要她去,就会有人接应,东西都已备好,只要人一到,半小时内就能坐动车离开江城,途中任意地点都能下站。
傅盈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离开江城,真正地离开江城啊……
“叩叩叩——”
傅盈抹了把脸,扭头看向浴室门口。
江棘双手环胸,靠在门口笑着看她:“这回总没吓到吧?”
傅盈不由失笑:“没。”
“怎么这么久还没洗好?”
傅盈垮下肩,作疲惫状:“我好累啊,估计是缺乏运动吧,胳膊腿都没力,聚会的时候跟着闹了闹就没什么力气了。”
“那我帮你洗?”
虽是问句,但没等傅盈回答江棘就走了进来。他不顾睡衣被水沾湿,伸手一把揽住了傅盈的腰。
反抗无用,傅盈推了两下就随他去了。
好在江棘没有故意动手动脚,洗完就她上床睡觉,而他继续处理事情,直到十一点多才关了灯上了床。
之后几天,傅盈一直处在纠结之中。
从上回的手链事件中,她也知道了自己的演技很烂,骗不过江棘,因此每天一到家就刷题看书,把自己埋在了期末题海中,这样一来纠结和愁闷也就有了正当理由。
她想离开江棘是真的。
她想离开江城也是真的。
可这一天真的要到来了,她却又迟疑了,因为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生活的经历,也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她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向往,同样也充满恐惧。
——我能做到独立生活吗?
——我可以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周五只剩下最后一天,能让她纠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走,还是不走,明天必须有个答案。
——到底怎么选呢?
—
周四晚上,傅盈疲惫入睡。
即使睡着了大脑仿佛还在替她思考去留问题,导致她不停做梦,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人在亲吻她的脸颊,吻得很轻,但还是很恼人,就在她想伸手打对方的时候吻又停了。
她松了眉头,动了下,换个姿势继续睡了。
可没多久,肚子上又痒痒的,有什么微凉柔软的东西在上面亲啊亲的。
“唔。”
傅盈拧眉翻了个身,变成了趴着睡,潜意识里不想给对方碰自己的肚子。
可没想到她又被人翻了过来,不亲她肚子了,改用手不停地摸她的肚子,很痒,硬是把睡得不踏实的她给摸醒了。
“你干嘛?”傅盈皱着脸,脾气很不好地用力在那只手上打了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
江棘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抱紧了她:“不干什么,睡吧。”
“烦人。”
傅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又睡了。
之后一夜无声。
第二天起床,江棘不在身旁。
傅盈眨了眨朦胧的睡眼,思绪还没回笼,手却先摸上了肚子。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她又垂眸发了会怔,最后默默把手从肚子上移开,和往常一样梳洗打扮,再下楼吃早饭。
——只是离开的决心更坚定了些。
大巴出发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傅盈因为有考试的关系提前到达了学校。
八点半,她准时进入了女厕,在里面见到了社团活动时见到的那个女生。
两人进入同一个隔间,她们没有对话,女生冲她摇了摇手上的一个面霜大小的金属盒,接着又指了指傅盈的手。
傅盈点点头,伸出手,露出上面的银链。
女生动作迅速地打开了金属盒,接着用金属棒蘸取小盒里的试剂涂抹在链扣的位置,很快,一股腐蚀的酸臭弥漫。
“啪嗒”一声,链条掉在了地上。
女生快速处理好了一切,又给了傅盈一套衣服。
傅盈也不含糊,快速地换了衣服。
一切进行得无声无息,只有傅盈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
天很冷,卫生间也没有空调,可换个衣服的功夫,她却热出了一身的汗。
换好衣服后女生又娴熟地给她盘了头发,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最后再把写着大巴车的地址和位的纸条给了她。
这么下来前期的工作算是做得非常足了。
傅盈想,后边应该也会很给力吧。
踏出卫生间的那一刻,傅盈长舒了口气。
她双手插兜,低着头下楼,一直走到了美术大楼前,找到了大巴车坐了上去。
心脏仍在狂跳,额上也涔涔出汗。
大巴里开着暖气,傅盈热得背上都湿了,可她不敢脱外套,也不敢说话,只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想要缓解平静不下来的心。
“都到齐了吗?”司机声音响亮道。
“到齐了!”
“那出发了,大家都坐好啊!”
“好——”
汽车引擎轰响,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傅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透过平光镜看着窗外的一草一木,还有来来往往的F大学生。
再见了。
校门口的移动栅栏打开,汽车驶出F大。
“同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女生疑惑地看着傅盈,似乎很奇怪她为什么像是要滑到座椅底下似的。
傅盈看了女生一眼,扯了扯嘴角:“没有,我没事。”
车子驶上马路,离F大越来越远,也离校门口停着的黑色加长保姆车越来越远。
傅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撑着扶手坐了起来。
——我真的自由了吗?
—
“这个不含监听,只能用来定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银链晃了晃,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做得很好,去吧,今天就离开江城。”
一张支票被塞进了女生的手里。
那女生接过,顿时喜笑颜开,点着头离开。
等到女生离开,男人把手链收进口袋,和那个金属小罐放到一起,接着他轻笑着站了起来,门关上,走到窗边拿出手机——
“进行到哪了?”
“那块压轴?那最好不过。”
“嗯,挂了。”
放下手机,修长的手指轻敲着窗沿。
男人目光温柔地看向校门的地方,接着眉眼弯起,笑得一派温和从容。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接着门被打开。
“你好,请问你要用这个教室吗?我们老师要我们找个空教室,待会讲论文,这个教室……”
男人笑着转身,接过了话道:“是空着的,你们尽管用。”
“哇!观南学长!”
“谢谢观南学长!”
“不客气。”男人抵了抵眼镜,步伐稳健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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