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空蔚蓝如洗, 任何痕迹留下, 都无从遮掩。
顾景阳望见响箭在天空中留下的那道红痕时, 惊得一颗心险些从喉咙里跳出来,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弓弩。
那是禁卫特有的传讯方式,整个猎场之内, 有资格用的也只有两个人, 他平安无事, 岂不是说,出事的人是枝枝
她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
现在可安好吗
周遭人神情各异,目光中皆有些惊惶, 衡嘉脸上也有些未曾消去的惊骇,顾景阳却无心去看,合上眼,深吸口气, 方才再度睁开。
他想要催马往响箭处去时, 才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咬紧牙根,猛地一甩马鞭,飞马奔去。
既然是出门狩猎,以防万一, 扈从们自然带有伤药, 随时备用。
只是先前谢华琅令人留下看管猎物, 采青、采素的马术逊色于她,马力又有所不如,便被留下了,现下在此的都是男子,却不好相助,她自扈从处接了伤药,用帕子蘸了,掩住伤处,血流了一会儿便渐渐停下,但仍旧是治标不治本。
顾明延身上无伤,面色却比她还要惨淡的多,其余人也一样,瘫坐在地,双目无神,身体不自觉的战栗,同她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此事绝非我们有意为之,娘娘试想,猎场这样大,谁能保证一定会凑上一众扈从聚在,我们如何能掩饰得了痕迹再则,这样的滔天大罪,若是犯下,必死无疑,我们怎敢如此如此行事”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谢华琅无力言语,并不说话,扈从们将她护住,也不做声,气氛凝滞的令人窒息,也更加令人绝望。
许是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周遭的鸟雀纷纷飞离,扑棱棱的振翅声之后,这方天地终于死寂起来。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一片安静中分外刺耳,谢华琅勉力支起身子去看,瞥见当先的人影时,鼻子忽然酸了。
顾景阳一气赶到那处,目光远望,便见一众扈从聚在一处,心下先松口气。
禁军自有规度,必要之时先以贵人为重,既然将人护在中间,想来没有性命之忧。
然而等他到了近前,好容易落下的那颗心,却重又提了起来。
谢华琅既然出行,是做男装打扮,浅褐色的衣袍简洁干净,血染在上边不甚明显,却仍能看出一侧腰腹处的褐色格外深些,连带着骑乘的那匹马的枣红色毛发,都愈见鲜艳了。
没有来得及理会别人,顾景阳催马上前,扈从们井然有序的散开,将他迎入其中。
“枝枝,枝枝”
望见那小姑娘惨白的小脸,他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容易唤了她的名字,才觉自己的声音在抖。
先前顾明延说的话,谢华琅其实都听见了,也觉得的确有些道理,可即便如此,凭什么她要遭这无妄之灾
若他们是无意的,怎么这样巧,周遭那么多人,那支射偏了的箭矢偏偏伤到了自己
若他们是有意的,那就更该死了。
她遭此劫难,受这样的罪,才是最委屈的。
早先留在此处的都是禁卫,男女有别,她即便心里委屈难受,也不好说出来,现下见自家郎君来了,眼泪就呼啦啦的掉下来了,满眼委屈的看着他,哽咽着唤了声“郎君。”
顾景阳心疼坏了,想抱住她抚慰,又怕碰到她的伤处,不敢轻易触碰,只握住她手,用力捏了一下,道“有郎君在,枝枝别怕。”
他取出帕子来,为谢华琅擦拭掉面上泪珠,又温柔哄了几句,见她情绪好些了,方才冷下神情来,问“怎么回事”
扈从们不敢遮掩,便将先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讲了,顾景阳越听,神情便愈冷,听到最后,已是满面寒霜“有人过来,你们便一丝痕迹都没有察觉到”
“先前有另一队人被分开,马上就会赶过来,听闻有马蹄声,只以为是”
“玩忽职守”顾景阳怒斥道“相应一干人等,皆降三阶,主官有失察之责,杖四十”
皇帝怒火正盛,无人敢去辩驳,齐声应是,不敢多言。
护卫之人都吃了这样的训斥,顾明延与其余几个宗室子弟更是心中惴惴,后背衣衫尽数被冷汗打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分外阴冷。
顾明延几乎是爬到近前去,直到抵达禁卫包围圈的外围,方才停下,神情惊惶,极尽狼狈“陛下,此事并非我等有意为之,而是因缘巧合,这才”
扈从们虽有失职,但照看谢华琅,反应也不算慢,总算有将功赎罪的机会,顾景阳还肯训斥几句,转向这几人时,却是神情冷酷,一言不发。
顾明延周身僵软,喉咙里也似乎是吞了一只核桃,硬生生给塞住,几乎再说不出话,其余人见状,忙跪地哀求,连声求饶。
顾景阳目光森冷,恨到极处,拈弓搭箭,猝然松手时,箭矢快如雷霆,径直将顾明延心穿,深深插进了他身后树干之中,箭身尤且在轻颤
谁都知道这次犯得事情不小,怕是性命休矣,可即便如此,当死亡骤然来袭时,众人也有些惊骇难言。
身下的骏马打个喷鼻,旋即便安静下来,周遭重新静谧如初,其余几个宗室子弟已然吓得瘫软,涕泪横流,却不敢言语。
“林中人这么多,为何箭矢偏偏射中皇后巧合吗朕不信将其余人收押,送入宗正寺,令江王严刑拷问,务必要给朕一个交代”
顾景阳将手中弓箭丢与一侧侍从,冷冷道“景郡王因世子失德而降爵,不思悔改,反倒心怀怨怼,勾结其余几家宗室意图谋逆,同样收押宗正寺,来日明正典刑,以示天下”
他惯来平和,少有这样的疾言厉色,周遭人战战兢兢,唯恐哪里挨到他的眼,同样受到责难,连衡嘉这样经年的旧人都垂下头,没有叫自己凸显出来。
宗正寺原本就是执掌皇族事务的机构,几位主官自然也是皇族。
汉王年高德劭,做了宗正寺卿,然而他毕竟年长,从不干涉内政,故而宗正寺内的一干事务,皆由江王这个宗正少卿处置。
皇帝的信重给了他无限的权威,今日在此的宗室子弟进了宗正寺,怕再也出不来了,至于那几家王府,也是很难说。
另有禁卫将其余几人带走,为防自尽,甚至先一步将几人下颚卸掉,另有人飞马赶回长安,既是将皇帝命令告于江王,也是调用禁军,把控住那几家王府。
秋日正是农忙的时候,若到了乡间之地,怕是正忙得热火朝天,然而长安富贵,多官宦巨商,哪里会沾染那些,秋季天高气爽,不似夏日炎炎,鲑鱼肥美,牲禽也长秋膘,正是该安逸享乐的时候。
朱雀街住的皆是达官显贵,王府宗亲,从没有人敢在此造次,途径的各府仆从,都知道敛气息声,仔细开罪了贵人。
然而这一日下午,达达的马蹄声踏破了街道上的安宁,有仆从面带不满的开了偏门,往外瞥了一眼,便见北衙禁军的赤色军旗正在风中飘扬,军威肃整,静立于街道两侧,心神为之惊骇,忙掩上门,不敢再看,快步前去通传自家主人。
江王端坐马上,带人往景郡王府去,听闻皇帝口谕中提及“谋逆”二字,他便知道此次的事情很难善了了,昔日郑后登基,杀宗室如同割韭菜,很是除了一批人,今次的境况,倒同当年有些相似。
他是顾景阳的心腹,听传信的内侍讲了事情经过,便能猜度出顾景阳的心思。
经过郑后一朝,遭难的宗亲已经够多,太宗诸子几乎折损殆尽,若无意外情况,皇帝也不愿再起动荡,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先祖,血脉相连。
昔年皇帝无子,便打算自宗室中过继,诸多王府以为家中子息有了希望,也就有了盼头,一日日的持续下去,心也就养大了,总觉得对那个位置有一争之力。
然而就在今年,皇帝正式册立谢氏女为皇后,娶妻之后,当然也会生育皇子公主,一旦后继有人,他们的希望也就宣告破灭。
心气好些的,还能看得开,差些的却是心生怨怼,仿佛属于自家的无上荣耀被人生生夺去,如此一来,怎么会不仇视帝后二人
皇帝先前敲打过几家宗室,梁王世子的死便是一个明证,然而一人之死所带来的震慑显然不够,皇后遇刺受伤,更是割了他的心头肉,这一次动手,只怕再不会手下留情。
景郡王的世子也曾经觊觎过那个位子,甚至为此敌视过许多人,这其中也包括了江王府的三位郎君,景郡王对于儿子的态度,也是支持的。
听闻仆从来报,说禁军已经封禁了朱雀街,景郡王尤且不知祸事将至,还有余暇同管家哂笑着感慨“那位又打算做什么梁王世子为何而死,诸位宗亲,满朝上下,哪个不清楚梁王同样是太宗子孙,亏他下得去手。现在禁军开进朱雀街,却不知又要对谁动刀,这等狠辣心性,真同大安宫那位一模一样。”
这些话着实忌讳,然而只有心腹管家在此,说了也就说了,后者原还想小意附和几句,哪知内室的门却骤然被人撞开了。
“咣当”一声响,景郡王与管家都被吓了一跳,然而还不等训斥出声,那闯进来的仆从便颤声道“王爷禁军将府中门户尽数封锁,江王已经到了府门前”
这一声当真恍如炸雷,险些将景郡王从椅上惊落,他猛地弹起身,怒道“与我何干已经削了我的爵位,降为郡王,难道即便如此,也仍不肯给我留一条活路”
“不是陛下不给你留一条活路,而是景郡王府意图谋反,行刺圣驾,谋害皇后。”江王大步入内,面色沉沉,向后摆手,道“将景郡王拿下,把控府中要道,清点家眷,查抄库房,动作快些,稍后还有别处要去。”
禁军应声,领命而去,景郡王面色涨红,惊惧交加“意图谋反,行刺帝后这同景郡王府有何干系”
“敢问郡王,”江王淡淡道“令郎明延何在”
景郡王见他神情淡然,似乎胸有成竹,心头不免一个咯噔,犹疑之后,方才道“明延心中苦闷,出门打猎去了。”
江王微微一笑,道“好叫郡王知道,令郎是去皇家猎场打猎了,一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皇后娘娘,这不是意图谋反,什么是”
景郡王不意自他口中听闻这消息,一时间如遭雷击,讷讷良久,再想要开口时,面前却已经不见了江王的人影,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合上了。
景郡王妃有些狼狈的进了书房,见到被禁军看管着的丈夫后,哭道“这是怎么了府上犯了什么事,怎么就跟要抄家似的”
她拿帕子拭泪,猛地跪下身去,摇晃景郡王的大腿“王爷,你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景郡王面上有一行浑浊的泪流下,合上眼去,痛苦道“景郡王府完了。”
出了景郡王府,江王面上无波无澜。
他知道,此次风波过后,世间再不会有景郡王府了。
当然,会被牵连到的,也绝不仅仅是今日在猎场中的那几家。
皇帝已经狠下心肠,就绝不会再有所遗漏,此次的事情是无意也好,有意也罢,只要是家中子弟曾经有意储位,曾经为之奔走,结交权臣,心怀不甘的,只怕都很难过这一关。
既然好声好气的说话,不足以得到其余人的俯首,那皇帝当然不会继续容忍,拔剑出鞘,剑指四方。
这是一场来自帝国最顶端的暴力清洗,足够叫所有人低头。
谢华琅人在猎场,对于朱雀街上发生的一切尤且未知。
她身上的伤口虽不致命,但也不是好挨的,那支箭从她腰腹间擦过,连带着伤处都皮开肉绽,从小娇养着、没吃过苦头的小姑娘,如何能忍得住。
顾景阳发落了那几人,顾不上回去,便要用披风遮了,先看她伤口,此处人多,谢华琅哪里好意思,推说要回猎场营地去。
疼痛使然,她脸都白了,额头上也生了汗珠,顾景阳着实不忍心,没再坚持,放轻动作将她抱到马上,这才带人回去。
猎场上箭矢无眼,的确有伤人的可能性,加之此地偶尔也会有熊豹出没,伤药等物自是一应俱全,倒也方便救治。
禁军带的药确有奇效,谢华琅伤的严重,鲜血原本还淅淅沥沥的,等到返回暂且歇脚的营地时,已然被止住了。
叫太医前来,显然已经来不及,好在顾景阳精通医道,不需假他人之手,自己便能照看。
早有侍从飞马返回营地,安排各项事宜,谢华琅伤在腰腹处,顾景阳抱得更加小心,将人带进营地去,又将其余人打发走,只留了采青、采素与其余几个宫人,这才伸手去解她衣带。
浅褐色的衣袍被染成了深色,尚且不算十分明显,内里的雪白中衣上殷红一片,刺目至极,着实烫的人眼睛疼。
外袍隔着一层,不觉得有什么,中衣却是贴着肌肤的,将它解下,免不得要触及到伤口。
顾景阳见那小姑娘面色苍白,眼眶里还盈着泪,心中着实不忍,取了帕子送到她唇前,温柔道“会有些疼,枝枝,暂且忍耐些。”
谢华琅含糊的应了一声,便将那帕子咬住,顾景阳这才放轻动作,小心的将那层染血的中衣掀开了,尽管如此,她也禁不住深吸一口气。
谢华琅生的白皙,肤光胜雪,更显得那道皮肉外翻的伤口狰狞可怖,顾景阳看的心如刀绞,先温柔的亲了亲她,这才令人取代痛散与象牙膏等药物来,将前者动作轻柔的敷在伤处。
代痛散原是用来涂抹在伤处,使其麻木,以止住疼痛的,现下正是得用。
药效起的很快,谢华琅先前只觉得伤处一阵麻痒,旋即便失了痛楚,有些无力的张开嘴,略略松了口气。
采青忙将她口中帕子取出,另有宫人取了汤药来,顾景阳亲自喂她喝完,温和道“枝枝睡吧,醒后就没事了,有郎君在,别怕。”
谢华琅无力言语,连挤出个笑来,都觉得有些艰难,向他轻轻一眨眼,合眼睡下了。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室内远远的掌了灯,因为距离床榻有些远,所以不甚光亮。
谢华琅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不小心牵动伤处,便是一声痛呼,顾景阳的手旋即扶住她肩头,温和道“枝枝,不要乱动,仔细牵动伤口。”
止痛散的药效似乎还没过去,谢华琅只觉腰腹处麻麻的痛,着实难捱,自家郎君正在面前,她满心的委屈都有人诉说了,依依的拉住他手,开始掉眼泪了“郎君,好疼。”
顾景阳拿她最没办法,见她这样痛苦,真比自己伤了还要难过,想要抱起她,又怕触及到伤处,只得握住她手,心疼道“好枝枝,都怨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此牵连。”
“这与郎君有什么关系”谢华琅还不至于分不清青红皂白,不再说这一茬,而是眼泪汪汪的伸臂道“郎君抱抱我。”
顾景阳见她如此,心都软的不像样了,略经踌躇,还是扶着她腰身,支撑她坐起身,小心的将人抱到了怀里。
谢华琅先前服药治伤,外袍与中衣都已经解下,事后她已经睡下,顾景阳怕女婢们动作大了,穿衣时再触及伤口,便不曾叫人与她更衣,这会儿人坐起身,上身便只有月白色的抹胸尚存。
肩头雪白,臂膀娇润,两痕雪脯掩在抹胸之下,着实娇妍动人,然而在这关头,谢华琅无暇揶揄郎君,顾景阳更无心细赏,珍爱的将那小美人搂住,温柔的抚慰起来。
谢华琅见室内灯光已经亮了,便知道已经过了黄昏,依偎在他怀里,问了句“怎么还在猎场”
“你先前睡着,我不敢动,便叫等到现在。”顾景阳将她有些凌乱的鬓发挽回耳后,低声道“枝枝,你能起身吗若是能,我们今晚回宫,此处简陋,不宜休养,若是不能,便先在这儿留上一日,明日见过情状再说。”
他明日便有朝议,若是留在此处,八成是要取消了,谢华琅伤口还有些难捱,但也不至于无法起身,不愿他为此耽搁朝政,便道“能起身的。”
顾景阳看出她心思来,爱怜的抚了抚她肩,道“无论是否能回宫,我明日都不上朝,枝枝若是觉得难捱便讲,无需有所顾虑。”
谢华琅心头一暖,小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道“有些难捱,但忍得住,我不想在这儿过夜,九郎,咱们回宫去吧。”
顾景阳温柔的亲了亲她的唇,道“好。”
早先说话的时候,谢华琅还有些无精打采,等宫人侍从们各自收敛东西时,方才略有了些精神。
近来她时常与顾景阳一道往猎场来,此处自然留有备用衣衫,采青令人取了,自己再送过去,便见那二人正依偎一处,情意绵绵的说话,好似一双交颈鸳鸯,不觉脸上一热,将衣衫搁下,忙不迭退了出去。
谢华琅用被受伤的那一侧靠着顾景阳,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他衣领,见采青逃也似的出去,失笑道“郎君,你将人吓走了。”
她虽是在说笑,声气较之往常,却仍是有些孱弱,顾景阳心中疼惜,只温声道“怎么又要怨我”
“怎么不怨你她是从小跟着我的侍婢,哪里需要怕我现下我有伤在身,她殷勤侍奉都来不及,怎么就急匆匆走了”
方才那一席话有些长,谢华琅说的断断续续,缓了口气,方才继续道“更换的衣袍都留在这儿了,她打算叫谁侍奉我更衣要不是被吓走了,怎么可能不思虑周全”
顾景阳微露笑意,道“人既是我吓走的,只好叫我替上,侍奉枝枝更衣了。”
谢华琅说了会儿话,气力倒是更添了些,揶揄一笑,道“郎君,我仿佛记得,我身上的衣衫,都是你解的”
顾景阳原还不觉什么,现下听他这样问,便觉手下触及的柔腻肌肤有些烫手,想将手收回,又觉有些刻意了,便低声道“枝枝,你身上还有伤,要乖,不许胡闹。”
谢华琅奇怪道“你脱我衣服,难道还有理了吗”
顾景阳不意他会这样说,当真怔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有些窘迫的道“枝枝,事急从权”
谢华琅道“归根结底,还不是脱了”
顾景阳道“我是因为”
谢华琅谴责道“简直不知羞”
“枝枝,”顾景阳忙伸手去掩她唇,急道“你轻声些。”
“我就不,”谢华琅简直想叉腰,只可惜身上有伤,未曾如愿“占人便宜还有理了”
顾景阳一贯拿她没办法,见这小祖宗要作弄他,满口揶揄,真有些无计可施。
无奈只是一瞬间的事,虽然那小姑娘面色仍有些惨淡,精力倒是回来了些,他如此看着,心里忽然安稳许多,禁不住微笑起来,顺着她道“是枝枝占理。”
他正经惯了,骤然换了一副面孔,谢华琅真有些不习惯,左右看了看他,疑惑道“郎君,你怎么了啦”
顾景阳静静看着她面庞,忽然间想起今日下午,自己见到那响箭信号时的惊慌与无措了。
怕她出事,怕她受伤,怕她性命有损,也怕命运一个阴差阳错,叫他抱憾终身。
那一瞬的忐忑与无助,大概没有人能够知道。
谢华琅见他不语,便又摇了摇他,奇怪道“郎君,郎君你在想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你仍能留在我身边,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景阳轻轻抱住她,叫那小姑娘伏在自己心口,低声道“枝枝是我最珍爱的宝贝,天可怜见,不曾将你夺走,我们还能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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