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小屋越近,夫妇俩心中关于秘密被发现这一点就确认得更彻底。
如果是山脚处的小路已经被杂草掩盖得完全看不见,半山腰的道路未经修葺也是泥泞不堪,须得小心行走的话,那越往上,这路就越好走了,多年前来这时,山顶的路还陡峭得很,一个不小心就会打滑,现下却被人砌成了一层一层的台阶状,台阶上头铺着大小不一的石头,杂草也被除得干干净净,可以说和村里那几条常走的路没有区别,甚至还要更好。
王翠翠和王铁柱两个爬了这么久的山总算遇到了一条看上去尚可的地段,尽管父母不准他们大声喧哗,可耐不住性子的两人还是扎堆走到了后头,两只脑袋凑到了一起,时不时的漏出了一点笑来。
陈秀花夫妇并没有去管他们。这对夫妇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被山顶住的那个神秘少年给吸引住了,住这附近的少年他们都有数,没听过谁失踪,更没听过谁家孩子跑来这山上的。
不是附近的人就更好办了……王发财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刀,露出了个嗜血的笑,他甚至还不用去想怎么把人伪装成意外死亡。
眼看台阶只有一两步就能到木屋处,一行人停了下来,王发财打了个手势,陈秀花拽着两个孩子藏到了大树后头,随后王发财自己也躲了起来。
木屋仍旧破旧不堪,被吹坏的屋顶刚拿草给补了起来,补得歪歪扭扭,不好看,但足以遮挡风雨,剩下的枯草也被主人整齐的堆到了空地边,和砍柴用的木桩放在了一起。
屋子很破,木头与木头间的空隙不仅不能隔绝外界的声音,甚至还把屋内的声音放大了几倍。他们听到了一个脚步声,随后,摇摇欲坠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白色短衣,衣服细节处虽处处粗糙,连他们自家做的衣服都不如,可料子却是他们未见过的好料子,雪白如玉,平白在阳光下晃花了王翠翠的眼睛,她有些红眼地扯了扯母亲的衣服,撒娇地小声说道:“娘……”
“我也要!”王铁柱不甘示弱的瞪了妹妹一眼。
急什么?陈秀花没好气的看了看儿子女儿,可回头再看那身衣料时,已经是瞧着自家所有物的眼神了。
另一侧的王发财也无声地舔了舔嘴角,眼底的贪婪盖过了全部。
身形单薄的容谦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一头待宰的大肥羊,此时的按捺只是在琢磨着从哪处开始下刀更好罢了。
殊不知,当他们产生贪欲爬上这座山的时候,已经是别人的猎物了。
容谦木牌里的青龙诡异一笑,黑色的漆自动覆盖住了背面,木牌重新变得平淡无奇,当容谦弯腰的一瞬间,它变以一个相当刁钻诡异的角度从领口跳了出来,但就是这样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却在第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搞什么鬼?容谦蹙眉,木牌是他贴身放着的,他自然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寻常,他抓着它,刚想放回去的时候,另一个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娘!是容谦!是容谦那个小畜生!”
把他的名字和畜生连在一起骂的,除了养父母一家不做他想。容谦神色一变,不等他看向声音的来源处,一对中年夫妇就已经带着他们趾高气扬的儿女跳了出来。
“小畜生,原来你没死啊……”肥胖的陈秀花轻蔑地看着面带惊色的容谦,眼底带着无情的嘲笑,像是在嘲讽他大难不死却还是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王发财也站了出来,虽然没出声,可看容谦的目光已经如同死物了。
“你居然敢逃!”王铁柱的记忆比王翠翠更深一些,在他眼里,容谦就是他们家的一条狗,一条负担着家里所有的脏活累活的狗。当年容谦失踪时,他还曾向父母抱怨过一回,此时见人出现在他眼前,他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脚。容谦没有躲闪,或者说他已经彻底傻眼了,不知道该如何躲避这家人,肚子被踢了个正着,闷哼了一声,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落在空地里,沙土重重扬起。
王翠翠惊叫了一声,怒骂道:“铁柱!你小心点我的布料!”看见白色的布料被沙土染脏,她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揪起容谦的头发就是一巴掌,“贱胚子!”
陈翠花当然不可能阻止儿女的行为,因为她多年前就是这么做的,得知神秘少年就是容谦,最后一丝顾忌也没了,她如同巡视自家领地一样巡视着山顶的木屋,推开门不客气的走了进去,进去后不久便喜滋滋地拿出了几件衣服。
“孩他爹!快看啊!”
衣服都是陆易夹带给容谦的私货,因为不知道对方的体型,所以有大有小,但料子都很不错,陈翠花在村子里呆了一辈子,只有两回见过这么好的布料,第一次是容谦母亲刚来村子的时候穿的那身,还有的便是此刻了。
“我就说这小子藏了他娘的遗物没交出来。”她阴狠狠的看着容谦,好似对方偷了她什么东西似的。王铁柱和王翠翠见了那些衣服早已按捺不住地跑了过去,又跑进了里屋,屋子里很快便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而王发财却没进去,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手臂粗的木头,狠狠地朝容谦身上挥了过去。
“畜生!快说!你娘的遗物在哪?”
容谦哪里知道有什么遗物,他母亲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变去世了,之后那几间房子便全归了这些人。他本能地想要躲闪,可他躲闪的样子却越发激怒了王发财,在他们一家人的眼里,容谦敢这么做就绝对是在挑衅。
原本只是吓唬的棍棒变了味,兜头不管不顾的开始了毒打,他发狠的情形连陈秀花都被唬了一跳,但却也没有劝阻,只是在一旁优哉游哉的看着戏,还有空指点:“别打那,衣服都要被你打坏了。”
在他们眼里,容谦的命甚至还抵不过他身上穿的衣服。
青龙悬浮在木牌里,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跳出来阻拦,它有这个能力,可它并不会去阻止。
鲜血从容谦的额头上流了下来,很快就流到了他一只眼睛里,血红的场景和正常的场景不断转换着,混乱动荡的视线以及身上火辣辣的疼痛。王翠翠轻快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咯咯地笑着,手里还高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盒子。
“娘!你快看!”
“不……”见了那只盒子,原本眼神已经如死灰一般丧失了全部斗志的容谦忽然出声了,挣扎着想要推开养父,“那是我的!”那是那个人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什么你的!”王发财没想到这畜生居然还能冷不丁的推开他,登时大怒,朝容谦脸上吐了口口水,口中骂骂咧咧道:“那些都是我们的!”
王翠翠也冷笑了一声,拿着盒子朝容谦走了过来,在对方希冀的目光里,把盒子高高举起,又狠狠的砸到了地上,“你的?我就是摔了也不会给你!”她抬起脚,欲用尽全力踩下去。
“不!!!”
时间在此刻诡异地变得缓慢起来。那双被鲜血掩盖的眸子开始变浅,直至变成变成无机质的金色。可外人却丝毫察觉不到有什么改变。当王发财再次挥下棍子时,一只弱小无比的手轻轻巧巧的握住了它。
“什……”他刚要破口大骂,木棍便在他的眼前碎成了一片残渣,刚刚还在他棍棒下求饶的养子忽地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性。
可这已经晚了。那双不似人类的金色竖瞳看了过来,再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被撂倒在了地上。一只脚毫无顾忌地踩在了他的脖颈上,受不住压力的骨头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利落的压碎了。
“啊!!!!”
离得最近的王翠翠尖叫了一声,顾不得被她丢在地上的木盒,只想快点跑开,离开这个杀了她父亲的人的身边,可她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人提住了衣领,那人像是拖着一条死狗般,毫不废力地将她拖到了一边,那里是一处凹进去的地形,底下有一排刚削了个尖的木桩。
“不!不!!不!!!”本能地求生欲望让她一个劲地尖叫着,挣扎着,可这都无法逃离容谦的禁锢,他拖着她来到了那排木桩前,将她高高举起,就像是她刚才高高举起那只木盒一样,随后一松手,落下……
王翠翠睁着眼,望着眼前沾满了血的木桩,一点一点的没了呼吸。
她耳边最后听到的,是源自母亲和哥哥惊恐的呼声,他们在叫他怪物。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她意识模糊地想着。村里的老人早说了,山里头住了个怪物。只是他们家不信罢了……
*
‘宿主!不好!’系统忽然在陆易识海内狂叫。
‘怎么了?’正拿着毛笔的陆易手一抖,一副刚画好的画便被毁掉了。
‘容谦他……’系统的话说一半突然就卡了,过了两秒才恢复,可语气里没了那股急切。
‘没什么……我好像感应错了……’
“没什么?”陆易简直要给它跪了,没什么干嘛这么大呼小叫,害得他还毁了副画。
瞬间无数牢骚透过心灵感应传了过来。系统自知理亏,但也懒得这么受虐,直接开启了屏蔽。
‘奇怪了……’它自言自语道,搜索着资料库,‘按理来说,这段应该是张文昌及时救人啊?’
它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反正主角没危险就行了,其他的可不用它管。
于是这对大大咧咧的组合重新投入到了对艺术的热情之中。
深山木屋前。
容谦一脸冰冷的站在那,四周的空地满是血迹以及零零散散的破碎尸体,犹如炼狱。
他对这些熟视无睹,一脸镇定的去屋里接了水,洗干净了手,这才重新出门,捡起了地上的木盒,爱惜地擦了擦。
“小子,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还是很有前途的嘛哈哈哈哈……”青龙操控着木牌重新浮了起来,狂笑着,它对于这样的场景很是满意。
它还没笑完,就被人掐住了。
“少废话,你今天是故意的吧?”青龙头顶的乌云又开始聚集在了一起,电闪雷鸣。
该死的,这家伙居然无师自通了控制木牌的方法……青龙暗暗咬牙,却又装傻:“什么?你在说什么?”
容谦脸上掀起了一丝凉薄的微笑,“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能把他们都引到这来,我还得谢谢你。”
说是谢,可雷电却毫不留情的劈了下来,堪堪擦过了青龙的身体,它更僵了,它缩成了一团。木牌和青龙血脉相连,青龙血统觉醒后,有一项能力便是能自我掌控木牌的使用方法,当初玄阴老祖也是花费了千年时光才掌握这门力量,没想到容谦居然只花上了这么点功夫。
“那么,我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青龙一愣,然后疯狂点头。
“那就告诉我变强的方法吧,”微冷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抚过盒子上的纹路,力道就犹如情人般缠绵。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人了……”
正在重新画画的陆易后背一凉,手一抖,画又毁了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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