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境界经前人摸索总结,如今大致定为十重,计为:炼气,筑基,旋照,心动,金丹,元婴,分神,合体,渡劫,大乘。欲要修行,须有灵窍,灵窍数九。气盈九窍,是为炼气;九窍凝一,是为筑基。”
——《通识录·修行篇》
说回齐天唯这边。跟两人分开后,齐天唯直奔正殿,绕过前殿,进入后堂,就看见静山元君懒洋洋地卧在榻上,闭着眼睛,一看十有八九又是在用神识在地网里闲逛。说到地网,地网依托地榜而生,可供金丹及以上修士用神识在其中交流。相应也有天网,依托天榜而生,合体以上方可神魂进入。
齐天唯并不拘谨,直接就唤道:“静山元君,天唯拜见!”静山元君是个脾气非常好的前辈,对很多事情都并不计较,她同静山元君也很熟悉,所以相处起来比较随意。
静山元君叹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懒懒开口:“天唯,嘴上说着拜见,你倒是在前殿行个拜礼,经我同意再进来啊。”每个字都有气无力地拖了个尾音,仿佛说话很费力气一样。
齐天唯就顺势笑嘻嘻地行了个拜礼:“我这不是省您的事儿嘛,要不我在前殿行了拜礼,您还得再叫我进来。我进来,又得再行个礼。”
静山元君从鼻腔里哼出个气音,懒得多说,抬了抬手示意她上前,然后唤出宗门弟子册。
闪着微微光华的册子飘到齐天唯眼前,齐天唯熟练地把手放上去,然后又探出神识点在册子上。流光一闪,她的信息便更新完毕。
册子又飘回静山元君身侧,他探入神识看过收起。然后神念一动,一个精致的木盒出现在齐天唯面前,“礼物。走吧。”
齐天唯双手接过礼物,又笑嘻嘻地行了个礼:“是,多谢元君,天唯告退。”
静山元君翻个身,示意听到了,然后又闭上眼又去逛地网了。
齐天唯心道,静山元君这性子真是配极了他的道号,只要能不动就不动,的确静如春山。不过,他也太爱在地网上待着了。如今自己也入了金丹,待到拜见完宗主,倒是可以尝试去地网上看一看,究竟有什么稀奇。
宗主通常待在月竹峰上。月竹峰是宗门的主峰,位于诸峰环绕之中。月竹峰形如竹笋,四面均有玉白石阶沿山势而上,至峰顶而止。峰顶为圆形玉白青竹纹广场,最中央是宗殿所在,飞檐翘宇,通体木质,瓦为竹片,古拙大气。广场东面为明光阁,南面为宗法阁,北面为枢机楼,西面为轩举楼。轩举楼为宗主洞府。此外的峰体上则万竹丛生,清风拂过便闻竹叶萧萧声。
齐天唯降落在东北面的山脚下,收起法器,拾阶而上。主峰上如非特许,禁止飞空。徒步上了没几阶,她就直接运起灵气,轻身纵跃,不惊点尘地直掠而上,十息左右就到了峰顶。
刚至峰顶,齐天唯就接到宗主传音,让她速速前往明光阁。她不禁心下疑惑,明光阁是放置宗门诸人命牌的地方,宗主唤她去那里做甚?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听命前往。
明光阁门户已经开启,等待来人。齐天唯直接走了进去。明光阁九层,下三层是弟子命牌所在,从筑基至元婴。上六层是长老命牌所在,依境界逐层向上。宗主要她去的是第七层,也就是合体期长老命牌所在。合体期……齐天唯有点不详的预感。
到达七层,齐天唯看见平日神出鬼没、沉默寡言的守阁长老青元道君,和白发白眉白胡子、浑身仙风道骨的宗主都站在那里,面色沉凝地望着一个命牌。齐天唯心内惴惴地行了个礼,就听宗主叹了口气招手让她过去。
“师伯,这是怎么了?”齐天唯边问边走了过去。
宗主温柔地按住她的肩膀:“天唯,你爹可能出事了。”
齐天唯心里一沉,眼前的命牌的确颇为黯淡:“这是……我爹的命牌?”
宗主点点头:“你爹去探查中洲一处新出的秘境,怕是秘境生变。”
齐天唯紧张地盯着命牌:“命牌黯淡代表什么?”
宗主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命牌只是对应此界之人的大致状态。黯淡可能是命牌主人重伤,也可能只是空间阻隔严重。秘境内本就别是天地,虽与本界有所联系,但也难免会有信息传递的滞碍和扭曲。所以具体情况如何,还待再看。”
齐天唯既担心又焦躁,想问些什么,但显然宗主师伯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多问添乱。她此刻更没有心情提自己的本来来意,即晋入金丹之事。
她不提,宗主倒是开口了:“天唯如今已经晋入金丹,还入了地榜,不枉你自己刻苦修炼,好孩子。”
齐天唯胡乱点点头,按耐不住还是问:“师伯,我金丹是小事。我爹去的秘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宗主看她焦躁难言的模样,先是开口温和地劝诫几句:“天唯,心不可不定。道途漫漫,任何突发情况都可能发生,心若不定,如何前行?”
接着又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你爹去的秘境,位于中洲。是一处新出现的秘境,具体情况还未知,各宗前去探查之人都未有消息。眼下只知道秘境入口突然关闭,秘境也寻不到踪迹。初时发现秘境之人进去查看之时没有深入,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情况,只说灵气极其充沛,灵花异果不知凡几。只是一条,分神以上才能进入。各宗闻知情况均派人前去探查,你爹恰好在中洲,你又闭关,有人邀请,他便去了。”
顿了顿,又说:“且先耐心等等吧。”
齐天唯乖乖点头应是。
宗主又看向守阁长老:“青元,你先归守阁位吧,凌空这里我和天唯守着就好。”凌空就是齐天唯她爹,名为齐凌空,是一个洒脱如风之人,亦是天才人物,此时合体后期,位于天榜第七,剑修。
青元道君淡淡点头,未发一言便直接隐去。
齐天唯偏头看了一下他,然后又回头盯着浮在虚空的爹爹命牌,仿佛这样盯着命牌就又会再次恢复原状,荧光润润,而非如此黯淡。
宗主也不再多言,和齐天唯一起安静等待。
修行之人耐性都很好,耐性不好的炼气入体那一关都过不去。时间缓慢流逝,黯淡的命牌始终就悬在那里,两个人也耐心地等待着。
而变化终于到来——却不是两人想看到的结果。几乎是毫无征兆,命牌突然而然地碎裂了!黯淡的命牌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碎成点点光尘,却未传递出任何画面和信息。
宗主心里一沉,而齐天唯则在命牌碎裂的同时,识海内“嗡”地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命牌的碎裂而破碎了。然后她的识海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无数的记忆从原本平静的海面翻涌而出,刚入金丹还不够稳固的神魂受此冲击瞬间紊乱,她哼也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宗主见状白眉微拧,伸手轻轻接住齐天唯,神识轻柔地探查她体内情况。见识海内波涛汹涌,神魂波动剧烈,不敢妄动,以免刺激到本就暴动的识海。他立刻收回神识,从储物戒内取出有镇魂功能的囿木床榻,轻轻把齐天唯放平于其上,又点燃了月和花所做的安神香,便不再动她。
“青元。”宗主沉声唤道。
青元道君又悄无声息地现身,询问地看着宗主。
“凌空命牌碎裂,天唯神魂不稳。我不好妄动她,且让她在此处休息。你多注意一下。”
青元道君点头。
宗主又看了一眼刚刚命牌所在,面容沉凝地离开明光阁。他师弟齐凌空,也就是齐天唯他爹命牌碎裂此事,必将引起不小波澜,他需要召集人来安排后续处理。秘境如今情况,其余去了秘境之人的情况,也需要联系中洲的宗门来了解。
他知晓师弟带回来女儿时,曾在她识海下过禁制,封禁了天唯宿世记忆。这禁制与他师弟息息相关,命牌碎裂,禁制失效……令人很难不考虑最糟糕的情况。齐凌空或许已经殒落。但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师弟福大命大,只是流落到此界空间以外,暂时失踪。
宗主一边发出数道传音诏令,一边探查天榜情况,果见原本排行第七的师弟名字已经从天榜上消失。他面色沉凝地安排着各种事宜,又飞速从地网传讯给谢渊容——即齐天唯嫡亲师兄,师弟的亲传大弟子,亦是宗门的首席大弟子,告知他速速回返。
再说昏过去的齐天唯。她此刻识海内记忆翻涌,神魂亦是不稳,无数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出现,光怪陆离地交织,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卷入暴风雨的一片孤零零树叶,狂飙猛落,还被无数雨点击打着,痛苦又想吐。
她努力地想守住心神,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被记忆场景吸引。时而是高楼大厦,时而是云气缭绕;时而在看着电脑笑,时而在盘腿苦修;时而是一身短袖短裤,时而是一身法衣;时而浮现一对中年男女神色平静的遗容,时而是爹爹和师兄的脸……
无数记忆浮光掠影地在眼前飞过,她一时悲伤,一时喜悦,一时痛苦,又一时平和……
仿佛又重新过了两辈子一般,随着记忆的逐渐吸收,齐天唯的神魂也慢慢稳固下来,只是识海还有些动荡。她嗅着鼻端若有若无的宁和香气,借助渐渐稳固的神魂开始慢慢梳理安抚识海。
待到一切平静后。齐天唯开始慢慢回顾自己的记忆。
原来,她是穿越者。
原来,她不但是穿越者,还是穿进了一本书里。
原来,她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有前世记忆。
原来,她不是娘生的,而是从一朵花里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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