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临风树下,立看那方月云刻痕,相顾无言。
忽闻身后有人落至,戏谑开口,“呦,活了。”
狐狸回头看去,是个短打扮的散道士,手里吊着个酒葫芦,正靠着树歪着笑看二人。他尚未行礼被觉被拍回原状,李还真俯身提起他,欠身问安,道了声“师叔”。
“师叔什么师叔,您能回一趟我叫你师叔都成。”那人说着,饶有兴趣瞟了眼狐狸,徐步向前,子爻觉李还真微一撤身,那人停住。
“李禅啊,故人有物,要我交还于你。”
说罢袖中展出条缚仙绫,浸了血印了咒,随风而动。李还真尚未搭话,见那人狡黠一笑,一声令喝,“归主!”
“别!”
那缚仙绫竟直直冲狐狸而去,一头拴住了狐身,那人另一端发力一扯。李还真几乎瞬时而起抽剑断绫,却被那酒葫芦猛一击右肩,扔死死抱住,狐狸吃痛一嗥,他恍神片刻慌乱松了手。
只见子爻将将被扽走,那人踏风御剑而起,提着狐狸便往后山飞去。
“别什么!他怎么也得看看他那世侄做了些什么好事。”
狐狸乱踢乱挠闻风声猎猎,御风转眼至一符咒紧封的小阁,他尚不知事,就闻靠近时,阁中忽起一阵渺然铃声骤起,天地间呼啸风声瞬时慢缓下来。
他立于风中,随那一声铃唤,看到群山四野升起无数游魂,飘飘乎开始逐渐向西面月出方向归去。
扶风道观中开始热闹起来,一群老道疾行而出,环佩叮当众楚群咻,颤着胡髯指点着空中御剑之人。
狐狸于楼阁之后刚被放落,那道士便一咋舌,复提起他灵巧反身接了身后之人一剑。李还真单手连鞘带剑一抵,发随衫扬,沉了脸向他伸出手讨狐狸。
那道士定定看他,突然开口。
“你现在这模样,着实不像你了。”
“能像谁。”
“苏稹。”
两方再无话。
四周突然喧闹起来,遥遥可见几个身着罗袍的扶风弟子持剑奔来,道士扬眉,把狐狸一把塞进他怀,“走。” 转身抚剑起阵,落地成了个风障。
狐狸脚不沾地地又被李还真提起御剑而去,追风逐电随风起,径自朝那扶风剑界直直飞去。四面风啸人喊喧闹得很,并那法界剑吟声动。
狐狸只觉他紧护住他,灼痛感愈烈,他临近时周身骤然卷起了魇红剑气,沉声温柔道,“别怕。”
空中天钟大响,天地间一片混沌,狐狸感肺腑猛一震痛,直厥了过去。
醒时暮色四合,月已悬窗,有闻溪落苔石声清灵得很。
他看见一立修竹,便以为是回了岚山,心境大好,翻身见他正于案前拈着个爻辞,两步蹭过去栽倒在他身边。
九,妖兆。
他转头看着子爻,探下去摸了摸他的腰,又翻过去变了狐状,扯着尾巴翻来覆去地看,未见有异,变回身问话。
“作何!”
“你有没有觉得……咳,又想长狐尾了?”
狐狸摸了摸腰,“不觉,我喜我的尾巴。”
而后又栽倒下去。
突恍惚见到窗外闪过一道游魂,荧荧点点,不停息地朝外飘去。子爻心下怪道,唤了声先生,起身也随它走。李还真取了剑在手,跟了他去。
出庭才觉此处非他岚山,是个旁处别致的山中小阁。溪声近了些,眼前掩竹两分而开,子爻只闻他先生突然剑出鞘在手,抬眼看去,豁然开阔的景象却突然让他惊得止了步。
水中山间鬼影幢幢,慢缓聚起。
那万千浮灵中,众星引月显出一个谪仙般落魄的魂灵轮廓,蜷跪在鬼溪之畔。
狐狸看呆了,一动再不敢动,贴紧了李还真,觉他极不对劲。便伸手去晃他,却被推到了一边。
“世爻……”他着魔一般,拖着剑慢慢走过去。
那魂魄抬起眼,子爻定在原地。
只觉胸口一炸,一股邪火涌了上来。
李还真向那魂灵而去,怔怔入了邪一般,忽闻身后低低一声笑。
“我身在此尚敢故弄玄虚,杂碎?”
绥绥白狐,庞庞九尾。
堪舆上爻,万灵之魁。
天边狂风乍作万水逆涌,群山呼号,月影暗生。那众生浮灵忽有所感,停了动作反向看去,一道妖风掀起,四周树动飒飒水起狂澜,袭向那溪边魂灵。李还真那虚影凭空消散,直跪倒下去。
“你在喊谁世爻!”
李还真身形一僵,将将回头,妖月之辉,九尾显世。
他眼里半分疏狂散淡,三分哀伤七分恨。
在他作出反应前,狐狸一把掣住了他的脖颈,看他毫不抵抗,松了剑微一扯衿,甘心使那血管经络暴露出来,沉眼看向他。
妖爪嵌入皮肉,落下三道血痕颤颤伸延下去。
“妄诞至极。”
李还真未作答,继而左祛被猛得一扽,只听皮肉肌里被猛得咬合,生腥味随一侧血漾出淌落,唇角被那养将许久的八重齿狠狠咬磨。
对面用劲极死,带了刻毒,如要用这啮咬将他拆骨剐肉一般。李还真似是分清了情状,垂下眼俯身任他放肆,不自抑颤了手紧紧一揽。此非亲合,而是施暴。
两人唇角皆滴落血下,两血交融,狐狸神情一恍,松了力昏厥过去。
那浮生游灵盈于两人身侧,半宿不散。
将晨,子爻悠悠转醒,不见他先生,不知怎得中想得很,便跃下床去寻,刚一踏出门。便看着蜷身于庭廊下的李还真,颈间是个涸了去的爪伤,并唇角那目不忍视的咬痕,斜冠散发,一脸倦容,正沉沉睡着。
阿爻把他送回屋,扶上榻,自己蹲在一边看着那仙长的发缎随发铺展开来,侧身于外,几绺发潦倒般散在眼前,清冷又颓败。那哀戚仍绕于眉间,如那被啮咬至落下淤痕血痂的唇角,久久不散。
烛影幢幢,扰起三分氤氲的潮热气息,逐渐迷蒙不清。
狐狸尚未知那溪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如今看眼前人,情已莫名不同昨日语。
他凑过去,只想替他舐干净,这样干净的一个人,不该留这样的污损。
便只一下就消。
榻上人醺着眼浅浅一颤,意识到什么,先是微躲,护疼。狐狸不许,轻制住他的下颌,他便顺从卸了力,任君采撷。
阿爻轻一撤后,唤了声还真。
他应,感到狐狸指轻绕着他那个痕,酥疼麻痒,似有所察又心甘顺受,轻阖眼。
“是那籍册错了。”
复凑近,覆了那温软的唇。
绛纱灯影背,玉枕钗声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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