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古老而辉煌的光明之城,加德满都。
突然从熟悉的纽约都市来到异国他乡的街头,西欧罗着实茫然了一会。
湿润温暖的河谷风吹在脸上,却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早就习惯了超能力时不时的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但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布满了宗教氛围的古老国家。
身穿红黑色沙丽的曼妙女子从他身边袅娜而过,还不忘俯身递给乞丐几张破旧的尼泊尔卢比。而一身深黄僧衣的僧侣手持佛珠,胸膛黝黑,面目虔诚沉静,向不远处雕梁画栋的精巧庙宇走去,嘴中念念有词。
庙前有一座黑石凿成的巨大神像,立于路边,它足踏妖魔,双目怒睁,赤眉似火,六只手臂各自持握着种类繁多的武器,颈肩至腰部垂挂着一连串枯黄的人头骷髅,随风轻轻摆动,仿佛随时会睁开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在烈火浓烟之中跳起创造与毁灭世界的天舞。
西欧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四处逡巡的目光收了回来。
他低下头,伸出手来,仔细打量着新的身体。
这双手上有着不少老茧,但和朗姆洛的枪茧相比,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劳作而带来的干燥有力,但和路面的僧侣、乞丐不同,这双手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妥帖,手掌中纹路的缝隙里也十分干净。
西欧罗随便找了个街边,撩起深红色袍子的下摆,自然而然地盘膝坐在地上。他闭上眼睛,缓慢而悠长呼吸起来,好像这个动作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他在一点点吸收着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具身体名叫卡西利亚斯,出生于丹麦新港。他曾经拥有过幸福的家庭,深爱的妻子和儿子。这段记忆在卡西利亚斯的大脑中是彩色的,北欧的海滩与蓝天,湿冷的空气也是如此清新甜美,女人和孩子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卷发,明亮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全是满满的要溢出来的笑意。
但生老病死从不饶人,卡西利亚斯先是失去了儿子,又在妻子的病床前陪护了整整一年直到她也去世。
此后,卡西利亚斯一度浑浑噩噩,整日酗酒,成为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的足迹遍布全球,想要找到复活妻子与儿子的方法,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
直到莫度找到了他。
他说是卡西利亚斯痛苦的灵魂与惊人的魔法天赋吸引了自己的目光,想要提供一份救赎。
卡西利亚斯就这样跟着莫度进入了卡玛泰姬,与无数门徒一起跟随古一法师修习魔法,成为了莫度的师弟。
但去世的妻子与儿子,一直是他心中徘徊不去的幽灵,破碎的灵魂无法用缥缈的信仰去弥合,卡西利亚斯对古一的不满与日俱增,随后化为了胸腔中滚烫的恨意。
他希望古一能够将能将死人复生的古代秘书授予他,但古一却告诉他逝者已逝,世界自有其运行的规律,魔法并不是万能的。
——可古一自己却在用秘术向黑暗空间汲取力量,使自己的生命绵延了数百年。
前几日,出门处理新西兰突发的魔法事件的卡西利亚斯,从异次元的魔法生物口中得知了一个秘密,便将目光投向了那本只有古一才能够阅读的那本古代魔法书籍《卡廖斯特罗之书》,并暗中决定要叛出师门。
在一片熙熙攘攘的人声之中,西欧罗慢慢睁开了眼睛。
纽约的下午正值加德满都的清晨,他悠悠叹了口气,心想,这都是些什么烂事啊。
卡西利亚斯的执念太过鲜明刻骨,西欧罗的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出他妻子与儿子的在一起温馨相处的画面。
只是那两人都没了脸,变成腐朽的肮脏骷髅,还时不时地用空洞洞的黑色大眼睛注视着他,满怀恨意地质问卡西利亚斯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这谁能扛得住啊?
这位老哥估计就是这样被逼疯的。
西欧罗看过太多太多的爱恨,围观过太多此别人的人生。身为一个生物科学家,他明白人的性格由遗传基因与生活环境共同影响,一个人是积极还是悲观,是外向还是内向,很多时候从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就像朗姆洛出生于一个帮派横行,枪战不止的贫民窟,他大概率长不成托尼斯塔克的样子。
改变生活的惯性其实不难,只是对像卡西利亚斯这样孤独而偏执的人类个体来说,太痛苦了。
西欧罗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决定还是先回卡玛泰姬,防止穿进自己身体的卡西利亚斯跑来偷走那本《卡廖斯特罗之书》,同时再看看能不能暗中提醒一下古一法师。
和卡西利亚斯不一样,他活着一辈子没受过什么伤害,也早早的有了自己的事业,内心里还是将自己和保护地球与普通人的超级英雄放在一起的。
西欧罗站起身来,拍了拍破旧衣袍上的灰尘,默念了几句咒语,开始在脑海中想象卡玛泰姬的样子。
——根据卡西利亚斯的记忆,这样就能开启一个空间传送门,把自己打包过去了。
细小的火花在空中迸现,有气无力无力地蹦跶了几下。
随后又蔫头蔫脑地熄灭了。
西欧罗低头看了看手心:“………”
他闭上眼睛摒弃脑海中的杂念,把手举在半空,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小火花们蹦跶得久了一点,但空中还是没能出现那道熟悉的圆圈。
西欧罗看了看自己光洁的手指,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悬戒。
悬戒是法师和魔法修习者重要的工具,它可以帮助法师勾勒出法阵,打开次元空间的通道,对于大部分没有达到大师水平的法师来说,没有悬戒就无法施法。
卡西利亚斯的水平如何他不太清楚,但他明白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魔法白痴,所以事情就变得尴尬起来。
“唉,”西欧罗翻遍了全身,没有找到那枚至关重要的悬戒,同时也没有发现半枚钢镚或者任何纸币。
他只好戴上红色的兜帽,试图顺着卡西利亚斯记忆中的路找到通往卡玛泰姬的入口。
可记忆实在有点模糊不清,卡西利亚斯自从进入卡玛泰姬之后便一直潜心修习,很少像莫度一样在大街上寻找需要帮助的人,也很少向其他人一样得闲时出去乱逛,再加上可以随便开任意门,就更记不清敲开加德满都的哪一扇门可以通向卡玛泰姬。
从清晨到中午,路过了著名的杜巴广场,见识了街上的人力三轮车。
最后,西欧罗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
但还好这具身体十分强壮,饿上半天实在没有什么大碍。
实在是走累了,他撩起袍子,和一位落魄的乞丐肩并肩坐在街头,希望能有人路过,施舍给乞丐钱财的时候顺便也给他一点,让他能去买点东西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那位一动不动的乞丐哥们靠在临街的一扇窗下,目光深沉,一动不动地望着身体右边紧闭的大门。
西欧罗见怪不怪地扫了他一眼。
过了几秒,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那位乞丐手上会戴着一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腕表?
西欧罗转过头来,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泰格豪雅的摩纳哥系列,方形表壳,深蓝表盘,火红色的指针十分张扬,那位六七十年代著名的硬汉派好莱坞影星史蒂夫·麦奎因曾经佩戴此表出演赛车电影《勒芒》,此后,这款腕表便时不时出现在社会各界名流的手腕之上。
西欧罗其实对这些昂贵的腕表并不太了解,之所以对这款腕表十分清楚,是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在他面前不动声色地炫耀过自己的收藏。
那个人还特意强调过,他的藏品不是摩纳哥系列的复刻版,而是和史蒂夫·麦奎因戴过的那枚表同一个批次流传下来的老表。
那个人……
西欧罗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名乞丐隐藏在乱七八糟的胡子与污垢后面的脸。
面颊凹陷,鼻梁直挺,鬓边有几绺灰白色的头发狼狈地垂落,下半张脸都藏在了不知道几个月没有刮过的大胡子里。
只有那双眼睛让西欧罗一下子认出了他。
——瞳孔偏细窄,充满了锐利的攻击性,同时也有一种穿透事物表面的睿智与理性。他的虹膜乍一看是绿色的,但细细探究,却发现上面的颜色会随着光线的偏移而变换,金、绿、灰、蓝随机散落其中,看起来如同初生的宇宙星空,迷幻而深邃。
对眼角/膜研究颇深的西欧罗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罕见的病,虹膜异色症。
他难以置信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史蒂芬?你怎么会在这里?”
落魄的斯特兰奇缓缓地看向西欧罗,灰头土脸的。他似乎还没有从刚刚见识到了神奇的魔法世界又因为对古一法师出言不逊而被扔出门外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可多年的本能让斯特兰奇恍恍惚惚地开口:“叫我斯特兰奇博士。”
西欧罗:“唉。”
这都是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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