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予……”
琴酒晃了晃手里的瓷瓶，让里面的酒充分接触空气，让酒香缓慢溢出。
“嗯？”
叶予仰头喝了一口花酿，舌尖在酒精刺激下微微发麻。
花酿名字听着不是烈酒，实际比烈酒还辣。饮一杯，余味充盈口中久久不绝，却不醉人，不会叫人难受。
琴酒却没再出声，只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瓶，愣愣的，发着呆。
快到黄昏的时候，琴酒才开口对叶予说：“前些日子幕痕来信说你不准备参加明年的宗门大比了。你准备那么久，说放弃就放弃了，让我很惊讶。”
“我根基不稳，胜率不大，还是等下届吧。”
叶予放下空掉的酒壶，视线越过琴酒看向小乞丐。
小乞丐睁着眼睛，看的却是琴酒。
“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是准备隐居山林了呢。”
琴酒说完便笑起来，笑得有些勉强。
叶予心想难怪琴酒突然变主动，原来是自己取消参加明年的宗门大比给他造成了误会。
其实叶予为明年的大比筹备良多，对首席弟子之位也是志在必得。上一世大比他是险胜。成为宗门首席后他便跟掌门的孙女，也就是他的师妹订了亲。因此很多传言，说他是靠裙带关系才获得了首席弟子之位。其实传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他能赢得大比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掌门对他看重。
“怎么会呢？”
叶予笑着反问琴酒。
隐居山林了，哪来那么多灵石、资源供他修行？不修行，怎么回老家呢？
“是啊，毕竟你……并不属于这里。”
琴酒低叹，声音带着些许苦涩。
“可是……”
不能为我留下来吗？
这句话，琴酒始终没有问出口。免得难为自己，也难为叶予。
琴酒将瓷瓶托起递至唇边。
在饮下瓶中酒之前，琴酒对叶予说：“那小药人，我可不收。他是可怜人，你对他好一点吧。”
说完，琴酒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仰头将叶予赠他的“仙露琼浆”一饮而尽。
这仙露琼浆醉人得很，琴酒喝完便觉脑袋昏昏沉沉。他抬眸最后看了叶予一眼，眼里盈着水雾。他的笑也变得迷离，他应景地吟了一句诗：“但愿长醉，不复醒。”
叶予给他的，可不正是“长醉不复醒”？
小乞丐黑亮的眼睛闪了闪。
他确定那酒里有黄泉水。黄泉水只饮一滴便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放下心中执念，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但他看过琴酒的记忆，里面并没有叶予请他喝黄泉抹去他记忆这一茬。
叶予难道跟他一样带着记忆轮回了吗？
“看什么呢？”
叶予站起身，给睡过去的琴酒披上了一件外衣。
小乞丐知道叶予是在跟自己说话，哑着嗓子说：“他喜欢你。”
叶予皱了皱眉，觉得这孩子真不讨人喜欢。
叶予不再理会小乞丐，往烤鱼的火堆里投了几枚灵石。这几枚火系灵石足够支撑火堆长时间不灭，给琴酒取暖。随后他将现场的烤鱼、鱼骨都处理掉，还拿走了琴酒手里的瓷瓶。最后他向天空掷出一枚灵石，并控制灵力使灵石内蕴藏的能量在半空中小范围暴发。这是一种特殊的传信方式，只有特定的人能识别其中信息。
做完这一切，他便可以离开了。
临走之前，叶予没想带小乞丐走。他方才传出讯息，待会儿自然会有人过来保护琴酒，顺便带走小乞丐。他无须操心。
但走出几百米后，叶予突然去而复返，倒回去又带上了小乞丐。就当是他良心发现，对小药人好一点是琴酒对他最后的要求，他总该满足。
“其实你不用带上我这个拖油瓶。”
小乞丐哑着嗓子真诚地说。
叶予觉得这孩子虽然不讨人喜欢，但还挺懂事，知道不能给人惹麻烦。
于是叶予揉了揉小乞丐的脑袋安抚他：“你不是拖油瓶，我也不是要丢下你。我只是忘了带上你。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儿，不像年轻人。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会好好照顾你。”
然而被叶予夹在腋下，犹如缠满布条的玩偶的小乞丐表示：麻烦您就干脆地抛弃我吧！别回头！
叶予听不到小乞丐内心的呐喊，自顾自地问：“你有名字吗？”
小乞丐挣扎着，想从叶予手下逃脱。可他一动就牵扯身上坑坑洼洼的伤，流出的血液几乎渗透他身上的布条，痛苦也随之而来。
“疼……”
小乞丐低呼。
“忍着。”
叶予说。
小乞丐闻言只想骂娘，强撑着身体，抬手想挠叶予一爪子。还未出手，却发现一群魔狼不知何时包围过来。
“糟糕……”
是夜无乐的人找来了。
叶予手里握着玄虚剑，二话不说，先把气势卯足。杀气自剑身陡然爆发出来。筑基圆满修为的修士，爆发出来的巅峰力量足以让绝大多数中阶魔族胆寒。但魔狼数量众多，单只虽力有不及，却可以量取胜。
叶予并不打算跟这群魔狼缠斗。他气势做足，将靠近的魔狼唬住。而后便寻了个空当，果断地御剑而起，直入天际。谢天谢地，魔狼不是会飞的种族。
玄虚剑带着叶予飞入云端，疾风在叶予脸侧呼啸。这一次叶予没忘记小乞丐的娇弱不胜风寒，适时将小乞丐塞进胸前的衣服里面。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你若没有名字，我就给你起一个。木乃伊这个名字就不错。”
叶予将小乞丐在胸前固定好，长袖一挥，盘腿坐于剑上，玩笑似的说道。
“程木。”
小乞丐声音虽然沙哑，吐字却清晰，大声说出了自己名字。
他知道叶予说的“木乃伊”是什么东西。叶予说过木乃伊是一种千年不腐的干尸，身上缠着布条。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叫“牧辛”。若叶予知道他叫牧辛，估计能直接将他从天上扔下去。千万别指望叶予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放过他。
“好吧，程木。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叶予面带微笑，神色颇有几分高深，一副高人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信服。
小乞丐程木却是一脸不情愿，甚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叶予自作主张，有问过别人的意愿吗？谁愿意给他做徒弟
归海国常有魔族作乱，把小药人带身边就太打眼了。叶予答应仙客居掌柜的把归海暮云谷和彩云村的乱子平了，带着小药人的话就得把这两处的计划押后。
叶予御剑直接出了归海国，去了临近的车石、国。
车石、国多山多石，土地贫瘠，国内的平民百姓生活异常艰辛。叶予早年间在修界成立了一个“磨石门”，专门派人在车石国驻扎，尝试用大型阵法改变车石国的环境。经过几十年试验，倒也取得了一点成果。其中改造最明显的就是磨石城。
车石国虽邻接归海国，但因叶予“磨石门”的存在，很少遭到魔族侵扰。近日却传出有魔族在磨石城蛊惑人心，扇动当地百姓敌视修者，甚至砸了“磨石门”的招牌。
上一世叶予也收到过这方面的消息，但那时候他忙着准备宗门大比，对凡界之事基本没有过问。后来魔族将磨石城搅得天翻地覆，继而以磨石城为基地向外扩张，与归海国连城一片，眼看车石、归海两国成为魔族天下。修界各大宗门却是等到神器时镜出世时，才联合出手镇压。
入了车石国境内叶予便不再御剑了。境内有大阵，御剑飞行产生的灵力波动恐怕对阵法有影响，会造成天气异常。
好在磨石城离得也不远，叶予在一个小镇上雇了车马，一天左右的时间便到了磨石城外。
磨石城外有个清溪村，叶予在村里唯一的小客栈落脚。
客栈房间陈设寒酸，好在还算干净。叶予关上房门，在房内布了个简单的结界。
“行了，让我来帮你清清毒吧。”
叶予说着，将裹成一团的小药人放到桌子上。
魔族药人不能正常饮食，靠魔毒活着。小药人被清了魔毒，身体会变得虚弱。倒不至于饿死，药人生命力很强大，有记载药人在完全拔出魔毒前能不吃不喝活上两三年。
小药人很配合，不言不语地躺在桌子上。他本来年纪就不大，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被布条裹起来，整个身子瘦瘦小小，看上去比婴儿也大不了多少。
也不难理解琴酒为何心疼这小药人了。小药人跟琴酒一样是半魔，年纪又小，相比其他药人自然更能得到琴酒的同情。
“我只清表浅魔毒，不会痛。要是痛的话，给你买糖吃。”
叶予柔声哄小孩。
小孩似乎不买账，掀开眼皮瞥了叶予一眼，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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