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从热气蒸腾的浴室出去,又从外面回来,冷热交替之下,左羡被冻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她打着冷颤裹上了一件浴袍,好一会儿身体才又热了起来,只不过被刚才的冷空气那么一激,就连脑子都稍微清醒了一些。
上一世,她经历过的重要的日子很多,可真正是关乎她自身,让她几乎是铭记了一辈子的日子,却没有几个。
而十二月二十七日这天,对她来说……就是很重要的一天。
左羡在浴室又待了一会儿,看着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映着外面不清楚的剪影,抿唇想了很多。
——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回了二零一二年,自己才十九岁,一切还是刚刚起步的时候。
左羡不由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已经平整如初,再也没有一丝凹凸不平的伤疤。
上一世她后来得了抑郁症,虽然是轻度,但是自杀的行为却做了好几次,只是每一次都被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救下来,那段时间,除了她自身之外,所有陪在她身边的人都被她弄得心惊胆战,生怕一眼看不见,她就出了事。
左羡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
她当年奋斗了整整两年的时光,才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组合明星出道。
做过平面模特,拍过各种MV,才终于转战到了电视机前,最后更是凭借着一部《大夏皇后》一炮走红,仅仅二十一岁的年纪,就夺得了影后的桂冠,以及最佳新人金奖。
这个时间,或许在大多数混迹在娱乐圈的人当中,算起来都不算长,可在她上一世年仅二十八岁的生命当中,两年时光,已经算得上是很久、很久了。
林为期上一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还历历在目,左羡每当想起这些,就觉得自己的眼和心当真是被狗吃了——分不清楚好人还是坏人!
她为了林为期,在自己二十五岁最好的年华,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一切,转战荧幕背后,用自己多年的人脉帮她拉关系,争取资源,甚至亲自出资——可结果呢?!
在最后,她却是亲眼撞破,林为期在发现她没有了利用资本后,为了上位,和别人苟且的模样!
左羡笑着,可泪水却扭曲了自己此刻的面目。
镜子再一次被浴室的整齐弄得朦胧,再也看不清楚她的脸。
这个时候,左羡才动了。
不论如何——她终究都是回来了。
那些欠她的,都要全数偿还!
她去镜子前好好收拾了自己,重新又洗了一把脸,视线放到了门上。
即便门是关着的,也好像是隔着那一道木门,看到了在外面坐着的人。
“陆星闲……”
这三个字,在她的唇齿间轻轻捻过,像是含了一颗外面苦涩,里面却包裹着蜜浆的糖果一般,令人不由自主的去回味。
*
今天,本身是她要找陆星闲退婚的前一天。
然而今天陆星闲的模样,却和上一世相差甚大。
上一世自己没有这么莽莽撞撞的冲出浴室,自然也看不到陆星闲在客厅内坐立难安的模样。
再说……陆星闲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叫她来这里的意思呢?
左羡把镜子擦了擦,看着镜中的自己,抿唇一笑,打了打气之后,这才走出了浴室的门。
*
陆星闲果然还在客厅等着她。
左羡现在转角处站了一会儿,打量了一下此刻的环境——房子是她爸妈在她成年的时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位置正好处J大周旁,而且位于B市市中心,不管想要去哪都很方便。
家里的装修,也全都随了她的喜好,从底板的选择,包括到墙纸的粘贴,都是她跟着爸妈一起亲力亲为的。
也是因此,在此刻暖黄灯光的衬托下,房间里的气氛也还算是静谧。
——前提是,如果陆星闲不是那么沉默,坐在沙发上面一言不发的就好了。
左羡心中突然一阵阵的内疚上涌,她故意的把脚上的拖鞋踩的很响,跑到了一边的吧台给陆星闲倒了杯咖啡,这才捧着杯子巴巴的走过去。
“阿闲。”左羡小声的叫出了这个名字,之后嫣然一笑,把杯子递过去,“你喝咖啡呀。”
陆星闲接过,手指握住了杯柄的时候,左羡的目光忍不住就盯了两眼——陆星闲是从小就学钢琴的,后来甚至被誉为‘国宝’,更是经常随着国家艺术乐团去参加大型的文艺汇演,而且已经配备了属于她自己的节目和为数众多的艺术勋章,也更是因此,陆星闲的手非常的好看。
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左羡盯着出了神——大概就是,如果把此刻陆星闲捻着咖啡杯的手拍下来的话,那一张图,恐怕第二天就会在网上广为流传了。
陆星闲轻轻的抿了一口,没有多喝。
之后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左羡,说道,“很好喝。伯母让我来看看你,刚才路过超市了,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
说着,陆星闲冲着门口指了指。
左羡有点强迫症,家里的东西一定要分拆完毕再装好,亲妈来了都不行。也是因此,陆星闲每次带来的东西,都是放在门口,一一的告诉左羡有什么,让她自己分装。
自己也不帮忙拆,因为左羡在拆东西的时候,不管是什么,都有一种发现宝藏的惊喜感,脸上的表情也总会在惊喜和好奇中交替。
而她最喜欢做的,就是给左羡买礼物,再让她自己拆开。
闻言,左羡果然扭头看了一眼,好奇的不得了,之后笑弯了眼睛道,“阿闲,谢谢。”
话毕,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
陆星闲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多话的人,往常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活跃气氛和一直在说话的,也都是自己。
但是这会儿,她脑子其实还是有点乱——毕竟上一世的记忆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搁置了十余年的时光,太多太多的事情,她能够想得起大概,但却想不起来细节了。
左羡担心,一个说话不准,会闹出什么笑话。
加上这么个敏感的时刻,她又担心会让陆星闲难过。
“对了。”最后还是陆星闲率先打破了沉默。
只见她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纤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长睫微敛,看着左羡道,“羡羡,你之前找我,是有事要说吗?”
左羡闻言眼睛略微瞪大了一点,腰背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一些,心想——终于来了!
陆星闲虽然和她有婚约在,但是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到大,更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彼此都知根知底,也都熟悉得不得了。
就像是陆星闲知道她在吃完了一颗花生之后,会喝小半口的水,也像是她知道,陆星闲在早上起床后,总会给自己沏一杯咖啡。
所以,拎着礼物上门,又特别客套的说些没有意义的话,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今天这个日子,之所以在左羡的脑海之中印象十分深刻,也是因为陆星闲今天突然出现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的缘故。
她其实没有想好太早要说,所以当时好像只是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了。
第二天的时候,她才正式的约了陆星闲出门,商量退婚的那件事情。
“唔。”闻言左羡还是停顿了一下——她这会儿还在想,重生到什么时候不行,偏巧是现在呢?
她口供都没想好呢,面对阿闲的时候,她怎么说呀?
“也没什么……”左羡眼睛不自觉的左右漂移,不敢和陆星闲对上,心虚的不得了。
终于,在她看到了一个广告页的宣传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脑子里像是有小人在点烟花,说道,“那那那那什么,我之前,听陈姐说,最近手模的广告挺好接的,所以想问问你……你、你做这个吗?”
说完之后的左羡:“……”她刚才都说了点什么玩意儿?
左羡一脸惨不忍睹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反倒是陆星闲楞了一下。
随后陆星闲一笑,伸手捻起了广告页,仔仔细细的全部看完,最后又打量了一下左羡才道,“嗯……最近,我不缺钱。”
但是好在,也没有再追究之前的事情了。
虽然对话太愚蠢,但是左羡还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强行把话题转移开,又和陆星闲聊了点别的。
*
天色已经渐渐深了,左羡看时间差不多到了,于是就巴巴的要把人给‘赶走’,好想一下第二天要做的一切——
退婚那是不可能退的了,她不光不退婚,还要死乞白赖的贴在陆星闲身上。
比狗皮膏药还紧的那种!
*
陆星闲在左羡的目送下进入了电梯间,却从电梯间又走出来。
她站在走廊的一片阴影当中,看着左羡家的房门一点点关上,露出来的最后一丝光芒都彻底的被遮掩住,肩膀轻轻的抵着墙,眼底这才露出了一丁点的悲伤。
她下了楼,刺骨的寒风吹着她清醒了一点。
“陆小姐,去哪?”
司机看着陆星闲一个人迎着大雪出门,手上的雨伞也不翼而飞,便赶紧从车上下去,把人给接到了车里。
陆星闲坐进去,表情淡然,侧身看了一眼窗外。
随后她眼皮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思绪,淡淡道,“回家。”
车内昏黄的灯光从车顶照射而下,却和刚才在左羡家里的温暖丝毫不相同。
陆星闲复又重新的睁开了双眼,盯着车顶的灯光道,“李叔,把灯关了。”
李浩应了一声,‘啪嗒’的声响过后,车内变得一片昏暗。
陆星闲重新把后面的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隙,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紧闭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却像是一丝感觉都没有一样,脸上甚至还缓缓的扯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笑容不进眼底,看起来更像是自嘲和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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