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种种事端,谢云锦开始有了想逃出去的想法。
原本她还曾抱有幻想,寄希望于老侯爷去救薛南山。谁知看眼下的情况,老侯爷也许不但不会去救,甚至还有心让自己在薛南山殒命后再嫁薛险岭。
这何其疯狂。
谢云锦心里有气,连晚饭也没吃,只在房中来回踱步。正想着该如何脱身,忽然轩儿进来通报说,三公子来了。
“三公子?”谢云锦一听到是他就觉得头疼,“他来做什么……还嫌事情不够坏吗,这若是让人知道如何是好,去回了他说不见。”
“三公子说……他就躲在墙后面,和你稍微说上几句便好。”
“你这傻丫头,这不就更说不清道不明了吗?”谢云锦点了一下轩儿的额头,“罢了,你叫他去外面的凉亭里,我去和他光明正大地说几句话便是了。”
轩儿应声出去了。谢云锦整理了一下衣衫和鬓发,叫辍儿过来随她缓步出了门。
薛险岭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也是愁容满面,十分懊恼。
一见谢云锦过来,薛险岭立刻站了起来,开口道:“姐姐,我——”
“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谢云锦止住了他,知道他是想说白天的事,“你不该来见我,这成何体统。”
“我……我只是担心……”
“一个孩子的话我怎么会在意,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上他们。”谢云锦摇头叹息,“我只是担心你兄长安危。”
“姐姐不必过于担心,父亲今日还说,会尽力救兄长出来的。”
“是吗?”谢云锦看着他道,“可我近日所听所问,却与你完全不同。”
薛险岭不知她是何意,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谢云锦也不想难为他,只叫他好好读书,早些休息后便要离开。
“姐姐——姐姐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的吗?”薛险岭在她身后我问,“需要什么东西,或者要找什么人,我都可以代劳。”
“不必了。”谢云锦笑道,“我只是——”
她忽然止住了。一个念头骤然出现在脑海中,她对此时的困境忽然有了应对之策。
虽说有风险,但却是个极好的法子。
“说得不错,我确实可以找你代劳。”谢云锦说着,朝薛险岭走了过去,“你出入方便,帮我个忙,去城中一家医馆,找一个人。”
她对薛险岭低语了几句。薛险岭点点头,表示自己明日一早便去。
将三公子送走后,谢云锦勉强算松了口气。她正目送着薛险岭离开,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发出了声音。
“小主人信任那个郎中?”
谢云锦回过头,看到富池从一旁的柱子后闪了出来,朝她行礼。
“信与不信,眼下也没有其他方法。”谢云锦道,“我只能试着赌一把,就赌他不会害我。”
“小主人为何不让我去?”
“你是我的亲信,如果你擅自出门,侯府一定会派人盯着你。但三公子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侯府之人。有些事由他去做,比你亲自出马要省事很多。”
富池愣了一下,犹豫片刻,又问道:“小主人敢断定那郎中会来吗?”
谢云锦摇头:“不能。不但不能,甚至假如他来了,侯府会不会放他进来,也是难说。”
“那为何……”
“裘郎中昔日是我举荐的,有段时日似乎经常出入侯府为世子诊治。虽然我不能断定他一定会来,或者侯府会让他进来。但于情于理,若是他来,就应该不会被拒之门外,否则必然会引起别人怀疑,甚至传些闲话。”
富池点点头,不再多言。谢云锦要他好好休息,修养好身体,以备不时之需。
她知道,薛险岭相对是个单纯的孩子,没有那么多心计,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做。一早他便出了门,却一整天都没回来。而傍晚的时候,裘郎中忽然上了门,还是那副样子,手里还拎着一个药箱。
他来到门外,请门人通报一声,说自己是昔时薛府的客卿,特来侯府为世子夫人请脉的。
门人要他等着,赶着去见了老侯爷。不多时又走出门来,呵斥来人说不得见。
裘郎中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抬起眼皮轻声问:“为何不见?”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走你就走。”
“我走可以,只是兹事体大,怕你们担待不起。”
“有什么担待不起的?你算老几,快滚!”
裘郎中摇摇头,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张方子来,折叠好递给了门人。
“把这个交给老侯爷。”他对门人道,“告诉侯爷说,世子夫人已经有近一个月的身孕了。之前一直是我在照料,如果他们不想再用我的话,可以将这段时日的药方拿回去给其他大夫参考。”
门人被这一席话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再问,慌忙拿着方子去见老侯爷。过了一会后再来,已经是毕恭毕敬地请他入内了。
裘郎中在门口说的话,早已被谢云锦听在了耳中。她静等了半日,才有人通报说裘大夫来了,于是便起身前去迎接。
两人在正厅见了面,随着裘郎中一同来的,还有秦如和几个嬷嬷。谢云锦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裘郎中朝她行了大礼,随后便坐在旁边,拿出丝巾盖在她手腕上后开始为她号脉。
秦如一直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眼睛却在不住地打量谢云锦。
裘郎中什么都没有说。号了脉之后便神色如常地开方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他问了一下谢云锦最近的饮食起居,还有进来的状态。谢云锦注意到他讲话很小心,不会问出什么令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甚至还会引导着自己往下说。因此她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很好地掩饰过去了。
她正说着自己偶尔想吃些酸食,一旁的秦如忽然开口道:“世子夫人有了身孕,怎么一早没告诉我呢?”
谢云锦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便转头对她笑道:“你也没问我啊。”
“不瞒夫人,我常年在塞外,颇知道些药理。我观你神色,并不像有身孕之人。”
“有与没有,一试便知道了。”谢云锦笑着,将手伸向他,“不然嫂子你也号脉试一试?”
秦如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心知这样不合规矩,便没有动。谢云锦知道她不会这么莽撞,就只对她笑了笑,没有多说。
秦如却忽然问道:“为何少夫人不在入府时告知呢?”
“民间常有未满三月,不要对人提的规矩。”谢云锦道,“更何况不足一个月,胎气还不稳,我哪里敢乱说呢,这次裘大夫来确诊一下才能放心。”
“这位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听说当初还救了世子,算是侯府的上宾了——”
“大少奶奶别打娶在下了。”裘郎中忽然道,“我如今已是连门客都不如了,方才在外面险些被赶走,不敢再称上宾。”
秦如的脸色有些发沉。顿了半晌,她忽然笑道:“委屈了大夫,实在是我们的不是。回头我定会惩罚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
“他们不过是些出力的人,还望大少奶奶别太难为他们。”
裘郎中说着站起身来,来到桌前坐下,开始着手写起了方子。他写了两份,给了秦如一份,另一份给了谢云锦。
“可按照房子抓药,煎两次,分三次喝。”他对秦如道,“若想要请府里的太医来看,也未尝不可。”
“保险起见,我们自会再请人来看的。”秦如道,“如此就多谢先生了。”
裘郎中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些事情后,便起身告辞离去了。谢云锦将方子放在桌子上,也没有收回去,只说自己有些乏了,要回去休息一下。
秦如急忙差人去送,一面又去差人请家中的大夫过来,叮嘱他们要细细查看。
不多时便来了一拨的太医郎中,逐一进去为谢云锦看诊。几乎无一例外,都说谢云锦是有了身孕,和裘郎中说得丝毫不差,直折腾到半夜才走。
这么几番下来,秦如也有些相信了。笑脸重新又回到她面上,叮嘱谢云锦好生休息后,便吩咐人去煎药了。
这些人走后,谢云锦总算是清静下来。她懒懒地倚在榻上,喝着茶水松了口气。
她是否有喜,轩儿是知道的,原本心上就捏了一把汗。谁知道这一波人来来去去,说得十分令人信服,竟然让她也生出了几分犹豫。
“夫人?夫人?”轩儿看左右无人,就悄悄上前去跟谢云锦咬耳朵,“您真的有喜了?”
“怎么可能。”谢云锦皱着眉说,“你怎么也跟着信了?”
“既然没有,少夫人为何要说自己有了?”
“不是我说的,是裘郎中说的。虽然本来我也打算用这法子,正愁怎么跟他讲,没想到他倒是一点就通。”
“这不成啊,这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只怕命都没了!”轩儿急道,“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谢云锦沉思着说,“在事情被发现之前,我应当就想法子离开了。”
“夫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
谢云锦想着,今日过后,应该有些事会有所变化。且先静待即可。
入夜之后,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尤其是老侯爷那个方向。隐约有些谈话声传来,听不太真切,只是从只言片语间推测出了大概的意思。
“你不是说,她并无身孕吗?”老侯爷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恼怒,“学艺不精啊。”
“父亲息怒,起初看她,确实是并无迹象……”
“那怎么一连几个大夫都说她有?”
“这……许的确是我学艺不精……没能看出……可现下该如何是好?”
“老夫也不是残酷的人,既如此自然是不会动她了。派人去好生照料吧,别出什么岔子。”
“那薛南山那边……?”
“我自有主张。你先退下吧。”
他们在这边说着,谢云锦听在耳朵里,嘴角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听到那边没了动静,她便翻了个身,闭上眼静静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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