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榕树道:“大约半月之前,突然有一只赤金乌来到了玉泉山中,日日于此捕食生灵,搅的此处不得安宁。”
姬璇真眉头一皱,立马想到了小遗山秘境中那两名罗天盟道人所携的赤金乌,问道:“如今那赤金乌还在此山之中吗?”
老榕树连连道:“在的,在的,那孽畜将此地搅的天翻地覆,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
他此言也有私心在内。须知赤金乌最喜栖息在扶桑木上,玉泉山中却无有扶桑木,那赤金乌来此之后几番挑拣却选了他的本体作为暂栖之所,其天生自带的火焰实在将他烧的苦不堪言,如今这位玄门上真似是有收拾赤金乌的念头,他自然乐得如此,恨不得马上就将那鸟儿擒拿起来。
姬璇真不容置喙道:“且带我去那赤金乌藏身之地。”
玉泉山神巴不得她将那赤金乌除掉,听得此言,连连道:“上真且随我来。”
往山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姬璇真便听到凶厉暴躁的啼鸣,她纵身一跃,便看见半空中一只身具三足的怪鸟,毛羽艳丽,鸟喙尖尖,鸟首上一根翎羽鲜艳夺目,其昂首尖啸,随即口中喷出烈火,将身前数百丈的树木都烧成灰烬。
此鸟显然不是小遗山秘境中与罗天盟修士在一处的那只,姬璇真面前的这只赤金乌身形要小一些,顶上的翎羽形态也更为华丽,可见其血统也更加纯正。
她神情一凝,施展出“乾坤法袖”的神通之术,那赤金乌顿觉一股莫可抵御的沛然之力袭来,尚来不及反应,便天旋地转,被困缚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
这妖鸟狂怒不已,不停试图以以烈火和利爪撕裂这片空间,却都是徒劳,无法对其造成丝毫损害。不知过了多久,它眼前骤然一亮,又重新回到碧空之下。
姬璇真伸手一点,便有灵力化成的锁链将这赤金乌束缚起来,且越捆越紧,片刻之后光芒一闪,地上的妖类已变成了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正仰头怒视着她。
这少年红衣金冠,足登锦靴,眉目般般入画,神情中却蕴藏着骄矜凶戾之气,他目光紧盯着姬璇真,那是猛兽试图撕碎猎物的神态,只瞧上一眼便让人心中发寒。
然而此刻角色倒置,猛兽被困于笼中,”猎物“却高高在上,显出掌控一切的笃定来。
姬璇真容色冷淡,眼睫下垂,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赤金乌:”贵部向来安居北冥,想不到竟会在此地出现。“
那少年被她轻描淡写的姿态所激怒,眸中火光大盛,有若实质,数尺之外都能感受到那炽烈的温度,他的语声四溢着愤怒的低吼:“你竟敢如此对待孤!待孤脱困之后,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他这话一出口,姬璇真不由稍感意外,没想到这次玉泉山之行,竟然抓到了一条大鱼。
与人族不同,赤金乌一部中,族王所有的儿子都是金乌太子,可以自称为”孤“,如此看来,眼前的小金乌确是金乌太子无疑了。
炎赤心的运气着实算不上好,他本是赤金乌族王的幼子,自幼备受宠爱,千娇万宠的长大,生平从未受过挫折,谁知不过是偷偷跟着族人从北冥跑到平州,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事来,就被眼前的人族女修擒了下来。
他除了开始时的那句愤懑之语外,无论姬璇真问什么都不愿再回答,扭头转向另一侧,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拒绝的态度来。
姬璇真也不把他这副姿态放在心上,无论如何,只要这金乌太子落入大衍宗手中,自家就多了一个重要的筹码,至于眼前不掩傲慢之色的小金乌到底想法如何,根本便是无关紧要之事。
她本就是极有决断之人,此刻捉了炎赤心,未免夜长梦多,也不愿再耽搁下去,只嘱咐了那山神几句,便又将金乌太子收入袖中,驾起遁光回返山门。
她回来的极快,未曾休息片刻就径直往玉衡峰向喻君泽复命,将小遗山秘境中所见详细的说了出来。
喻君泽面上显出深思之色,罗天盟会与赤金乌联手是他之前也没有想到之事,倘若这二者当真成事,虽然无法动摇玄门根基,却免不了要添上许多麻烦。此刻既已探知其动向,又有炎赤心为质,大衍宗便能牢牢掌握主动权,余者皆不足为惧了。
姬璇真将炎赤心从袖中放出,命玉衡峰上童儿把金乌太子带下去严加看管,转而向喻君泽问道:“大师兄,罗天盟心怀鬼胎,所图不小,是否要告知玄门同道,将其剿灭?”
“不急,”喻君泽淡淡一笑,愈显从容气度:“眼下尚不是时候,等到离云天宫开启之后,就是罗天盟覆灭之时!”
说到最后,他眼中神光大放,威势赫赫,令人不敢逼视。
姬璇真心头一震,缓缓点头道:“师妹明白了。”
在她返回天枢峰的路上,还一直思索着喻君泽话中的深意,特别是这位首座师兄提到的离云天宫开启一事,更是无法不令人重视。
离云天宫名为秘境,实则玄门与魔道的大宗巨擘都十分清楚,它其实是一处破损的洞天。数万年前两名天仙大能相斗,一人身死,他的躯壳与自身开辟的洞天相融,这才形成了离云天宫。其漂浮在无数小界之外,每过百年才能被乾元界感知,牵引到这一方天地之中,唯有元婴境界之下的修士才可进入。
而再过五十年,就是离云天宫开启之时。
她一路沉思,尚未回到宝府,便听到从身后传来的清朗的男声:“姬师妹还请留步!”
姬璇真一回头,便见到一名身姿挺拔的玄衣男子,正是天璇峰座下沈朝元,玉容上不由露出一丝惊讶来:“不知沈师兄有何要事?”
沈朝元的性格与谢琅全然不同,十分严谨自律,断然不会为了无关紧要之事叫住她,因此姬璇真的态度也要慎重的多。
沈朝元素来寡言,此刻略为犹豫,踟蹰道:“要事也谈不上,只是我近来炼制一件法宝,需要用到星辰砂,此物为常氏特有,却要劳烦师妹了。”
常氏是宗门中的一处修真世家,地位虽不甚高,却依附于天枢峰座下,沈朝元身为亲传弟子,若是直接命令常氏奉上星辰砂,对方虽然无权拒绝,却总归损了天枢峰颜面,沈朝元自然就想到了姬璇真来。
她秋水般的明眸轻拂而过,“我道是什么事情,这却容易,师兄稍待,且等我修书一封,命常氏将星辰砂送来。”
此处与天枢峰已是近在咫尺,她干脆邀请沈朝元往宝府一去,又以灵力写就飞书传信常氏。
等到了宝府,素涵烟盈盈而来,奉上灵茶鲜果,姬璇真道:“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望沈师兄包涵。”
沈朝元摇了摇头,“本就是我打扰师妹,何来招待不周一说。”
他入道年岁与谢琅仿佛,却因性格之故,道基极为坚固,如今修为比谢琅还要高出一线,只是平日深居简出,因而在门内名声不显,实际则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如今在宗门的十六代亲传之中,除却喻君泽之外,私下里姬璇真最看重的就是这位沈师兄。
只是大衍宗有三部至高妙法,一为《太虚还真妙录》,一为《太乙一气经》,还有一部是为《玉清佑圣功》,喻姬二人修行的都是前者,沈朝元修行的却是《太乙一气经》,再加上其人性格沉默,少有交际,因而关系也并不亲密,直到昔年同征云汐泽水府之时,才渐渐熟悉起来。
沈朝元在宝府之中坐了不久,守门童子便通传常氏族人求见,姬璇真略一颔首,命其入内,便见一名年轻门人略显拘谨的步入厅中,神情难掩激动,正是当日云断山中被姬璇真救下的常姓弟子。
他上前一步,大声道:“常笑岩拜见姬师姊、沈师兄。”
原本常氏接到传信之后,派来送星辰砂的是他的一位族兄,只是常笑岩自从被被姬璇真搭救之后,就成了她的忠实拥趸,一听此物是送往天枢峰,便百般央求那位族兄,这才抢来了这份差事。
他将右臂一托,掌中便出现了一只形状古朴的鹤嘴壶,此中容纳的正是星辰砂这种奇物。他恭恭敬敬的将鹤嘴壶呈上,沈朝元袍袖一甩,便将此物收入囊中,转头对姬璇真道:“有劳师妹。”
沈朝元既已取得星辰砂,也不欲多留,向姬璇真告辞离去,她对这位师兄的脾性也算有了些了解,知晓对方不耐烦人情往来的些许俗物,因此也不挽留,只将其送到了宝府门口。
不想回来时常笑岩仍在原地,双眼闪闪发亮,那种崇拜敬慕的神情简直一览无余。
姬璇真心中好笑,道:“常师弟,你怎的还未离去?”
她这已算是委婉的逐客之言,不想常笑岩不仅完全忽视了此意,还惊喜道:“没想到姬师姊还记得我!”
姬璇真一顿,实在无法告诉这位师弟,她记性极佳,只要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记,便只好道:“云断山之行不过数月,自然是记得师弟的。”
常笑岩再次感谢了姬璇真的相救之恩,总算是察觉到这位冷淡的亲传师姊并无意再攀谈下去,便识趣的告辞了。
她方才松了口气,正打算入内闭关,不想素涵烟从外款款而来:“娘子,内门弟子秦绍阳前来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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