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聪跟我是在一个小公园里遇到的,这个公园的树底下总是聚集着很多大爷大妈,是本市有名的相亲角——你以为大爷大妈们这个年纪了还想开辟爱情第二春?大错特错!
现在年轻人都忙着工作,那只能老爸老妈们闲着无聊跑出来替孩子相亲了,一个个跟去公司投简历似的,提前亲家相见,把自己的孩子夸得像是一朵花。
但是我们杨队他爸,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你说你家孩子是职业选手??”大妈非常怀疑地说道,“是咱们三零一的嘛?”
“是啊是啊!”
“干嘛呢干嘛呢,职业选手还用相亲?少瞎掰了!”大妈甩袖离开,“我门儿清!”
“节界别走!!!”
职业选手当然要相亲了!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周泽楷!联盟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三零一都没有女选手!为什么不能相亲!
我说:杨队请你好好讲话,不要因为杨伯伯遭遇不公正待遇就乱发弹幕。
那位阿姨的思路其实我明白,虽然三零一度不是豪门战队,但草根战队那肯定是扎根在民间的,大家没觉得打比赛是什么不务正业的事情——选手们年薪那么多,何愁找女朋友?
“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是我们家的人生格言。”杨聪很严肃地跟我说,然后我就听到他养的虎皮鹦鹉在笼子里叫:节界!节界!好顺!好顺!
“建国后不准成精。”我指了指那只虎皮,“它为什么会夸我好看?”
“……我没有每天在它旁边念叨,真的。”被自己养的鹦鹉打脸了的杨队,试图在我面前继续保持一个队长的形象,“它是发自内心地夸你。”
我摸了摸下巴,看向我身边那只帮朋友代为照管的猫,这猫本来在睡觉,被聒噪的鹦鹉吵醒了,它抬头看了一眼鹦鹉,小虎皮尖叫:“救命!救命!”
可见它终究只是一只长尾虎皮,而不是披着虎皮的长尾老虎,遇着真正的猫科动物,还是怂。
“它是因为猫在这里,贪生怕死才夸我的吧?”我得出结论。
“不,你听我讲,它其实是柴道煌门下的虎皮鹦鹉童子。”杨聪说道。
嗯?那是谁??
直接问出来我觉得会显得我有点傻,为了不被误解,我假装聊天实际上打开搜索引擎,瞄了一眼,顿时笑了出来,甚至想呱唧呱唧给他鼓个掌。
柴道煌,民间称其为——月老。
虎皮鹦鹉又叫长尾恋爱鸟,真是拐弯抹角,没得治了,不知道跟哪个小年轻学来的。
不过这话其实没错,因为我和杨聪真的是因为这只鹦鹉认识的,夏休期他有一天出门遛虎皮鹦鹉,正巧遇到有人在下棋,围观一个棋局的工夫,就听到挂在树上笼子里的鹦鹉惨叫救命,声嘶力竭,凄厉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大魔王来袭。
对于鹦鹉来说,猫的确是大魔王了。
不过下一秒它就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颈,我一把将这只脱缰的猫拎了起来,强行抱在怀里,转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回想起来,杨聪眼里的我一定非常莫名其妙,我居然对一只虎皮鹦鹉道歉,我难道以为我会鸟语吗?
“不瞒你说,我还可以对蚂蚁道歉。”我咬了一口果篦儿,非常认真地说道,“你别不信呀,我虽然和这片儿的蚂蚁没什么交情,但我认识它的亲戚蚂蚁花呗!”
一般人肯定觉得我这人特别哏儿,懒得和我继续对话。但杨聪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一边捧场地点点头说花呗这名字真好听,一边问我:“加醋吗?”
“加!”
我觉得我和杨聪特别合得来,他可以稳稳当当地跟上我跳脱的思路。
这非常刺客!太酷了!
风景杀这个名字就很酷,甭管什么人文景观还是自然景观,什么比赛地图,通通杀掉!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咦,这句诗好像不小心cue到了微草的王不留行?
杨聪很谦逊,他跟我说:“你有没有想过,风景杀还有一层意思,比如说,我其实很不会拍照,再好的景色都能废掉。”
我说你谦虚什么呀,直到我看到他给我拍的游客照硬生生把我拍矮了二十厘米,我意识到不对了——什么,原来那个十步杀一人,杀的是我!
“我说过了我不太会拍照的。”杨队是老实人,他很早之前就诚实地跟我承认过了,他真的是个风景杀。
“……”
假如我们都像是虎皮鹦鹉一样拥有长尾,那么我们的尾羽绝对是世界上最搭的一对,天造地设——看着学习拍照技术的杨聪,我满意地想,果然虎皮的智商是很高的(?
我们俩约会的时间并不多,毕竟职业选手平时的行程安排非常满,东奔西走堪比明星跑公告。好在我也是个社畜,每天忙着上班,大家都是成熟的成年人,不会耍小脾气说你怎么不陪我呀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子了?
朋友说电竞圈那么乱,你都不担心人家外面有人?
对此我非常诧异,到处比赛还要复盘还要训练每天累得看到床就像是饥饿的人扑在煎饼果子上,哪有空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朋友的关心也是好意,我又不能直接说雨女无瓜,于是我说道:“相信我,他如果真的忙,那只能是在训练营里又发现了有超能力的新人,可以用巴啦啦能量打败黑魔仙的那种。”
建议这段话录下来发给杨聪听一听,听个十遍二十遍洗洗脑,相信他一定会被我对他的信任所深深感动!
“三零一没有你说的那种新人,这样的人早被豪门战队挖墙脚了。”杨聪很淡定地跟我回复,我觉得他淡漠的文字下肯定蕴藏着忧伤,我善解人意地安慰他:“没关系,你还有一个有超能力的女朋友。”
你以为我的超能力是土味情话之“我超喜欢你”?
错了,我的超能力是——我超凶。
是真的!我真的特别凶!才不是什么色厉内荏!那只猫之前都只能被我扼住命运的后颈!
“假的!假的!”虎皮鹦鹉跟我嚷嚷,我瞪它一眼:“信不信把你毛拔光煲汤??”
虎皮鹦鹉立刻改口:“超顺!超顺!”
咦——我回头看向假装在看书的杨聪,他私底下又跟鹦鹉夸我了,还夸我超好看?为什么不当面夸我呢?
“杨队。”我试探地叫他。
“自动回复:我在看书。”
“你书拿反啦。”
“咳咳咳。”
总叫杨队是不是太一本正经了?乍一听还以为在青青草原有个狼队相互对应。我琢磨了半天,最后想出来一个称呼:“聪哥?”
旁边有个小孩子放着甩葱歌蹦蹦跳跳溜过去了。
“……”
好尴尬,应该说点什么,但我总不能说,哎呀,怎么回事,你怎么被甩出去啦?
沉默,是此刻的我和杨聪。然后我们俩一致认为,公园不是一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我一直想杨聪为什么会养鹦鹉,毕竟鹦鹉实在有点吵人,比起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它真的会讲话。我思考了很久,怀疑道;“你是不是小时候太孤独了没有人陪你玩,长大以后特别缺爱所以才需要小虎皮跟你说说话解解闷然后陪伴你?”
“没关系,以后我可以陪伴你。”
杨聪难得呆住了。
“没有。”他解释道,“它是我捡的。”
咦?
某年某月某日,小虎皮飞到了杨家窗台上,不速之客得到了全家人的欢迎,从此成为了家里新的一分子。
然后某年某月某日,小虎皮招来了我照顾的猫,我和杨聪就这么认识了。
我惊了:还真是月老门下的虎皮鹦鹉童子?!
鹦鹉很得意:真的!真的!
这不是会说真的吗?怎么之前对我就喊“假的”?
杨聪看着我和鹦鹉大眼瞪小眼,倒是笑了。其实他没有觉得我最初抱着猫跟鹦鹉道歉的样子有点傻,职业圈起伏数年,眼见战队从籍籍无名到可以杀入季后赛,杨聪其实见过很多人,所以他的判断力还是很不错的。
能对小动物都给予尊重的人,他想,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姑娘。
虽然我说的还是人类的汉语,但在那一刻,我的周遭的确是,鸟语花香。
虎皮鹦鹉在说话,而我身旁,有花开了。
认识我们俩的人都说,我们俩简直是提前步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完全没有当下年轻人恋爱的感觉,对此我很不服气,谈恋爱也是很重要的阶段,怎么可以直接就跳级?
都怪我们两个人的交往实在过于水到渠成,月老牵了红线,我们俩就自己续了缘,完全不用长辈担心。
但我还是有点苦恼,见我皱眉,杨聪问我怎么了,我立刻明晃晃地暗示他:“聪哥,我觉得你应该追我。”
“好的。”他从善如流,“你让我好好计划一下。”
当天约会结束之后,杨聪按照惯例送我回家,我上了楼,想起来甩葱歌的事情,终于有空可以哈哈哈哈一通了——我是受过训练的,是专业的,我不会随便笑,除非真的忍不住,那也会按流程来!
但现在在楼道里,我不能那么猖狂。
结果我听到杨聪在后面喊我名字,我诧异地回头,却发现他追上了楼,我心里大惊:怎么回事,难道我想要偷偷笑他的事情暴露了吗?
没想到杨聪手里拿着我的包,他跟我说:“你包忘了拿了。”
我“啊”了一声,微微恍然,先和他一起挪到了平地上,毕竟站在台阶上不安全。然后我才伸手去接我的包,结果发现我居然粗心到没拉好包的拉链,我居然这么不小心吗?
然而我刚要去顺手拉上小提包,却发现里面好像多了什么东西,我眨了眨眼睛,将它取了出来。
呀,是一朵纸玫瑰。
虽然是用我们今晚吃饭餐厅的菜单折的。
“什么时候叠的?”我好奇地问道。
“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杨聪说道,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哄弟弟妹妹玩的时候折过一些,可以锻炼手部的灵活能力。不过很久没试了,比较生疏,很不好看,别嫌弃。”
“所以你在哄我?”
“嗯?”他摇摇头,“不是啊,我在……”
青年掌心里躺着用纸巾折出的小兔几:“追你。”
敲!
职业选手太多才多艺了!
我左右看了看,忽然退后一步,站上了一个台阶。毕竟这人身高有一米八,我今天可没穿高跟鞋,只有借助外力,才可以提高我的高度。
“你过来下。”我小声地说道。
杨聪过来的时候,声控灯因为我们动静实在太小,突然就灭了。
而我在灯光黯淡的那一秒,伸手抱住他,然后亲了他一下。
“请继续。”
突如其来的纸玫瑰和小兔几,是他独有的浪漫。
下一刻声控灯亮起,我听到我老爸在楼上怒道:“你们喂蚊子呢?!”
几天之后,亲戚家的熊孩子把纸玫瑰给我拆开了,气得我准备暴揍这孩子一顿,结果意外发现纸玫瑰的中央有三行小字。
我会一直陪伴你的,从我认识你开始,到很久之后的未来。
原来这是一封三行情书,还涂鸦了一只小鹦鹉——其实是一只鸟,旁边写了鹦鹉的注释。
假如爱情会说话,我想我也有长尾呀。
风景杀杀的果然是我本人,我想,在不久之后的将来,等到他退役后为我戴上戒指的那一瞬间,我终于可以对他说一句话了。
“杨聪先生,恭喜你,你追到你有超能力的女朋友啦!”
“我超爱你。”
“好巧。”杨聪对我说,“我超想娶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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