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完的暑假,是林安心最开心的假期,家里老头直接给了她一张卡作为奖励,虽然以前一直看他家老头不太顺眼,不过看在给的奖学金丰厚的份上,人生头回说了声谢谢爸。然后立即就定了第二天去北京的机票,高考比大学放假早,夏满还没放假,所以她提前去北京找他。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夏满在一起了。
林安心觉得跟夏满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甜蜜得冒着粉红泡泡,连呼出的气都在空中甜蜜地纠缠,白天,夏满带她逛遍北京大小景区,去北海公园游湖、溜到清华跟着夏满蹭课、吃完宵夜在午夜的长安街牵手相拥看着繁华夜景、在无人的胡同里肆无忌惮地接吻......还有故宫、颐和园、什刹海、南锣鼓巷......每一处的空气都甜腻得恰如其分。晚上,他们住一个酒店的房间,她感受到夏满的情动,也愿意接受接下来发生的事,但夏满在最后总能收住,只是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等你准备好。”
等到夏满放假后,两人一同回到了S市,夏满参加了林安心的毕业典礼,又特意带着夏满到老蒋面前刻意得晃了几次,直逼得老蒋抽烟呛了好几次。直到大学开学前,两人腻歪了一整个暑假。所以,尽管有所耳闻异地恋的艰辛,但林安心对这段关系有着莫名的信心。
刚刚开始的几个月里,林安心几乎每天都要跟夏满煲上一两个小时的电话粥。但是世界上哪有不吵架的情侣,更何况是差了几万公里的两人。
有一次夏满跟着导师参加了一个项目,因为机会十分难得,他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一时忙忘了,就没有跟林安心联系,林安心却急了,打了电话过去,却是实验室学姐接的,气极了的林安心问也没问直接挂断,等到晚上夏满抽空打了电话过来,放不下面子的林安心直接挂断,后来估计夏满也存心想冷她一冷,接下来两天也没主动主动再找她,头回两人超出两天没有联系。她赌气般把夏满的所有联系方式拉进黑名单。
终于在某天,不知道夏满怎么拿到索笑笑的电话号码,打到索笑笑那才找到林安心,最后总算千哄万哄地把林安心哄回来了。其实林安心在听到夏满声音的那一刻就什么气都没了,夏满解释了他的情况,说因为在实验室里不能用手机,加上近期因为项目屡次出错,又解不出满意的答案,所以一直拖着没联系她,因为他实在是很累。
夏满的声音沙哑透着疲倦,带着恳求:“安心,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林安心听了早就心疼无比,也马上主动认错,总之,两人最后又恢复了初期的甜蜜。
但一时的谅解只获得了一段时间的平和,异地的辛苦不是在于距离,往往是因为的交流障碍,当双方有一个人拒绝交流,必须有一个人要做出感情上的退让,而在一次次的退让中,一段感情也渐渐走向流逝,当新鲜感不再,留下来只有与日俱增的厌倦。再加上,两人都是那种天之骄子,是在人群中注定无法被忽视的存在,所以常常因为莫须有的误会带来的沟通障碍,导致更大的矛盾。更何况,都在这么年轻气盛的年龄里,谁愿意成为感情里的下者?
往往因为林安心硬撑着绝不低头的脾气,事情多半在夏满的主动低头退步下不了了之,但感情中,只有一个人的让步,从来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往往导致一个更大矛盾的锐化,就好像一个弹簧,在一定限度内,你压得越低,总有一天,它会反弹得越高。
在林安心后来几次捕风捉影的质问怀疑下,夏满的耐心在一次一次的争吵、复合又吵架的循环中被不断消磨。在最后一次争吵中,夏满终于感觉到身心俱疲,没再向往常一般打电话追问,只发了一条短信:近期,我们不要联系了,安心,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之后,真的没有再打过电话。
那是他们之间爆发最大的一次冷战。起初林安心没有想低头,以为会想往常一样过几天就收到夏满的信息。而这次却不同往常,她感受到了危机感,在长达十九天时间内没有收到夏满的任意一条信息后,开始慌了,她不敢打电话给夏满,因为觉得隔着话筒,他们无法进行有效的沟通,于是周末订了票直接去了北京找夏满。
得知林安心来北京的夏满知道后,还是来机场接了她,只是一路上沉默着,让林安心不安地是,夏满在看到她的那刻,她发现眼里并不是不是惊喜,而是一种不安,好像她不该这时候来。不过夏满还是非常细心妥帖地帮她安排了酒店,安置好她,带着她在北京痛痛快快玩了两天。
两人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和平,没有人主动提起十几天前的那场冷战,但林安心只觉得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按耐不住,只好问夏满的想法,夏满只说是前段时间忙着竞赛和参加教授的项目没有时间,见夏满不愿再提,林安心也乐得就此揭过此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夏满还在她身边更好的事。
玩了两天后,林安心必须要回去了,她依依不舍的缠着夏满陪她到学校里转一转,半路上,夏满被教授一通电话叫走,林安心这次早已经决心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想着再不随便跟夏满发脾气,便连忙让他先去忙自己的事,一会儿自己打车去机场就行。
夏满走后,她决定在清华参观参观,带着参观国内顶级top2的心情,也带着一种“我男朋友是清华”的骄傲,在学校里转着转着,就转到夏满做实验项目的教学楼前面,想着坐在这等会儿,说不定会等到夏满。
等了会,忽然有人叫住她:“你是夏满的女朋友吧?”她转头看,是不认识的人,想着应该是夏满的同学。那男生见她有些迷惑,便笑着说:“你经常往夏满宿舍打电话,有几次是我接的,我叫张鑫。”她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说了句:“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说起来是有几次打夏满手机没人接,就打了他们宿舍的电话,骚扰了一段时间。
“夏满现在在忙着呢,估计在确定去美国的手续了,羡慕啊,人又聪明,还有这么好的大老远跑到北京来看她的女朋友,夏满真是人生赢家。”那男生羡慕地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听到“美国”两字,忽然浑身僵硬的林安心。
夏满要去美国?这话无疑如同五雷轰顶,在林安心脑子里炸响,紧接着是一片空白茫然。男生剩下的话她全部没听进去,她上前抓住那个男生慌乱地问道:“夏满为什么要去美国?”
张鑫见林安心神色不好,心下咯噔一下:夏满这小子不会没跟她女朋友说吧?得,这下他坏事了。张鑫打定主意,不再透露一个字,在林安心逼问下嗫嗫嚅嚅半天,只说不确定,自己只是听说而已。
林安心浑身颤抖着,只想马上冲到夏满前面去问他,为什么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为什么不跟她说?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跟她说?
张鑫没有法子,想着夏满现在还在教授那,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只好先把她带到他们宿舍去等夏满回来。
林安心进了他们宿舍,张鑫指了指夏满的位置,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先等着。他不敢留下来跟林安心呆一块,打算先出门避避,今天的宿舍绝对是修罗场啊!他顺便打电话跟宿舍其他哥几个警告一下今晚别回宿舍太早,找家网吧待会。
张鑫一出门,林安心立刻疯魔般翻找夏满的书桌,夏满的书桌跟他人一样,干净整洁,什么都摆得整整齐齐的。她迅速翻开右边的一列抽屉的,将里面的东西全部翻出了,因为动作太大,桌上的书哗啦啦倒了下来,她在那一堆书里翻找,余光瞥见左边底下有一个上锁的柜子,又立即蹲下,拿手拼命地拉扯那个锁,因为用力,一个不稳手背撞到桌角,被尖锐的边割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拼命地扯着那个锁,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她忽然想起夏满放东西的习惯,连忙打开他的衣柜,衣柜里面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串钥匙。她擦着眼泪,拿出钥匙,一把一把试着开锁,试到最后一把,终于打开了那个锁着的柜子。里面只摆了很多证件,还有一个大大的文件夹。她愣了一会,颤抖着手,拿出那个文件夹,上面赫然写着:2007年秋季赴美M大学习实验室项目申请表,左下角显然有一个熟悉的签字:夏满。
时间是在一个月以前。
一种因为背叛和欺骗涌上来的愤怒和迷茫,让林安心瞬间软瘫在地上。她抱着自己,后知后觉的无比害怕:那一个月里,她原以为夏满只是气她挂自己电话,谁知道,他压根没在乎自己这边在想什么,早就着手准备了出国的事,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跑到北京来找他和好,多讽刺啊。
在跟教授商量最后的申请步骤时,夏满还是犹豫了下,跟教授商量说能不能宽限一周。他一直等着找个时间跟林安心商量,却因为前段时间反复的冷战,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时机。
可出了实验室,接到张鑫的电话,张鑫跟他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他才意识到不妙,便知道现在事情估计很难说清了。一听说林安心在他宿舍,便连忙跑到宿舍。
一进了宿舍,见自己的桌面烂七八糟,被锁着的抽屉打开了,申请表被扔在地上,林安心无力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又是心痛又是愧疚,上前半跪在她前面,低声愧疚地着一声声唤她的名字:“安心,安心,安心......”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被林安心一把推开。林安心抱着手臂,冷眼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稳自己的情绪:“给你两分钟解释清楚。”
夏满连忙说:“安心,我是真的想找时间跟你说的,但前段时间我们之间吵架不断,真的不是最好的时间说这个的,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应该跟你说的。”
林安心张着眼睛看着他,溢满了愤怒和痛苦。
“夏满,你是不是心里认定我打死都会拖着你,不愿意让你去美国?”
“这么长一个月,你办好了一切手续,却从头到尾,连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
“你觉得我知道后,就一定想法设法阻扰你的目标?为的是让你能留在我身边?因为我一定会不让你去?你把我当什么了?”
夏满满眼哀求,求她不要说了:“不是的,不是的......”
“所以我们的关系从头到尾对你来说都是一种累赘是吗?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会支持你的行为是吗?”
他伸手一把抱住林安心:“不是的!不是的!安心,我——”
林安心轻轻挣扎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站起来了,摇晃了两下:“如你所愿,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我回去了。”
当即摔门出去,夏满开门追上去,林安心用力甩开他,眼神全然是未见过的冷漠:“夏满,你别让我恶心。”
去机场的路上,她看着北京的夜景在车窗后不断后退,仿佛是那些倒退的记忆,她用力的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已然满脸泪流。
下飞机后打车回到宿舍,宿舍难得三人都在。索笑笑刚刚想调侃她夜奔情郎,可一看到她因为泪水花掉妆容的脸,立马站起来迎了伸手抱住她:“哎呦,这怎么了?谁惹了我们林大美女哭成这样样子?”
“笑笑”她抱住笑笑嚎啕大哭“那个混蛋居然背着我准备出国,他居然从头到尾瞒着我?”
索笑笑拍打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抚着她:“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回来了就好。”
成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和背包,帮她放到她桌子前,又扯了几张纸巾给林安心擦眼泪。何晨默默起身倒了杯水放到林安心前面。
“笑笑,夏满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林安心抱着索笑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半夜,林安心做了噩梦惊醒过来。却再也无法入眠,她辗转反侧,却想不懂,她跟夏满是怎么走到最后这一步的?她脑海里不经控制的,又想起高中时候,那个每次他一表白就耳朵会变红的男孩,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星星一样漂亮的男孩,那个偷偷亲他会害羞的男孩,那个亲着她说好喜欢她的那个男孩,那个说将来要娶她的男孩。
可是,现在他不要她了。
林安心提了分手后不久,夏满就去了美国。这是在林安心意料之中的事,夏满跟她都是一样的人,不会因为对方对改变自己的决定,就像她即使是提前知道了夏满要去美国的事,她除了支持,再也无其它的选择,她本可以用各种手段逼迫夏满留下,或者说出国陪着夏满一起。但她内心却又清楚地明白,她并不希望,夏满因为她被折断向上飞的翅膀,他有属于他的广阔天地,又或者是说自及放弃自己所有努力的结果,义无反顾地陪他出国,去面对不知去路的前程,那样的选择太过孤注一掷,也是对其中一方的不公平,因为那样两个人的执念压在一个人身上的痛苦,只会让剩下的日子在悔意中相恨而别。
可她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些往事,那个一起经历的夏天,有时好像还历历在目,好像还在昨天鲜活着,一瞬间又好像全部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发生,如同梦境一般,在风里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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