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名影魔武者联手遮天蔽日时,槛阱丘陵的一块缓坡下方,黑龙化身的黑发青年正站在小溪中,笨拙地漂洗着得来的白袍。他的动作带着三分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把这薄薄的布料撕破了。
当他展开兜帽,好奇地盖在脸上时,黄昏的光线兀然变得暗淡,压抑感随之而来。青年取下兜帽,仰望头顶那一大片漆黑的天空,又垂首瞅了瞅白袍,确认自己看不清泥渍所在,不悦地撇了撇嘴,干脆收起衣服,坐入溪水之中,开始擦身洗澡。
虽然他不熟悉任何魔法,但在丛林中生活的经验告诉他,只有大自然制定的规则才是永恒的,譬如日升月落,四季变换。渺小的个体即使蒙上眼、堵上耳,也无法影响自然规律。
所以他只要安心地等待戏法时间结束就是了。
期间,他与生俱来的盲感定位到一头自角斗场方向疾飞而来的魔兽,对方展开双翼、拖着生有倒刺的长尾经过自己头顶时,或许是出于制空权受到了挑战的不快,他竟有强烈的冲动将对方打下来。
只不过想到数次现出龙身后人类的反应,他克制住了本能的冲动,为自己的脸上泼了一捧冰凉的溪水,渐渐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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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酒馆中,凯文听着二楼混战的动静,看着一头双足飞龙带着乌鸦远去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疑惑。就在此时,角斗场方向又飞来了一头双足飞龙,尽管只能看出骑手的轮廓,但那柄抽||出的细剑,还是证实对方的身份。
凯文立时后退,离开窗边,并降低了光明球的亮度。他不确定那个眉钉男当初是如何发现隐身的自己的,如果凭借的是气味、能量等一时难以改变的特征,那么他即使身在建筑物中,也有被发现的危险。
“喂。”极轻的招呼声,令凯文侧首,见到的便是守在一扇窗边的蛮人兄弟。他们将木桌竖起,抵在窗边,作为盾牌防御。而阿普顿男爵正蹲在木桌后方,仰首窥探着外部,揣测战端。
在角斗场的贵宾席上,他曾见到骑在火焰龙鹰上的“威廉姆斯”落地,变成一团灰影逃了出去,并顺手封闭了通道。那时他便知道,自己勘破了一个秘密,而大部分人意识不到它的价值。
所以在蛮人兄弟的护送下狼狈逃生后,他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前往为角斗场客流打掩护的酒馆,打探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来了这场乱战。
凯文在强森的示意下,站在他魁梧的身后掩藏身形,并越过肩甲,望向黑漆漆的外部,微调光线强度,直至增援的双足飞龙赶来时,肉||眼勉强可辨。
此时,二楼的隔墙已经被几头双足飞龙的蝎尾洞穿,然而所有的空间仍然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影魔武者们神出鬼没,能从任何角度发动攻击。
一片黑暗之中,影之矛呼啸穿梭,射向被称为维兰的黑袍女性的头部,她凭借夜视与战斗经验及时偏头,宽松的兜帽却被矛尖带落,露出了一张美丽精致的面庞。高山根与高眉骨的组合,令她的眉眼格外深邃立体,挺直的鼻梁与精致的鼻翼,辅以剔透的双瞳,以及两侧灵秀的尖耳,正属于被吟游诗人倾情赞颂的永生的美貌——精灵族。
随着兜帽滑落,露出的不仅是那空灵的容颜,还有纤细修长的天鹅颈。然而白||皙的皮肤上,一道紧箍着的黑色皮革项圈格外醒目。尽管室内一片黑暗,但精灵却感到无限羞耻。她弯弓搭箭,目光锐利,刻有驱邪||法阵的破魔箭瞄准的,正是威廉姆斯的后背。
她失去族群,失去自||由,失去纯洁,为的只是让人类反复验证生||殖隔离。病态的生活与深埋的恨意,令她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而现在正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令她能与对方同归于尽。
在这一刻,她几乎忘却隐忍,抛开为自己制定下的目标,只求一个解脱。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下一刻,破碎的窗被震到变形,手持细剑的奥狄斯脚踏双足飞龙,身周缠绕着闪烁的电光。那是威廉姆斯耗费重金为他打造的精品附魔剑,名为天蛇乱舞。细长的剑身融入了闪电之力,能引起天象变化。
只见一道道灼眼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幕,织成蛛网般的裂纹。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袭来,数百米长的闪电如天神手中的长刀,绞碎蔽日的暗影,瞬间照亮了酒馆附近的几个小山头。
站在溪流中的黑发青年、酒馆窗边的凯文与男爵,都仰首看着同一幕。
天昏地暗的阴影封||锁被打破,昏黄色的夕阳余晖洒下,为丘陵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奥狄斯斩破外墙,从容步入酒馆二楼。他挑起一侧眉梢,带动眉钉扬起戏谑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精致美丽的精灵,宛如一位不羁的浪子。
维兰的心头狂跳,尽管已提前一步收起短弓,但她不确定自己形同刺杀的举动,有没有被对方察觉。想到奥狄斯是威廉姆斯亲自招募的最得力的下属,只要稍加提点,自己就将被更残酷地对待,她便头疼不已。
好在奥狄斯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将一把细剑舞出闪电的光彩,向一名影魔武士急袭而去。
也正是在他投入战斗之时,楼下的凯文翻窗而出,跑向马厩。虽然他很想观看这场战斗,为“影子”摸清那三道黑影的底细,但他的身上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容耽误。
马厩旁,原本停着的十数辆马车,已经只剩三架歪歪斜斜地停靠着,连马车夫都不见踪影。地上的车辙紊乱如麻,还有一架马车被撞散了架。由此可见,当角斗场的宾客在暴||动中蜂拥而出,夺门而逃时,会有多么混乱。或许今天过后,威斯特尔公国便会少上几名贵||族,引起一阵风||波。
凯文并不担心有人骑走了他的马,因为石英并不比自己年轻,是一匹由老神父亲自养大的重型挽马,可以干农活,也能披甲上阵抵御步兵。经验丰富之余,还颇通人性,一直是他游历的好伙伴。
果然,马厩中一片狼藉,收了自己两枚银币的小伙儿已不见踪影,而石英还在慢悠悠地嚼着豆料,温吞得像一头骆驼,只是身后躺着一个被踢晕的陌生人。凯文猜测对方想要趁乱驯马,偷骑回家,却被石英教训了一下。
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后,他怀揣此次收获,利落地翻身上马,驾驭着高大神骏的泼雪龙马,向公爵府进发。
翻越槛阱丘陵那起伏的小山丘时,他注意到远处一条流淌的小溪中,有个人正在慢悠悠地裸||身洗澡,他不由得失笑——初春日落后寒凉,沾一身水就能被吹得哆嗦,看来对方一定身强体健。
只是那将头发甩干的动作,怎么看起来像是动物的习性?可动物有松弛的皮毛,能比脊椎骨转动速度快,从而抖去大量水分,人类紧致的皮肤难以做到这点,更别说一晃就晕的脑袋了。
小小的疑惑只是令他费解了一刻,旋即便抛于脑后,专心赶路了。
而在冰凉的溪水中,站直身躯的黑发青年用半干的白色外袍擦了擦身,又迟疑地漂洗了一遍外袍,被沾了一身水后再次擦身……如此反复几遍过后,他终于一脸疑惑地披上湿漉漉的外袍,迈步离开了溪流。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先干衣还是先擦身?黑龙觉得人类的学问太大了,他无从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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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酒馆的二楼,战斗已经平息。在天蛇乱舞的闪电克制下,奥狄斯击毙了一名影魔武士,另外两个却伺机逃跑了。
诸人的神情严肃,因为这次的敌人基本免疫物理攻击,又可以化为阴影躲避魔法攻击,对于人类而言几乎是不死的。闪电能使对方显形,引来的雷击将实木地板电焦燃烧,他们方才困住了其中之一。可惜在天蛇乱舞的强攻之下,这只阴影生物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难怪灰色结社引进这批人时,都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本以为是神秘主义,没想到根本没有实体。”威廉姆斯踱步思考,疑问接二连三地浮现,“他们从哪儿找到了这些非人类?以后要防范它们,难道人人都得附魔闪电魔法?就算不考虑成本,战术也太单一了,容易被克制。”
见威廉姆斯脸色不佳,奥狄斯开口道:“之前在地下四层,我看破了一个隐身。有另一只阴影生物逃往了地下五层,我已经让第三大队的人举着火把,将它困在那儿了。”
“另一只阴影生物?灰色结社真是有备而来。”想到深渊底带埋藏的秘密,威廉姆斯沉着脸,带着众人准备往回赶——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只是当他们骑上双足飞龙,即将离开酒馆时,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拦在了飞行编队之前。
阿普顿男爵连蛮人兄弟都未带,独自站在酒馆前的空地上,挥手向威廉姆斯致意。他想得很清楚,之后的交易如果谈崩了,他最多被白使唤,暂时还能保命。而蛮人兄弟在对方手中恐怕走不过十招,所以也没必要拉出来现眼了。
想到待会儿要谈的内容,他心跳不由得加快,口干舌燥之余,又重新数了一遍双足飞龙的数量,随后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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