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琅还没出月子, 又是深秋, 自然被卢氏与几位女官千叮万嘱了数遍,叫仔细身子,不要沾染凉物, 免得将来落下病根, 悔之莫及。
谢华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 知道这不是能闹着玩儿的,老老实实的听了, 晚间不曾沐浴,只用干净巾帕沾了热水拭面,泡脚之后便上了塌。
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 她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着些许血腥气, 低头在衣中衣上嗅了嗅,却是惯用的素雅熏香。
采青与采素上前去铺床, 谢华琅趁机悄声问了句“我身上是不是还带着血腥气”
她眉头微蹙“要不还是去洗个澡。”
“哪有, 娘娘也忒多心了。”采青闻言失笑, 道“娘娘生产完,便叫人擦拭过身子, 衣裙又是新换的, 如何会有血腥气。”
采素也道“娘娘才生产完, 可不敢沾水,早先夫人与御医叮嘱的, 难道都当了耳旁风”
谢华琅怏怏道“好。”
皇子公主落地, 身边便有乳母六人、保母六人, 灯火、炉灶、针线、浆洗各八人,共计四十四人伺候,如何也亏待不得的。
可即便如此,谢华琅也叫人将孩子抱过去,自己在侧守着才安心。
新生的小皇子与小公主都还睡着,小小红红的两团,面庞五官稚嫩可爱,手掌与脚丫更是小的可怜。
谢华琅斜倚在隐囊上,盯着瞧了半晌,也没看出他们到底像谁,更别说性情如何了。
她生性豁达,倒不至于为这么一点儿小事有所踌躇,但初为人母的谢华琅,仍旧有其余的事情要发愁。
顾景阳洗漱过后,往寝殿去时,便见妻子正垂眼瞧着一双儿女,只是眉头略微蹙着,倒像是有些无措。
他心绪转柔,到床榻前去松了帷幔,又往床榻前去落座“枝枝怎么了好似有些忧心的样子。”
顿了顿,又道“难道是被你母亲训了”
谢华琅原本没想过要告状的,顾景阳这么一讲,倒是被戳到了伤心事,左右此刻殿中无有别人,她便凑近郎君些,将前不久母亲叫自己矜持些、把持住的话讲了。
最后,又不平的问顾景阳“道长,我是那种不叫人省心的人吗”
顾景阳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既然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人,怎么没同你母亲说个清楚明白”
谢华琅毫不脸红,振振有词道“她是我阿娘嘛,我怎么说”
顾景阳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却没说话。
“好啊,原来你也这么想我”
谢华琅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假意坐起身来,愤愤道“九郎,你别拦我,我这就去找阿娘说明白”
顾景阳静静看着她表演,一动不动。
“喂,你好歹拦一下嘛,”谢华琅打他一下,窘迫道“我这么去了,肯定说不过阿娘,反而又要被说,这么大的人了,多不好意思啊”
顾景阳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头,哄道“好了,我知道枝枝是什么人便够了,枝枝无须理会别人的评论。”
谢华琅勉强被安慰到了“就是就是”
这小姑娘,虽然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本质上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顾景阳心中好笑,又觉怜爱,解了外袍,到床榻外侧去“我见枝枝方才似乎有些为难,便是因为此事”
谢华琅那张嘴,从来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现下不知怎么,他都问完了,却没有答话。
顾景阳原本正俯下身,细瞧自己新得的一双儿女,没听见妻子动静,才下意识抬头去瞧,却见谢华琅面颊微红,似乎有些羞赧。
孕中八月,她被照顾的无微不至,气色红润,玉面桃红,眼睫微微一垂,便是一场温柔缱绻,更别说那牡丹初放的雍容风情与眉宇间难掩的姝丽绝色。
顾景阳心中一动,压低声音,低问道“枝枝,怎么了”
谢华琅少见的有些羞,看看郎君,再看看酣睡的两个孩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景阳愈发奇怪“到底怎么了,难道也不能同郎君讲”
“那倒不是,”谢华琅眼睫抬起,瞧了他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看着两个孩子,低声道“我刚生完嘛,阿娘叫我喂喂他们,说现在不喂的话,晚了会疼的”
顾景阳毕竟是男子,一时之间反应不及,怔楞一会儿,目光下意识转向她有孕之后愈见丰盈的胸脯,瞧见那抹胸之下半遮半掩的雪白沟壑,忽然间红了面颊。
他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轻轻的,略微带点儿责备的叫了声“枝枝。”
谢华琅同样不好意思,手指摩挲着儿子的襁褓,低声道“是你叫我说的嘛。”
“再则,”她脸皮毕竟比顾景阳厚,踌躇半晌,似委屈似撒娇的道“这事儿我一个人又不行,总要有人帮帮才好,我才不要叫别人帮呢”
顾景阳目光微抬,在她面颊上凝了几瞬,终于重新低下头,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初为父母的一双夫妻,面对两个又小又软、动辄哭闹的小家伙,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好在他们有耐心,也有恒心,加之两个孩子在母亲腹中呆了八个多月,天然的亲近母亲,倒也还算配合。
明赫比妹妹大了两刻钟,也要重了将近一斤,因这缘故,也是头一个被父皇抱起来,送到母亲怀里去的。
新生的小皇子娇贵的紧,被人从睡梦中惊醒,小眉头一蹙,便要放声哭闹,嘴边儿却有什么东西凑过来了,带着淡淡的甜香气。
生物的本能上涌,他下意识唧一下嘴,主动含住,熟稔的吮吸起来。
距离谢华琅生产,已经过了四个时辰,奶水不算丰沛,但也不是没有,母亲熟悉的气息便在身边,小皇子也颇捧场,含着吃的香甜,饱腹之后,便重新又睡下了。
谢华琅爱怜的摸了摸他柔软的胎发,叫郎君将他抱到一侧去,又接了小女儿过来,按部就班的喂过之后,才觉自己额头有些生汗。
“养儿方知父母恩,”她由衷感慨道“老话总是有道理的。”
这话刚说完,谢华琅便有些后悔了,都说女人怀孕之后会变傻,早先她还不信,现下一想,真是半点不错。
自家郎君的亲缘本就浅薄,同先帝便不甚亲近,至于天后,就更别说了,自己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真有些不合适。
谢华琅心里边儿暗暗自责,下意识去瞧郎君,想着怎么转开话头,却见他目光正落在自己胸脯上,竟是浑然不曾听见方才那话。
她不觉微怔,低下头去瞧,登时大窘只顾着大发感慨,却忘了自己衣襟都没合上,便这么大喇喇的说起话来,难怪
谢华琅骨子里终究有女郎的娇羞在,下意识想要遮掩,手还没来得及拉起衣襟,便顿住了。
这是我自己的夫婿,浑身上下他哪儿没瞧过碰过
现在看看又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忒没有定性。
她咳了一声,伸臂轻轻推他一下“道长,你你要不要尝尝”
那,那哪里是他能吃的
两个孩子都在这儿,虽然才刚出生,什么都记不住,但顾景阳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儿干这种事。
他本性矜持雅正,即便被那小妖精带坏了,但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侧目瞧她一眼,翻个身,背对她睡了。
谢华琅微怔,旋即笑了,重新推他一下,软声道“道长,道长你别怕呀,这儿就四个人两个年岁还小、不会说话的,即便看见了,也没法儿同别人讲,剩下的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太不像话。”顾景阳仍旧背对着她,言简意赅道“不早了,睡。”
谢华琅殷勤道“你真不吃吗九郎,九郎”
顾景阳道“九郎睡了。”
谢华琅吃吃的笑,竟像是被戳到了笑穴似的,怎么都停不下了。
顾景阳原本还耐着性子,等她平复下来,哪知等了又等,竟没个停歇迹象,终于忍不住道“枝枝,你笑什么”
谢华琅好容易停住,气息微喘道“笑你。”
顾景阳顿了顿,道“我有什么好笑的”
“明赫明淑你们快看,”谢华琅却没直接回答,手掌温柔的抚了抚两个孩子的襁褓,软声笑道“父皇又要假正经了。”
顾景阳成婚之后,已经少有这样窘迫的时候,虽然是背对着她,但仍然能想象出他此刻神情中的不自在“枝枝,你怎么又提这茬”
谢华琅笑嘻嘻道“我高兴。”
顾景阳修养再好,也是凡人,尤其是在这小妖精勉强,圣人怕都把持不住。
他转过身来,眉头皱起,淡淡道“枝枝,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谢华琅毫无察觉,天真道“我在跟你说话呀。”
顾景阳轻轻颔首,又道“民间有句俚语,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解开她抹胸带子时,不可避免的触及到她胸前如雪般的肌肤,帷幔外灯火未熄,隐约瞧见他清冷俊秀的面孔。
色令智昏,谢华琅没出息的乱了心绪,顺着他的话,低喘着问道“是什么”
因为一心二用,顾景阳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然而话里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却是一清二楚“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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