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你还在吗?”
“嗯,我在。”
过了一会。
“晚晚?你还在吗?”
“嗯,我在。”
又过了一会。
“晚晚?”
“我在。”
柏念荷接着道:“我们说说话吧,没有光,时间太漫长了。”
顾晚星闻言一心两用,一边比划着要画的符,一边答道:“你说,我听着。”
“晚晚你画的阵法成功了吗?我看不见我自己有什么变化,但是应该也没有长出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来。”柏念荷顿了顿,接着道:“应该是成功了吧,我感觉前几日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没有了,整个人清醒无比。”
顾晚星偏过头看着黑暗里的小姑娘说道:“成功了,但是我们暂时还出不去,要么等我想到办法破开笼子,要么我从笼子下面挖个洞把你捞出来,或者等应尘和应清那两个笨蛋发现我不在,带应先生来救我们。至于你的脑袋,你还记得那个被你骗进来的蝴蝶妖吗?”
柏念荷语气低落道:“记得,是我害了她。”
“不,不是,其实她和那只老鼠妖一样,一个想要吃了你,一个想要吸干你的血而已。”
顾晚星放下比划着的手,侧过身说道:“在那棵树上,我帮你取包袱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发霉馒头,上面有足量的迷失散,一口就可以让你倒下,但是你没有吃它,为什么呢?”
柏念荷听到这话既震惊又难过,但心底束缚着自己的枷锁悄悄地解开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好像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还可以被洗净,一切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柏念荷似哭似笑地答道:“一开始是舍不得,后来是把它当成了一种惩罚,每看一眼,都记得自己犯下的罪孽,每一天活着都像是在赎罪一样。”
顾晚星感叹道:“所以怎么会说好人有好报呢?好事做多了,连老天都在帮你,像我这种恶贯满盈的坏蛋,杀了人或者妖怪,什么感触都不会有,更不要说赎罪这种圣人才会做的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
柏念荷挣扎着坐起来,眼睛看向顾晚星说话的方位,认真地说道:“晚晚很好很好,在阵法画不下去的时候,我看见你快要哭了,为了我这种不珍惜自己性命的笨蛋,对你一点价值都没有的笨蛋,晚晚都愿意舍身相救,所以晚晚是我认识的最好最好的人,一点都不坏。”
顾晚星仗着小姑娘看不见,羞涩地摸了摸鼻尖,然后板起脸来用冷淡的声音说道:“你看错了,我怎么可能会哭,应先生哭了我都不会哭,再说你又没有见过我杀人放火的样子,所以才不会觉得我可怕,等你见到就不会这么说了。”
柏念荷看着顾晚星,坚定地说道:“那晚晚杀人,我挖坑,晚晚放火,我浇油,晚晚要做什么,我帮晚晚一起做。”
顾晚星:“别别别,你真这么做的话,我可真成大罪人了,把好好的小姑娘给带坏了,我怎么向你师兄交代?”
柏念荷:“所以晚晚也不要这么诋毁自己,好不好?”
顾晚星:“也不是诋毁吧,几乎都是事实。”而且你说的是好人,我又不是人。
柏念荷正欲说话,顾晚星轻声说道:“嘘,有人来了。”
顾晚星动了动耳朵,机关开启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是极轻的脚步声,轻到不像是人类会有的脚步声。
顾晚星取了一张隐符贴在笼子上,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握着一颗夜明珠出现在山洞里。
柏念荷惊呼道:“是小白!”
顾晚星见小姑娘的脸上只有惊讶,没有仇恨,便不再说话,转过头看这只猫妖要做些什么。
柏念荷在微弱的光里,看清了小白身上破烂的衣衫,还有脸上和手上沾到的血,在会发光的珠子的映衬下看起来阴森可怖。
柏念荷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小白会变成这样?”
顾晚星看着猫妖四处找机关的身影没有说话。
猫妖在墙上摸索了半天,什么发现也没有,气得锤了一下墙,结果估计是弄到了伤口,痛得跳了起来。
顾晚星见状,不客气地笑出声,这只笨猫看起来脑袋似乎不太好。
顾晚星捡起一颗石子,砸在了猫妖的后脑勺上,猫妖吓得跳了起来,摸着后脑勺疾言厉色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本大爷滚出来。”
明明怕得要死,还死要面子地撑着,顾晚星掂了掂手中的剩余三颗石子,终究没有全砸在猫妖的后脑勺上,看起来已经很傻了,要是被自己砸得更蠢,那就不好玩了。
柏念荷看着四处张望的小白,疑惑地问道:“小白他看不见我们吗?”
顾晚星点点头,想起小姑娘在这么黑的环境下可能看不到,遂又回答道:“我设了结界,单方向的,他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说话,现在他看向这边看到的只会是空无一物的笼子,但是一旦走进结界内,我们就藏不住了。”
柏念荷看了看不死心往回又重新摸索的小白,说道:“晚晚是怀疑小白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吗?”
“不,不是,我只是想看看这只笨猫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们,毕竟在我见过的猫妖里就没有这么笨的。”
顾晚星看了看猫妖身上险些衣不蔽体的衣物,嫌弃道:“也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猫妖,身上的衣物可以拿去做腌菜了,送去造纸估计还要被嫌弃。”
柏念荷被顾晚星说的话逗笑起来,“晚晚说话好有意思。”
顾晚星目不转睛地盯着猫妖犯蠢,随口说道:“也就你会这么说,其他人听见我说话的语气气都不顺了,尤其霍妙好那个女人,一言不合就拿鞭子抽我。”
柏念荷也随着顾晚星看小白翻来找去,闻言感叹道:“这样也很好呀,有人愿意陪你闹,愿意陪你笑,陪你哭,即使生气了也会和好。”
顾晚星偏过头逗趣道:“我看你是好好先生吧?你知道这个故事吧?就别人说好事他说好,说坏事他说好,就连妻子骂他的话他也说好的那个。”
柏念荷摇摇头,诚实地说道:“父亲从来不给我们看这些方面的杂书,也不给我们说故事,从识字起,我看的最多的书便是医书,也只有医书。”
顾晚星惊奇道:“你都不去书肆买书的吗?没见公子小姐排队买新出的话本吗?”
柏念荷还是摇头:“家里的医书已经够我看一辈子了,我便从未上街买过书,就连一些胭脂水粉,只要材料够,我也可以自己做出来,所以我可以一两个月都不出门。”
“那还真可可惜啊,错过了很多值得看的东西。”顾晚星想到小姑娘才十一岁,话头一转,“不过你还小,很多事情还来得及。”
柏念荷点点头,“以前住在我家旁边的老伯也总是这么说。”
顾晚星看着猫妖已经来回摸索了三遍,还没有过来笼子边看看的意向,忍不住问道:“他一直都这么一根筋的吗?很怀疑你们到底是怎样走到长安的。”
“小白他为了我吃了很多苦,也是因为他我才坚持下来。”
柏念荷看向拿着珠子越来越焦急地的小白,怀念地说道:“父亲最初捡到小白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全身被冻僵,毛发结在了一起,小小的,蜷缩成一团。那个时候我和师兄想了很多办法给小白取暖,守了一整夜,我还记得小白醒过来的时候‘喵呜喵呜’地叫着的小奶猫的样子。可惜小白痊愈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我家,但是我常常看见他在菜摊边和野猫抢食,依旧小小的一只,老是被欺负。”
“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他总是睡在我家后门那里,于是每到饭点就在那里放一盘小猫的吃食,一开始放了很多天都没有动,渐渐地盘子里的吃食越来越少,小白也长得越来越漂亮,有些时候他还会为我叼来各式各样的花枝,放在我背书的地方。”说道这里,柏念荷语气有些低沉接着道:“后来父亲出事,本来我也逃不过,是小白拼死带着我离开了万安。”
“一路上,没有盘缠,每天风餐露宿,我手艺不好,烤出来的野味都是焦黑的,难为小白还能吃得下去。其实他本来就不用陪着我烤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每次看他一脸开心地吃我烤出来的东西,昧着良心夸我的手艺,我就想我还能坚持。”柏念荷看着四处摸索的小白低声笑了笑,“那个时候只想要活着就好了,每一天好像过得都很充实,关心的无非是白天吃什么,晚上睡哪里。”
顾晚星惦着手里的石子,笑着说道:“你们还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走夜路都会害怕,更不要说露宿在林间。”
柏念荷:“晚晚现在也很厉害,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像你这样万事不惧呢?”
顾晚星:“等你长到十七岁就可以啦。”前提是你不是人。
顾晚星看一眼已经无助地撞墙的小猫妖,对小姑娘说道:“你想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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