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寒梦中的意外发现,使得吕光心神不禁一阵震荡,他凝心收意,阴神即刻归壳。 刹那间,躺在地上的墨寒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他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眼,脸上尽是迷茫困惑之色,墨寒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又恐怖的噩梦,在梦里有人在不停的追杀他。 墨寒激灵一下,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从地上站起身来。 当墨寒看到吕光正泰然自若的站在他身前时,他内心深处陡然生出一股浓重的惧意。 眼前的少年在风轻云淡的笑着,清秀的面容间噙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他却很害怕 吕光依旧微笑着,眼睛却在咄咄逼人的盯着墨寒。 墨寒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墨小瓶站在旁边,双眸中闪烁着好奇之色。 这就是道术的威力 果然是能够杀人于无形。 墨小瓶沉声道“墨寒,你还不走” 墨寒正沉浸在迷惘混沌的状态中,他心中毫无来由的对墨小瓶生出一种畏惧之感,听闻此言,他浑身巨颤,同时他眼神偷偷瞄向吕光,装腔作势的道,“走就走” 说罢此言,他竟真的迈出屋门,向院外快步走去。 待到墨寒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后,墨小瓶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吕光含笑道“我在他脑海里种了一个念头。” “念头”墨小瓶疑惑道。 吕光解释道“对,此乃阴神迷心之术,这个心魔念头会根深蒂固的植入到他内心深处,我担保他以后见了你,就如同老鼠遇到猫,会被吓得肝胆俱裂。” 墨小瓶欣喜道“道术竟如此神奇” “实属侥幸,他刚才在心神失守的情况下,被我抓住空隙,阴神才能直入到他脑海之中。而多数修真者心智刚强坚韧,戒心甚重,此术施展百次,至多也不过能奏效个四五次。”吕光笑了笑道。 墨小瓶沉默了会,轻声道“总算是好事,没他来烦我,在园中的日子会轻松许多。” “你性子太逆来顺受,容易吃亏,须知人善被人欺” 吕光话说到一半,墨小瓶便语气果决的说道,“我发誓,再也不会了。从今以后,墨小瓶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欺凌。” 吕光一怔,他感觉墨小瓶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浑身涌出一股凌厉冷艳的气质。 墨小瓶神色坚毅,低声重复着,“我是墨子传人。” 吕光眯起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家有家法,国有国法,宗门自然也有铁律门规。 墨小瓶当日受南宫玥阴谋诡计的陷害,被剥夺了种植养护灵田的权利,平日只能深居简出蜗居在那个偏僻荒芜的小院。 幸好一切都有吕光。 墨小瓶孱弱的身躯在没有了恶魂纠缠之后,逐渐康复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白净柔嫩,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她对吕光除了感激,还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一夜,八月十五,明月无缺,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墨小瓶黯然神伤,自她当初来到百草园以后,她便再也未曾踏进过墨家大门一次。 窗外明月皎洁,清辉满地。 她仰首望着闪烁在天际的几颗星辰,颔首轻语道。 “望星神天君保佑吕光。” 她已听吕光说过,天穹上每一颗闪耀着光芒的灿星,都是一尊得道飞升的神仙。 她知道吕光待会儿便要去往桃园。 只因那位守园人在圆月初升之时离开了桃园。 她喃喃道,“保佑吕光。” 在这一刻,不止墨小瓶低眉顺目怀有心事的站在窗边。 梅八角也昂头望着明亮如镜的圆月在神思遨游,她没告诉青萝吕光正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她独自站在窗边,视线越过密林,穿过湖泊,落向坡顶那处孤零零的小院。 她有些恼火,她恨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这些日子,她不止一次劝诫吕光,桃园里布有灵阵禁制,就算阴神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的畅游来回,但肉身一旦闯进,多半会触发灵阵。 但吕光仍然决定要救出桃夭夭。 只有将锁魂瓶交给桃夭夭本人,她被拘禁在瓶内的一缕阴神印记,才能化解。 梅八角明白。 吕光是想与桃夭夭合力揭掉千年蟠桃冰树上的镇仙符,进而再解除白鬼的封印。 青萝仍旧面带薄纱,她站在梅八角身后,轻声道“我已很久没有见过先生了。” 梅八角徐徐说道“吕光成长了很多。” “那就好。”青萝欣慰的道。 梅八角道“你也要努力。” “嗯。”青萝点点头。 明月当空,夜风轻柔,时光正好。 半个月来,吕光已摸清了通往坡顶桃园这条路径上的每一处关卡。 每隔十丈距离就会有一名出自剑园的执法弟子站岗。 他小心翼翼的潜伏在湿润的草丛间,一步一步的向桃园走去。 他就犹如一个在林中觅食的野兽,全身紧绷,敏锐异常。 他也曾想过让小白将锁魂瓶带到桃园,但当他看到沿路有这么多戒备森严的执法弟子以后,吕光便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毫不夸张的说,桃园连只蝴蝶都飞不进去。 恐怕也只有道人的阴神才可以无声无息的潜入。 可是,吕光已经等不到自己到达显形境界的那一天了,梅八角的风灾说不定明天就会降临,只有救出桃夭夭,才有一线希望能够将白鬼的封印除去。 定风珠是如今能救梅八角的唯一办法。 今夜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吕光的阴神在桃园四周游荡之时,他察觉到院中弥散的血气居然减弱了几分。 果不其然,剑无涯已离开了桃园,他每月只有三个时辰不在桃园。 时间宝贵。 吕光继续向桃园靠近。 然而剑无涯却希望这三个时辰快点儿过去,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他这时也站在窗边。 月亮仍旧是三百年前的那个月亮,月光依然如他年少时所见的那般清冷。 他手中捧着一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茗,旁边的桌上摆着一盘月饼,一盘红澄澄的鲜果。 月饼是五仁馅的,他掰开尝了尝,皱着眉咽了下去,太甜。 他不喜欢甜的。 试问酒如果是甜的,那该多无趣 酒只能是烈的 辛辣猛烈,一饮而尽,这才是酒。 他今天破例没有饮酒,耳听得街头传来孩子们欢呼雀跃的笑声,剑无涯面露怅然之色。 当年他也是像那些孩子一样,盼望着每一个节日的到来。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太爷爷,吃团圆饭了。” 剑无涯转身打开房门,凝视着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挑眉道“别这么叫我,你看上去才像是我爷爷。” 老者拄着拐杖的手不住颤抖,嗫嚅着道“无论您怎么想,您始终都是陶家的人。洛阳陶氏,多亏有您的存在,才会变得这般繁荣昌盛,蒸蒸日上。” 这里的确是剑无涯的家。 剑无涯无奈的摇摇头,在踏入修真一途度过三灾大劫以后,屈指算来,他已活了三百零七年。他亲眼目睹了父母离世,也看到过自己的侄儿死去。 起初他也会感到悲伤,后来他已逐渐习惯,他只是有时会感到孤独,所以这些年来,他每个月都会来这个俗世的家中看一看。 今夜恰好赶上中秋节。 但他今天心中却生出些许苦闷,他不想跟这些所谓的家人一起吃饭。 那些人跟他确实有血缘关系,但剑无涯却总觉得很别扭,很不适应。 就像现在走在他身前的这位老者,明明已经八十岁高龄了,却还得称他为太爷爷。 谁让自己活得久呢剑无涯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意。 这座宅邸富丽堂皇,院中假山林立,一派富贵景象。 庭院里站着一位身着宫装、头戴金钗的美妇,她笑吟吟的迎着剑无涯。 剑无涯站在台阶处,遥望着厅中站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火,这很奇怪,世间已很少有事能令他心烦意乱。 他有些愠怒的道,“不吃了,我走了。” 说罢他便挥了挥衣袖,天边登时飘来一朵白云。 剑无涯身形一纵,踏在云朵之上,白云一闪而逝,向西飞去。 宫装美妇战战兢兢的道“爷爷,这” 白发老者仰望着消失在天际的白云,幽幽叹息道“没事,我们吃团圆饭吧。” 剑无涯脚踏祥云,一个时辰后,便已从秦山郡城上空飞驰而过。 驾驭祥云,必须要不断的将气海中的灵气注入到脚下的云朵内,炼气八层的修真者至多可以控制一时三刻。 但是他却不见半点儿疲惫之色。 因为他的气海早已开拓到广袤无垠的地步,灵气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祥云从当空的圆月中间飘过。 秦山郡城里一个正在赏月的文人墨客,发出一声惊叫,“看月亮里真有那伐桂的吴刚。” 其实月亮上没有人,月光下却有一个人。 剑无涯的祥云盘桓漂浮在桃园上空,他看见一个黑影正站在篱笆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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