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得很晚，到家就直直瘫倒在床上，不想动弹，仰仗李泽言教导之下的好习惯，她的记事本满满当当地铺了一排又一排，但打钩表示完成甚或是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又是被电视台弹回打道回府后，废寝忘食重剪片子的一天。直到现在，躺倒在卧，闭上双眼，滑移的画面都是一个晚上看过的节目片段，以及，穿插其中的一张扑克脸。
他好像是出差了，出现问题的时候，她硬生生是忍住了去找他请教的冲动，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李泽言帮过她的太多了，不仅仅是资金的注入，还有在他高压的指教下，她的进步一直很大，如果有一天，她终究能够独当一面，他到底，还是功不可没的，尽管有时候他们常常争锋相对……
那也不过是……思及此，她像是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翻了个身，伸手挪到床角的位置，拿过她刚刚随手一甩的包，摸到了手机。
“听说你出差了，现在到目的地了吗？”
短信很快被回复了，然而只是简洁又看似很敷衍的一个“嗯”字。
一贯的李泽言风格是没跑了，但私心，她总希望有点什么不一样，至少是，对她，哪怕是，怼她两句，也好。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是有病吧，可能。
或者，她也不过是众多问候中的其中之一，所以也就不过是他随手一按的答复，打一个字毫不费力，他对她，一视同仁，不过尔尔。
心底油然而起的情绪叫做尴尬，也不过自尊确如她，就算是在李泽言看不到的情况下，都要杜绝被他识破任何情愫的可能，她哼笑了一下，便回复：
“嗯，好吧，我觉得我们在尬聊。”
李泽言刚下飞机不久，还坐在贵宾休息室等魏谦去行李盘取行李，刚开机，便有七七八八数条短信涌了进来，李泽言习以为常上下滑动了下聊天主页面，大多也不过是各种业务往来的进展汇报，以及一些例行公事的请示。
都没有一一去点，纵使现在他所处的国家是白天，但十几小时的飞行还是有些疲惫，他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手指轻捏了下鼻梁，缓了缓神，突然“叮”一声的提示音，却让他为之一振，福至心灵，他总有种预感，这条消息是来自于她的。
果不其然，她竟然也关心自己是不是安全抵达了吗？还是又出了什么岔子有事要问他呢？
“嗯。”
言简意赅，个人风格浓厚，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答有所问，没毛病。其实，不是想主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一直以来，如果有事，她也毫不避讳来请教，应该只是程式化的关心罢了。
然而，她却这么说：“我觉得我们是在尬聊。”
李泽言扶了扶额，满眼的问号，他说错了什么吗？他不懂。
他很想说，白痴，什么叫做尬聊？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不，不太好。她似乎已经对自己那个简单回复不太满意的样子了。
那，就不耻下问吧。
“什么意思？你很介意？”
再次收到回复的一瞬间，她内心有点炸，她以为李泽言一定“白痴、笨蛋、不清醒”毫不留情地怼她，让她想想，她眼里那位高不可攀的李总会说什么来着的？！
白痴，什么叫做尬聊？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笨蛋，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们这是在聊天？！
我看你是不清醒吧？有什么事要问我？
结果……李泽言居然还在乎她介不介意自己的回复是不是太敷衍吗？
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既然如此……
“是啊，我很介意！”
一不做二不休，被问了，难道还遮遮掩掩假装自己不介意吗？尴尬就尴尬吧，反正不是当着他的面说。
然而，李泽言很久都没有回复，他是生气了吗？她或许是能想象到那张扑克脸在看到这句话的表情，应该不会太好看，说不定是恨不得打一通电话把自己骂清醒吧，竟敢对他挑刺，是想他撤资吧。
但是，连电话也没有，或许，只是还不太方便吧。就在她等得快睡过去的时候，消息进来了：
“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我可以……试着改。”
李泽言斟酌着语句，尽可能想对她解释清楚自己并不是想对她冷淡，只是习惯而已，可是想怎么说才好？他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全部退格，删去了一大段解释，与其思索如何让她继续和自己说说话，不如问问她，想要自己怎么改好了。
在周遭无人的李泽言思绪飞扬而纠结，想到她可能气呼呼试图要回怼自己的可爱模样，心里就觉得柔柔的，不由地感觉耳根有些发烫。说不定就因为那个丫头是在背后骂他吧，不迷信的李总，突然也迷信起了这种不着边际的说法来。
网络似乎不太好，最后按出的那句表示自己能为她而改变的消息一直在转圈。
李泽言的心情又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为什么要顺着她的心情来？明明可以无视她的介意，清清淡淡地一个“哦”字就能解决的，结果……这样似乎不行，自己根本不想也不会为任何做改变，可除了她，只要是她，他愿意。
但……
于是，李泽言立马接上了一句：
“不过不要告诉别人。”
什么鬼？
她嘟囔了一句，打死她都不敢讲李泽言这种带着点委曲求全的语句往外传啊，是没这胆子，也是，不舍，只想截图下来，自己好好私藏回味。
累了，不聊了。
“尬聊结束了，再见。”
李泽言心下一烦躁，什么叫做结束了？自己下飞机后第一个回复的消息非但被视作敷衍，结果自己那样剖白了，就是这样收场的嘛？
“真结束了？”
久久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李泽言直接翻到了通讯簿，想拨电话，却被一声叫唤打断了。
“李总？”
李泽言收了神色回神，抬眸看到魏谦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双手分别拉着两个拉杆箱的拉杆。
“嗯，拿好了？走。”
看到李泽言站起身，擦过他的肩，接过他手上属于自己的行李，径直往外走去，魏谦凌乱了。其实他站了有一会儿了，他就看到自家高冷总裁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会似是低笑，一会又像在纠结，最后又回到气闷的时候，魏谦忍不住得打断他了，他不知道是谁惹到他家总裁了，但总裁生气的话，自己最好事事熨帖到位，先分散他注意力吧。
天啦，其实要是自己有胆，拍一段李泽言的扑克表情变幻发上朋友圈，一定炸，想想有些小刺激呢，然而，他没胆。
抵达酒店，入住套房，魏谦报告行程妥当后，就离去了。
李泽言再次拿起手机，是真的结束了？毫无回音。
这一次，没人分散他注意力了，他有些没法克制，直接拨了电话问清楚才行。
“……喂，韩野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电话被接起，自己还没说话，就听到话筒里传来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小鼻音，像是……睡着了？李泽言看了看表，突然才想起，自己与她时差12小时。破天荒的，自己竟然那样不小心犯了这种低级错误，白痴是会传染的嘛！
可是，她似是睡梦中梦呓般的声音，丝丝柔柔都醉入心间，抹匀了李泽言刚刚一时不清醒积聚在心中的怨怼，直觉得酥麻又安心，可是！突然回过神想，她叫的是谁？她叫的是谁的名字？她竟然直接想也不想就叫了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
“你说，我是谁？！”
陡然听到话筒里传来低沉又有磁性，却一如既往似是带着些责备语气的声音，她一下子清醒了，连忙坐起身来，却发现刚刚直接睡了过去，现在突然起来有些冷，又或许是李泽言的语气实在不善，她不由地摸到被子掀开盖在身上，然后回复，
“李……李总！”
“嗯？不是韩野？”
“不不，当然不是，我刚睡着了，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让韩野继续盯着项目，所以……”
“嗯。”
“……”
“不，我就是说，我知道了……唉，我没怪你的意思。项目出问题了？”
“没事，我能解决。”
“好。”李泽言这样说着，想了想，便又立马说，“有问题的话可以告诉我，没关系。”
“李……李泽言，你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没什么，我挂了，早点睡。”
莫名其妙的一通电话，她把手机从耳边挪下来，看了看微信，果然又自己刚刚睡过去后没有看到的回复：
“……”
“真结束了？”
不是吧，李泽言不会是因为这样才深更半夜打电话来确认的吧？！可怕了，难道他原本还想是跟自己聊下去的吗？呃……
可是，他这样的语气却让她心里有些不得劲，说不上来什么样的感觉，像是第一次看到那样有些失落甚至带着点小委屈的李泽言，实在难以想象，可是，又保不齐他之后想说的是什么威胁自己的话……
怔忡揣测的时候，李泽言的消息又来。
“忘了我们有时差，好好睡，别着凉！”
“哦。”
“……”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尬，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白痴。”
“……是，我被人扰了清梦，现在很不清醒呢。”
真是越夜越胆肥，管它呢，等他回来再怕吧。
“喂，李泽言……”
“嗯？”
“你傻不傻，你都说要为我改了，当然是尬聊结束了。”
“好。”
！！！
李泽言竟然没怼我说他傻！—— 这是感觉天要塌了的她的心声。
为她而改？突然觉得听起来很不错。哼，敢说什么不好听的，回去后就把她按在墙壁上怼到她哑口无言！—— 这是握着手机面无表情但内心在放烟花的李泽言。
李总怎么又走神了，想笑又不笑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尬，我要不要□□圈？—— 这是复又回来汇报工作然后无比纠结的魏谦。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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