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吉修呼吸一窒,赶紧快步上前:“松手。”
白辉不清楚对方情况,当下想也没想就拒绝:“不松。”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发脾气的时候不听他的话,张吉修心里被气了个半死。
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小师弟,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缓解心情,赶紧低头看去,只见柳正儒脸色苍白、唇色尽失,额头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小师弟怎么会突发低血糖?
他紧皱眉头,伸手作势想接过柳正儒:“我是他同门师兄。”
白辉愣了愣,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有些松懈。
张吉修见状,赶紧向前一步,趁机把人揽到自己怀里,细看了几秒后便立即把柳正儒放到一旁的检查床上,细心体贴地让人躺好。
师弟这次低血糖有些严重,张吉修紧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散开,他当下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正在当班的医生,让人赶紧先开点葡萄糖。
白辉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装满了药的塑料袋。
柳医生明明下班了可以离开去吃饭的,前面却为了帮他们跑来跑去……甚至还细心地给他拿了药。
他目光投向床上,柳医生苍白着张脸躺在上头,无意识皱起的眉头显示着主人的不适,嘴唇苍白如垫在身下的白床单。
对方帮了自己两次了,自己却………
白辉心里难受得很,却又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才能帮到柳医生。
他略显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将手插在裤袋里。
这一伸手,他就摸到一个微软的小东西。
他沉思片刻,趁着张吉修背过去打电话、赶紧上前一步将口袋里的东西悄悄塞到柳医生手心里。
对方手指偏凉,只有手心仍带了点暖意。
一下子让白辉想起了自己昨晚意识模糊时,感受到的给他上药的微凉指尖。
他下意识地停顿了将柳医生手指合起的动作。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冰凉的手指上,白辉掌心的暖意一点点转移到柳正儒手里。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我们在……”
听到柳医生师兄快要打完电话,白辉瞬间收手、在边上站好。
他拨弄了下药袋子的药,发现除了跟他外伤有关的药以外、还有退烧药。
白辉给药袋子打上结,拎在手里,手心那点残余凉意逐渐散去、慢慢演变成了发烫的温度。
张吉修有些狐疑地看向他,几秒后他调整表情、脸上又挂上了浅笑,像是之前绷着张脸的人不是他一样。
张吉修站在床前,笑着说:“我师弟多谢你照顾了,这边后面有我来就行,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对方脸上是挑不出错误的笑容,躺床上的柳医生已经完全被挡住,白辉看不到柳医生的脸,当下沉声道:“嗯。”
……
柳正儒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些发晕,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味,他视线朦胧地看到上方挂着的葡萄糖袋子,整个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师弟,你醒了?”张吉修就坐在他边上,见他醒了脸上明显喜悦了几分。
柳正儒转头过来,轻喊了一声:“师兄。”他眼睛里还泛着生理性泪水,这会儿声音又轻又软,这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小师弟让张吉修看得有些呆滞。
他脸上的担忧褪去,看着小师弟脸上还未完全恢复血色,他语重心长地说:“我都问过了,你怎么可以一忙起来就不吃饭呢?要不是刚好我在,你低血糖晕过去了没被人发现怎么办,你身为医者,知道低血糖危害的。”
柳正儒本来人就没恢复,这会儿又听着师兄念叨,人倒是清醒了,就是被念叨得更晕了。
看了下四周,他还在那间诊室,白辉人已经不见了。
低血糖的后遗症还在,柳正儒身上没多少力气,他想起身只能双手撑床看看起来。
张吉修见状赶紧起身,可还没等他碰到小师弟,对方已经摇了摇头轻声道:“谢谢师兄,我没事了。”
张吉修悻悻地站着,看着小师弟垂下的侧脸,安静又精致,他轻叹一口气:“我给你叫点吃的吧?”
柳正儒摇了摇头:“谢谢师兄,等下我自己去吃点东西就好。”
诊室里没有药袋子留着,白辉应该是把药带走了吧。柳正儒心里松了一口气,可醒来后没见到白辉,他心里还是有些惆怅。
刚撑手时,他明显感觉到左手手心握着东西。
他摊开手,白嫩的掌心中间安安稳稳地躺着一颗奶糖。
奶糖包装简洁,奶香味也不是很浓,又因着在温暖的手心里待久了,奶糖已经有些发软。
柳正儒看着手心的奶糖,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
张吉修也看到了他手心的奶糖,疑问道:“你带糖了怎么不早点吃?现在吃吧。”
柳正儒把糖放进衬衣胸口的袋子里:“没事。”
“还说没事,”张吉修念叨了一下,搬了凳子坐在他面前,认真中带了点谨慎地问道:“刚那个男孩,就是剪了板寸的人,你们什么关系?”
柳正儒摸了摸微凸起的地方,慎重答道:“朋友。”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好朋友。”
张吉修:“……”小师弟以为他会信?这怎么可能让他相信!!!
俩个人明显就不是一个圈子的,怎么成为朋……好朋友!
得不到答案、张吉修只好转移话题:“
小师弟你后面哪天休息,跟我一起回趟S大,关于你的博士课题,导师说想再跟你谈谈。”
重生回来才一天,柳正儒忙工作到来不及联系自己的博导,这会儿听张师兄一说,他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毕竟是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博士课题的问题出在哪里,正好,除了课题他也有私事需要去找一下导师,希望这一世他还来得及提醒。
手上一阵短暂的刺痛传来,将柳正儒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葡萄糖水已经掉完,张吉修给他拔了针。
见柳正儒自己按着穿刺点,虽然觉得师弟会拒绝,但张吉修还是主动请缨:“要么今天师兄送你回去吧。”
柳正儒:“谢谢师兄,不用了,我自己也开了车来的,今天谢谢师兄了,下次再请你吃饭。”
张吉修:……
他知道小师弟开车上班啊!这跟他送师弟回家没什么大关系吧!
可小师弟都拒绝得这么干脆了,张吉修也没办法,只好笑着说:“下次吃饭别忘了哦。”
……
白辉下公交车站的地方离柳医生的小区不远,这也是他昨天从柳医生家里跑出来之后才知道的事情,原来他和柳医生住得这么近。
可俩人之间却有着云泥之差。
他看了看绿荫环绕、装修精致的小区,扭头向前跑去。
绕过小区外层,再穿过一条灰暗的小巷,就来到了与外围现代化建设完全不同的地方,这里散落着几十间小平房,有些看起来就十分地破旧有年代感,周遭的环境也因为无人打理而有些乱糟糟的,没被及时处理的垃圾漫溢出垃圾桶、甚至堆满了垃圾桶周围。
白辉把散落在边上的几个塑料瓶子捡了,小跑回家将手上的瓶子扔到小院里的大塑料袋里。
他推开门,看到本应该好好躺在床上的奶奶竟然起身站在灶台边上洗锅子,他赶紧跑过去接下奶奶手中的钢丝球,拉着奶奶回房间。
白辉奶奶眼睛不太好了,但看还是能看得清自己的大孙子,一看到白辉,她有些浑浊发暗的眼里都像是有了光:“辉辉啊,奶奶给你的糖吃了吗?”
白辉沉默了半秒,回道:“吃了。”
白奶奶笑了笑,克制不住地咳了俩声,见扶着自己的白辉神色更紧张,她又捂住嘴巴闷咳了几声。她拍拍白辉的手:“那可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糖了。今天在学校里自习得怎么样?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一定要好好考。”
她躺回床上,拉着白辉的手说:“奶奶年纪大了,生着病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好好学习,到时候就得你一个在社会上了………”
白辉给她盖好被子,房屋阴暗,即便是夏天、对火气少的老人家来说都是有些冷的,更何况他奶奶还生着重病。
“奶奶,不好乱说话。”
白辉认真地说了一句,便扭头跑开做饭去了。
他必须更加抓紧赚钱,尽早带奶奶去看病。
……
将近一个礼拜,柳正儒都没再见到过白辉。
他跟着师兄去见了导师、见到八年前神采奕奕、精神状态佳的导师,柳正儒第一次欣慰自己带着记忆回到了八年前。
导师叫徐国立,他身为S大著名教授、全国有名的急症、胸外等学科领头人物,本以为可以一直为医学献身,可没想到三年后他查出恶性肿瘤,当时已是晚期,无力回天,在柳正儒博士毕业后没几天就去世了。
现在重来一回,柳正儒势必要催着导师去细致地检查身体,企图将疾病扼杀在摇篮里。
柳正儒本以为让导师去检查身体会难以开口、甚至难以让导师接受,却不想当他跟导师讨论完课题之后,他只是随口一提,导师便欣慰地点头应下了。
“小柳对医学对发展方向把握得很好,你的建议我还是得听一听的。”
柳正儒舒了一口气,但愿重来一次,事情会有所不同。
这天柳正儒要值夜班,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七八点了。他刚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就听到急诊大厅那边有着明显嘈杂的声音。
有俩个刚下班的护士走过来,边走边讨论着。
“我昨天中午外卖,最新送外卖的那个小哥长得可帅了,所以我今天也点外卖了,可惜没见到他。”
“啊?你居然没注意!大厅那边不肯走的不就是昨天给你送外卖的小哥吗?”
“不是吧……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你等下换好衣服去看,按照他那架势,估计出去只是被保安按出去的………”
俩小姑娘进了隔壁的女更衣室,讨论的声音紧跟着也被关了进去。
柳正儒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
他赶紧跑到急诊大厅,果然医院的保安已经赶过来了、正团团围着什么人。
周围的患者指着那里各自窸窸窣窣说着些什么,柳正儒没来得及关注,
他用力挤进人群,圈正中,白辉红着眼睛,满身戒备地抱着一个晕过去的老奶奶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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