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逃离

    窃取完毕，“影子”正想从书房的门缝中溜出去，模糊的阴影边缘兀然暴露在火炬的光芒之下，令他如被烫到般一颤，快速缩了回去——他的原身在光线下失去容身之所，会立刻暴露，且无法移动。而一旦恢复人形，他即使以一敌多，也不可能突破“黑虎”的封||锁网。

    未免暴露形迹后，被永久地困在这里，“影子”只能避而不出，心中则焦虑不已——虽然他的能力极为方便，可一旦被看破，弱点也十分明显。如果没有接应，难道他就只能待在书房之中，等眉钉男他们前来围捕？

    正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道沉着的话音由远及近，令辨认出凯文声线的“影子”激动不已：

    “……你们一共派出了几名斥候？我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凯文边说边走，令自己的影子从每一道门口拂过。

    在与雇佣兵言谈确认没有遗漏后，他也顺利地与“影子”搭上了线。后者就像一只老鼠，生怕被猫儿发现，迅速地融入了他的影子之中，还推了推鞋后跟示意就位。

    凯文抿着唇，忍下笑意，继续查看了一整圈，随后向雇佣兵们说道：“应该没有遗漏了，昏迷的斥候继续躺在治愈法阵中比较好。骨折的需要绷带夹板，不宜移动，我去楼上取。”

    雇佣兵们爽快地应了。他们随口抱怨着自己手持火把列队，就像在迎宾，傻气得不行。凯文笑应两句，从容地踏上石阶，身后被淡化的阴影也跟着蜿蜒向上，直到离开了诸多火把的照明区域，方才浓缩到一处，变成浓郁的黑色。

    逼仄的石阶通道中，“影子”现身，将整理的材料取出，解释道：“抽屉里一片黑暗，我看不清文字，只能将一页页撕下来传出，在光明石下粗略鉴定，选了你要求的那部分。”

    凯文快速翻阅，果然有着威廉姆斯与数方合作的交易清单。

    譬如黑虎佣兵团几年以来，源源不绝地提供了培养出的驭兽师、各类野兽与魔兽，甚至包括了几个矮人。当目光落在并未标注价格的“黑龙”这一项时，凯文瞳孔一缩，他真没想到对方能弄来这种传奇生物，可见二者合作密切，而“黑虎”的实力远超自己的想象。

    “影子”整理得粗略，清单也只带出了部分，但林林总总的还是令人怵目惊心。除了“黑虎”之外的交易者，光是凯文曾有耳闻的，就有两位臭名昭著的奴||隶商人，与一些赏金猎人、冒险家与提供物资的商会，均是明码标价，签订了供货协议。

    此外还有一个从未听闻的灰色结社，以及一枚奇怪的印章，上面以古文字组成了魔法阵般的徽记，经凯文仔细查看，方才辨认出那代表的是“时间之主”。

    这个自称太奇怪了，毕竟就算在元素辉煌期，魔法师中人才辈出，各个不可一世，号称风暴掌控者、烈焰君王，也不曾有法师宣称过能操纵时间。对于魔法师而言，可运用的能量源自天地自然，影响生或死，却从不包括时间。比起禁忌的亡灵魔法，时间魔法更是难以企及的存在。

    凯文原想给那个自大狂一个“痴人说梦”的评价，但看到交易清单中的剑齿洞狮，他沉默了——不该存活的远古生物，错位的进化特征，莫非真有人能掌控时间？那他岂非拥有无限的未来，甚至成神？

    不，那只是一个与地下角斗场交易、凑集||资金的凡人罢了，没有神会着眼于这些事。

    凯文在思虑之余，不忘取出怀中的一份文件，夹在两份供货协议之间。一文不名的“影子”则看着交易数额咋舌，感慨道：“我知道角斗场赚||钱，但没想到这么赚！真黑啊！”

    “你看它的支出，盈余有一大半都转给了黑虎佣兵团，可见这才是它的靠山，有着不同寻常的合作关系。”

    “这么说来，流出的数额一年下来就足够可观了，足以武装一支骑士团了吧？那么说来威廉姆斯也是个打工的？看起来不像啊。”

    凯文递去了一个揶揄的眼神，表达“穷成这样，就别同情你的老板了”，“影子”被气得跳脚，催着同伴收拾资料，尽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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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地下四层后，凯文并未回安置伤兵的大厅，而是直奔通往三层的石阶。为了防止被人直上直下地闯入，“深渊”的石阶是按之字形排布的，且层层守卫，易进难出。

    凯文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无形魔化身的威廉姆斯曾带着三位影魔侍从，一路向上。而他此刻与“影子”在一块儿，出入不仅要凭铜像与假身份，还需顾虑毒蛇防御。

    “第三大队吉姆，编号276，领命前往第一层。”凯文手持叼着心脏的猛虎铜像，面不改色地随口杜||撰，混过了地下三层的岗哨。

    “影子”在听说毒蛇防御启动后，便陷入了沉思——作为消耗品般的角斗士，他自然无从得知角斗场的紧急布防，所以只能凭借在刺客公会所学的皮毛，观察前路有无机关存在。

    凯文倒是诧异地盯着他的背影，道：“没有巡逻者，你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现身了？”

    “你当我想啊？化影是很耗费体力的，我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阴影形态，时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长。如果没有限制，我早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离开……啊！”踏中一个翻板陷阱，“影子”手脚并用却仍应声滑落，勉强进入阴影形态，方才没被底下密布的铁刺串起来。

    凯文抛出光明球，照亮了自己的身后，令拉长的投影落入陷阱底部，供同伴“游”了上来。“影子”瘫坐着，双手撑地，表达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这陷阱够隐蔽的，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在刺客公会就该多学点。”

    也正是这一出意外，令他们有了应对毒蛇防御的方法——

    由“影子”以人形走在前方，分辨陷阱的痕迹，趋吉避凶。一旦看走眼了触发陷阱，遇上物理攻击的，他立刻化影，可以免疫一切物理伤害。若是火焰、酸液、冰霜等魔法陷阱，便由凯文祭出光盾抵挡。

    两人配合默契，走一层便歇上片刻，艰难地前行。偏偏二人属性不合，凯文的光明魔法只会灼伤“影子”，所以根本无法提供治疗与增益，只能用光盾远远地抵挡魔法伤害。

    到后来，他们随地捡拾被丢弃的盾牌、长剑，用来卡住陷阱，或者抵挡暗箭，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者，以免惊动了雇佣兵们。

    此时，再不喜欢混乱与征战的凯文，都要承认是那场莫名开始并不断壮大的骚||乱，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不然按照“深渊”原本的铁桶型防御，他们根本无法得手，更遑论安全脱身了。

    全程唯一的好运，集中在“影子”眼尖地发现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被孤零零地丢弃在立柱边。作为一个被剥削压迫的穷鬼，他毫不犹豫地笑纳了，并表示可以撬下宝石，将匕||首分给搭档。

    凯文对这样的调侃笑得无奈，顺势敲诈了“影子”的一把短刀，并写了一张纸条捆于其上，随后放在了路过的蓄水池外，等骚||乱平息后容易被发现。

    纸条上端正地写着——“献给逝去的短刀爱好者吉姆，编号276，请拾获者带至第三大队，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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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经慌不择路的高阶咒术师，终于在逮到一个第一大队的雇佣兵指路后，通过支路抵达丘陵顶端。接着只要推开石板，接受守卫的盘问，就能离开地下，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

    想到终于能摆脱那个见鬼的灾星，咒术师欣喜若狂地挽起宽袖，使出吃奶的劲儿，缓缓地移开了石板。在几个枪尖对准脑袋时，他竟然还扯得出一张笑脸，从杂物袋中取出白银猛虎雕像，作为通行依据。

    经守卫检查，他被痛快地放行了。咒术师赞美着黑暗之神的眷顾，随后就被从身后飞来的石板砸晕了。

    披着白色外袍的黑发青年窜出洞口，覆上灰鳞的右手夺过一把长||枪，以横扫千军之势与几个守卫战至一处。这一回他没有使用尾巴，还很注意袭来的刃口，尽量维持外套的完整。然而当最后一个人倒地时，他的衣摆还是被蹭得脏兮兮的。

    青年黑着一张脸，赤着足，在一个个守卫背后留下了清晰的脚印，作为报复。随后，他一把拎起那个咒术师，一拳揍得其鼻血横|流，又补了几拳打了个鼻青眼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其丢回通道内，一边搬回石板盖上，一边哑声道：“感谢带路。”

    说完，他赤足跑开了。不一会儿又搬了一大块山石过来，压在石板之上，将通道堵了个彻底，并以微微扬起的下颌，表达自己的有仇必报——那个总在自己耳边念咒的苍蝇，终于安静了。

    做完这些，他满意地拍了拍手中的灰尘，然后在低头时，看到胸前一大片被山石蹭脏的泥渍，他懵了——人类的衣服半点不耐脏！还不如裸||着呢，拍拍擦擦就好了。

    青年憋了口气，一脸的不高兴。随后他举目四顾，找到了在夕阳下泛着光的溪流，赤着双足，在自||由的天空下，“啪嗒啪嗒”地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